7.
你,阿芙.迪洛,中庭公证所优秀的执行者,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
什么场面你没见过?
这场面你真没见过。
-
烛光驱散黑暗,又在铺满繁杂花纹的墙纸上投下持灯人巨大的影子。你蹲在楼梯的拐角,那影子正好将你整个覆盖,不留一丝光亮。
你放轻呼吸,悄然潜伏在黑暗里。
无言的高塔内响起那位伯爵的说话声。
“旧日的旋律?怎么?你的追随者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你了?”
“啧!......既然你如此在意,那你为何不自己亲自在这座塔中寻找?”
他在和谁说话?
你歪头,视线穿过雕花栏杆间空隙,却只能看见偶尔闪过的黑色衣角。
“老头,随你怎么骂,我......”
一个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这就很诡异了,毕竟从声音判断,这座高塔内应该有且只有两个需要呼吸且正在呼吸的生物,一个你,一个他。
......怪渗人的。
你心想,捏着裙角的手不自觉地揉搓指下的柔软的布料。
现在去教皇厅借修女怕是来不及了。
这样想着,你撩起裙摆,抽出绑在大腿根部的匕首。
希望物理攻击能对灵体一类的非自然存在造成伤害。
伯爵满是不耐烦的声音不断传来,配合着墙壁上晃动不停的黑影,恐怖感直接拉满。
“......真有意思。老头,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呵。那可真是多亏了你的谆谆教导。”
......怎么还没结束?
你开始后悔没有躺平到底,让费德里科来送信。
搭档不含感情的蓝色眼睛在脑中一闪而过,你不经思考,如果是费德里科在这,他会不会毫不犹豫直接拔木仓?
物理驱魔.jpg
“谢谢夸奖,老头。”
伯爵似乎和看不见的第三者达成了某种共识。高塔突然安静了下来,微风穿过长廊,烛火颤动,连带墙壁上的影子也扭曲成诡异的一团漆黑。
“......楼梯?”
你听见他的疑问。
......被发现了。
你一面难过于潜入的失败,一面在心里回忆事先规划好路线,只待时机合适,逃离这里。
把信封重新收回贴身的口袋,你没忍住去想,要是你现在把信扔在这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反正他都能看到。
算了。
你的职业操守和搭档冷冰冰的守护铳阻止了这个过分的想法。
脚步声渐近。
你屏住呼吸,踮起脚尖。
嗒。
嗒。
嗒——
“———— —— ——————”
你的大脑里陡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啸声,如同电报出现故障时发出的刺耳噪音。
白光瞬时占据所有视野,紧跟着,是大脑撕裂般的疼痛。
咯——
匕首脱手,掉落在铺着红毯的楼梯上,发出一声闷响。
扶住疼痛不已的额头,你咬住下唇,伸手去捡,探出的指尖在碰到匕首之前先触到昏黄的烛光。
嗒。
脚步声停下。
暖色的亮光自上而下,洒了满身。
“唉。”你无奈地叹了一声,抬头,嘴角挂起一抹苦笑,“拉特兰公证所,先生。”
-
赤红的茶液在浅金色的瓷杯中摇晃,你轻抿一口,微微皱眉,在伯爵微妙的眼神中加了第三块方糖。
“你还真是自觉。”装潢富丽的房间内,伯爵肩披织花长摊,提着法杖站在窗边。他瞥了你一眼,说话声起伏宛转,成功地用贵族腔调把语气里阴阳怪气放大十倍,“或许我该命人给你送来一份覆盆子蛋糕?不请自来小姐。”
“可以,谢谢。”不请自来小姐坦然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年轻的伯爵哼了一声。他走到你面前坐下,发间螺旋状的角隐隐现着红光。
你捧起茶杯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乌提卡伯爵。
黑键。
你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两个名字,刚被尖锐噪音折磨过的大脑顿时开始止不住的疼。
好消息:你想起那个高台搓球的六星男术士叫什么名字了。
坏消息:现在,你不是罗德岛的博士,他不是罗德岛的干员。
“呼......”你小口啜饮瓷杯里的红茶。醇厚的茶液和糖块单纯的甜味搭在一起,混成了非常奇怪的味道。
联系尘影余音的剧情,你顿时想通了很多事。
莱塔尼亚发生巨变,双子女皇登位,残暴的巫王坠亡高塔。幼年黑键因为与巫王遥远的血亲关系而被巫王残党带走。疯狂而激进的巫王残党将巫王兴之所至而演奏的旋律——尘世之音植入黑键的脑子。这些强大的旋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和痛苦。
所以他一直在和巫王,或者,脑子里的旋律对话。
往好处想,至少你现在不用跑去教皇厅了。
亮起柔光的窗户吸引来几只夜间工作的飞虫,你们沉默着,空气里只有细微的虫鸣。
坐在你对面的黑键神情不悦,他双眉紧锁,微微侧头,似乎在聆听什么。
你放下茶杯,杯底撞上镶着金边的瓷盘,发出清脆的细响。
突然,黑键诡异地看了你一眼,似乎打算跟你说些什么。
“嗯?”你应一声,证明自己在听。
“你......”深夜被扰的伯爵突然一改刚才的阴阳怪气,反而有些犹豫。他看向你,浅色的眼睛却落在你手边的茶杯上。
“你是......”
他突然停住。
“......哈?”
你听见了一声带着疑惑和震惊的气音。
-
融金似的晨光自天际的云幕间倾泻,你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孤身站在清晨未散的薄雾里。
你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夜色褪去,你的任务也结束了。
太难了。
你想。回忆起那封信的内容,你只觉得身心俱疲。
公证所果然不会给执行者指派简单的送行任务。
晨光熹微,乌提卡小镇尚沉睡在酣梦里,街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些说话声穿过窗户,被微凉的晨风吹散。
头疼。
你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慢吞吞地往回走。
你本打算顺带给费德里科带一份早饭,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你游魂似的回到住处,嘭的一下撞上木门。
吱呀——
门开了。你有些意外,是门没锁......不,门是从里面开的。
“阿芙?”
是费德里科。
-
“唔——额——”你把下巴放在桌上,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哼唧。费德里科走出厨房,在你面前放下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然后坐下,开始擦拭守护铳。
他没有询问你任务的进度,或许是他看出了你的疲倦和不乐意?
你悄悄瞄了一眼费德里科,他坐在你对面,专心致志地擦拭着手里的铳。
你低下眼眸,将视线落在棕褐色的木桌上。
你现在不是很想谈任务。
那把铳早已被他擦拭的雪亮,银色的手柄在窗边折射出刺眼的光。你抽出一叠纸巾垫在下巴底下,看着他,然后继续发出古怪的哼唧声。
白发的萨科塔沉默着,浅金色的晨光沉淀在湖泊般的眼底。
你眼睁睁地看着费德里科放下守护铳,开始检查备用子弹的数量,又放下备用子弹,开始查看破片地雷的组件。
想起自己那把孤零零的匕首和孤零零的剑,你沉默了。
这个天使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虽然把脑袋放在桌上时说话很不方便,但这个姿势很有意思,你现在并不想改变,“费德里科。”
你的声音听起来点闷哑。
白发的萨科塔放下可以轻易送你两上天的破片地雷,看向你。
“你刚刚是不是要出去?”你问。
“是。”他点头,打开终端,其上显示的时间摆在你面前,“你并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内回来。我需要前往伯爵府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如果你已经死亡,我会把你的遗骨遣送回拉特兰。”
你看向那些破片地雷,多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保证?”
“正面突击。”费德里科回答的非常干脆。
你沉默着,思考了一会。
虽然莱塔尼亚的万国信使一定很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但换个角度,自己在贵族府邸生死未卜的时候,有个搭档愿意炸了府邸大门来救你......
“费德里科。”你侧过身,半边脸压在桌子上,艰难地从口袋里翻出最后一颗糖果,放到他面前,诚恳地对他说:“谢谢,我很感动。”
费德里科没说什么。他只是低眸看了一眼桌上的糖果,眼睫微垂。
“呜啊——”你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眼角多了一点泪花。脑袋还再隐隐作痛,或许你真的该去休息了。
该说正事了。
“我见到了乌提卡伯爵,伯爵也打开了那封信。”你坐正身子,有些苦恼地抓了下头发,“问题就在这里。”
-
在你说明来意之后,黑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你把信给他。
以为会被阴阳怪气几句的不请自来小姐感到受宠若惊。
信封里只有几张折叠的信纸。
信封与信纸并没有什么问题,拉特兰随处可见,说不定还在不经意间沾染过蜂蜜和砂糖。
黑键的表情在看到信的内容后变了。
暖色的烛火下,年轻的伯爵面容冰冷,如冬日寒风。
你有些好奇,但处于职业操守和**尊重,你忍住了,连视线都没有半点偏移。
“她......,”黑键把信纸摊在桌上,冷声问:“拿你做实验了?”
啊?
你心下疑惑,借着烛光,你飞速扫过信纸上的内容。
完了。
你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信,准确的说,是研究报告,一份关于尘世之音的研究报告。
你默默地咽了口吐沫。
“你......”一旁黑键正打算说什么,被你突然出声的话语打断。
“她拿你做实验了?”你瞪圆了眼睛,着急问他。毕竟这事处理不好就得变成外交问题。
萨科塔拿莱塔尼亚伯爵做实验。这下好了,莱塔尼亚的万国信使真的要连夜赶到乌提卡。
“嗯?”黑键愣了一下,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想起他之前的问题,也愣住了,呆呆地问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脑子里有一段旋律,”他说,细长的眉再度拧起,“你不知道?”
你懵了。
黑键的表情太过笃定,再加上他脑子里的正牌尘世之音,一时间,你竟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烛火安静地燃烧着。
良久,你听到自己的声音,弱小无助又可怜。
“我......我应该知道吗?”
-
懵。
你以一个字总结你现在的想法。
说完正事,你重新倒回桌子上,软软地趴在那。
放在桌上的那颗糖果因为你的动作而咕噜咕噜滚到一边。
费德里科没说什么,他把糖果收在掌心,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建议你回拉特兰后,进行全面的检查。”
精神放松以后,睡意瞬间袭来。朦胧之间,你听见费德里科的声音。
“现在,阿芙,我认为你需要休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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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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