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望清出言人是金湑时,金阐也露出了错愕之色。他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主,在兰陵金氏的同辈人中,大概只有三成的人不怕他,而金湑便是这三成中的一个;可无论他如何蛮横无理凶神恶煞,金湑一不跟他打仗二不和他“结盟”,他也拿金湑没办法。
金阐在这么多宗门的少年前失了面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恶狠狠地瞪着金湑。几个曾受他欺凌的金氏少年见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悄悄躲到后面去了;其余少年也不敢随意介入,金阐的德性这些日子里他们或多或少都有领教过,甚是难缠,最好能不搭上就不搭上。
金湑仍是一脸骄矜的不屑,冷冰冰地提醒道:“别再给兰陵金氏丢脸了。要是让金凌知道你在外面把他辛辛苦苦赚的脸面全给丢尽了,还不知会如何待你呢。”
金阐一听登时炸了:“金凌怎么了?我还怕他不成?你以为把他搬出来我就可以不计较了吗?你怕他,我可不怕!金湑,你最好给我道歉,否则这事没完!”
金湑也突然怒了:“谁怕他?!我是怕你丢我们家的脸!我丢不起这人!”
两名金家少年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正吵得不可开交,忽被一道振聋发聩的震天巨响惊得噤了声。
待声响稍歇,少年们才敢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看。
只见不远处,一清河聂氏的门生正从容地收刀入鞘,脚边草皮裂的裂掀的掀,十丈开外,一块拦在路间的巨石被横向削去大半,切口工整,零星的碎石尘土犹在明媚的日光下胡乱飞舞。少年迎着所有人既惊且惧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怎么不吵了?你们的事,聂某也插不进嘴,只能在一边练练刀了。”
紧接着,他又将佩刀抽了出来。
刀光空明、刃若寒霜。
他状似随意地甩了甩,做个“请”的手势,道:“你们继续,趁着今日将此事解决,我们就可以接着查案了。”
众少年安静如鸡。
聂家人个个人高马大、身壮体实,生生比其他少年高出个一头半头,脾气还都直来直往,即便他家势力仍旧如斯,金家那群骄横的孔雀也不敢随意招惹。果然,在他的威慑下,金阐口里嘟嘟囔囔地转过身,径自去树阴底下坐了。金湑也不再吭声,摸摸鼻子,站往一边去了。
安流趁机向蓝慈建议道:“芝林兄,休息一会儿吧,正好这古槐枝繁叶茂,还能遮遮阳。”
芝林是蓝慈的字。他本有此意,于是立刻点头应道:“那就歇一会儿,趁此商量商量对策。”他转头,冲着那聂氏少年的方向喊道:“长风兄,别练了,快过来吧。”
金阐说得不错,蓝慈声音的确不大,但聂长风修为颇高,虽离得远,仍是一字不落全部听见了。他迅速将刀收起,也步入这树阴下来,走到蓝慈身边拍拍他肩,道:“芝林,你不必自责。”
他本意是想安慰蓝慈,可话一出口,蓝慈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一瞬。一旁的蓝惠实在看不下去,调转话题道:“长风兄,你这‘平明’,依我方才所观,并未有异象,怎的上次……”
闻言,聂长风的眉头深深皱起。他缓缓抚过挎在腰间的平明,沉声道:“我也不知。”
另一名聂氏门生走过来,用力拍拍他肩,道:“你最近几日还是少拔刀吧,有何险情,交与我便是。”
蓝慈担忧道:“它今日可有自行颤鸣?”
聂长风答:“尚未。”他忽然心念一转,转头叫住刚才的门生:“云间,你的刀可有异样?”
聂云间摇摇头,道:“我昨晚问了,咱们家的刀,就你的有异象……你该不会背着我们偷偷修炼了吧?”
聂长风道:“我就算背着你们偷偷修炼,也不可能在三个月之内达到让刀灵不稳的境界吧?”
他说得没错。若聂长风的修为真的高深到足以让佩刀不听使唤,那他如今的修为可就与前宗主聂明玦不分伯仲了。
蓝惠插嘴道:“曾听闻聂氏佩刀的刀灵,会随主人修为的增长而变强,那么刀身可会有所变化?”
聂长风颔首:“会。”
蓝惠:“有何变化?”
聂长风答:“刀身泛色。堂叔的‘霸下’便是刀身泛红,修为愈高,色愈深……我亲眼所见。”
安流道:“长风兄之佩刀并未泛色。”
蓝惠沉吟道:“未必。若刀色为白呢?”
几个人齐齐陷入沉默。
良久,聂长风道:“我修为如何我自知,离刀身泛色还差得很远,平明自我们着手各地怨气横生之事起便出现异动,说不定与我们正在查的东西有关。”
蓝慈点头:“言之有理,我赞同。”
聂云间则紧皱眉头,一脸严肃地叮嘱他:“总之你先观察着,别杀得太狠了。”
他们这厢正议论着,远远地又有一队少年顶着春光御剑而来。
安流举头观望一阵,道:“是子真兄他们来了。”
那队少年甫一落地,蓝慈便最先迎上前去,对为首的少年道:“子真兄,可有打探到什么?”
欧阳子真道:“你划给我们的那部分城郊村庄不多,故邯郸城内我跟江公子他们也顺路打探了,什么都没有。而且,我们都觉得风邪盘在这里,似乎用不了。”
金湑本蹲在一旁表面作漠不关心貌,实则在竖着耳朵认真听。一听这话,也不顾维持形象,跳起来叫道:“为什么用不了?!”
欧阳子真解释道:“我们现在用的风邪盘,还是十五年前的那版,不够精密,只能做个参考,据说魏前辈前一阵子已研究出了改良款,可是咱们现在没有。”
金湑涨红了脸,倍感没面子,话都说不利索:“那……那你为何那样确定城内没有邪祟?还有,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风邪盘用不了?”
欧阳子真道:“我向一位店家伙计打听,邯郸城内短短半个月便有三家遭几近灭门之祸,且家里人死亡时间不分昼夜,相隔的日子也短。然而近半月,却没再出任何事。故而推测,作祟的东西应该已不在城内了。”
金阐嗤道:“你向店家伙计打探有什么用?他们就是个做小买卖的,别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怎么能知道?”
欧阳子真一本正经地道:“酒家客人来自四面八方,伙计脑子灵活记性好,还善左右逢源,自然知道。”
金阐冷笑:“你这都哪来的理论?居然还头头是道!是哪位‘高人’谁教与你的?”
金湑呵斥他:“我要听的不是这个,你别添乱!欧阳,你继续。”
欧阳子真却没接着给他解释,而是问道:“我听说数月前大梵山一役,风邪盘失效,死伤众多,诸位可有亲历过的?”
一片寂静中,蓝慈开口:“数月前,我与舍弟滋蕙跟随宗主和思追师兄他们一同前往莫家庄除祟,归途期间,听闻大梵山走尸极多,故而改路前往。”
欧阳子真道:“那,你可知当时风邪盘为何失效?”
蓝惠道:“魏前辈曾言,大梵山中那食魂天女本质归神类,风邪盘只指凶邪妖煞,因而不动。”
然而这次的状况与之完全不同。每人手中的风邪盘指向不定,也许真的意味着邪祟不止一个。他们一路以来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通常一只凶邪异常的就够他们受的了,这次居然不止一只。另外,由于情况吃紧,他们的状态越来越差,每解决一地,总以为能休息一阵,可最终都没能休息成,又匆匆奔赴下一处地点。
少年们都是家族里出类拔萃的子弟,有不少曾在各式夜猎中一战成名。但此刻,确实该有德高望重的修者在他们中间坐镇,哪怕只有一位也好。
晨日春光微微寒凉。少年们满心的疲倦混杂着不安,连树叶拂动的簌簌声,都莫名充斥着一丝诡异。
良久,一少年开口:“我落地后就觉得不对劲。方才我和子真兄在城内,所有人的风邪盘齐刷刷地往这边指,我们一路御剑前来的过程中,每个风邪盘的指向才开始不同。而且你们瞧瞧,现在才几月份?这株古槐,无论怎么看,都茂盛得有些过分了吧?”
这少年声色清朗如光,十分具有辨识特色,相处这段时日,少年们无需抬眼,便知是云梦江氏的子弟江覃。
江覃着一身利落的紫衣,护腕上绣有深银色的九瓣莲暗纹,腰间垂下一枚九瓣莲清心银铃。星眉剑目、玉树临风,脑后长长的发带随风飘扬,好个丰神俊朗的小公子。
听江覃此言,众人纷纷举头望树。
确实茂盛得过分了。暮春三月,万物始生,然这古槐郁郁葱葱,硬生生在地上投下了一片半径约为三丈的树阴。
经江覃一提,立刻就有人瞧出了端倪。
一少年震惊地道:“这树怎么回事?!居然都结出花穗来了!”
又有人惊叫:“树上有东西!”
他的同门狐疑道:“哪儿有东西?你看错了吧?那是花穗吧?”
少年疯狂摇头:“那形状绝对不是花穗!不信你站到我这里来看!”
他那同门走过去仔细一瞧,仿佛真的看到什么,脸庞唰地失了血色,张口结舌。
其余少年见状,也纷纷瞪大眼张望。
迎着晨光的一根主干树枝的末端,确实有个轮廓不甚清晰的阴影。
“那是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看形状圆圆的,风吹还不动。”
“位置如此刁钻,肯定不是鸟窝了,是别的东西。”
“要不让谁上去瞧瞧?”
“这树古怪得很,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吧?”
“说得对,这棵槐树怕不是已成了精,也不知有没有受到周边怨气的影响,我们应谨慎为上。”
一名刚和欧阳子真等人前去城中打探的少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忽青忽白,一面抬头紧紧盯着树上的影子,一面揪住身边的江覃,颤声道:“江兄,你看……这东西的大小……跟形状,会不会是……”
江覃有些莫名其妙,但看这少年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顺着他的话道:“会不会是什么?”
少年道:“会不会是……那家盐商的大娘子的头?!”
小辈们的打怪故事可能会持续几章,其中会有原著人物出入,敬请期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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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雾锁第一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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