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至“蓝曦臣”抖落出“蓝忘机”所受戒鞭的真相,三个少年一时都是震骇失语,接着便先后红了眼眶,蓝景仪更是险些当场哭出来,狠狠抽了抽鼻子,才勉强又开始读下去。
待避尘剑光从天而降,三人都如书中“金凌”一般大喜过望,孰料一颗心还没安到底,金光瑶的琴弦便套上了“魏无羡”的脖子。
顷刻间,三人纷纷煞白了脸。
眼见“蓝忘机”依金光瑶所言收剑入鞘、自封灵脉,蓝景仪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读也读不下去了,屏着呼吸飞快向后看,谁知没看几行,他一口气呛住了:“咳、咳咳……魏、魏前辈?!”
——魏无羡却道:“蓝湛!我, 我有话对你说。”
——金光瑶道:“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吧。”
——魏无羡道:“不行, 很急。”
——金光瑶道:“那这样说也可以。”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句, 谁知, 魏无羡恍然道:“说的也是。”
——说完,魏无羡便声嘶力竭地吼道:“蓝湛!蓝忘机!含光君!我, 我刚才,是真心想跟你上床的!”
蓝思追整个人都呆住了,大睁着眼说不出话来,金凌则一张脸红红白白好不精彩,道:“他、他他他——他和含光君……?!”
“他”了半天,又勉强蹦出几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三人面面相觑,又是面如火烧,一时之间,方才的忐忑全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此刻,后排气氛亦是颇为险恶。
他们读到这句话自然是比前头三个小辈要早的,差不多是打这句话从水幕末端浮现不久,全场便已陷入一阵诡异的静默:“魏无羡”这句话实在石破天惊,凡读到者,都给砸得懵了,惊得呆了,再回过神来,便是神情各异。
“刚才”是什么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当时没有读到,这下也猜到了。蓝启仁脸色都铁青了,然而一想起方才“蓝曦臣”所说的话,要发难的话顿时又有些说不出口了。他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还是难以说服自己彻底坐视,遂发声喝道:“……魏婴!就算你——这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你就是再……情不自禁……又怎能这样说话!”
说实在话,这几句话仍是称不上什么好话,可以蓝启仁的脾气作风,却已是温和得过分了,以至于聂怀桑都不禁偷偷瞄过去一眼,心道魏兄啊魏兄,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魏无羡却是顾不上受宠若惊了。他本来也给“自己”的话惊了一惊,正和同样被这话镇住的蓝忘机面面相觑,一听蓝启仁这话,脸上顿时风云变幻,半晌“嘶”了一声道:“那什么……这话……诸位都能看到吗?”
江澄黑着脸道:“‘你’都能大庭广众喊出来了,还指望这书给你遮掩啊?”
魏无羡:“……”
魏无羡并非不能理解“自己”此时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心情,再回想一下此前发生了什么,也不难理解为何他先冲口而出的是“真心想跟你上床”,但……
沉默片刻,魏无羡诚恳对蓝启仁道:“蓝先生,这话确实说的不怎么像话……但其中的确是有缘由的,具体不便言明,但您可放心,这个……晚辈今后……一定会注意影响的。”
蓝启仁:“……”
蓝启仁无力地挥了挥手,放过他了。
——金光瑶手一松,琴弦一撤,感觉颈项间的细微刺痛一消失,魏无羡便迫不及待地朝蓝忘机扑去。……可这一次,蓝忘机的身体却仿佛变成了一块笨重的木头,僵硬得连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魏无羡道:“蓝湛,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清了吗?!”
——蓝忘机的嘴唇动了动,半晌,道:“你……”
——他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干脆利落,从来没有断断续续的时候,此刻却断得无比迟疑。……
前头,蓝景仪好容易声如蚊蝇地挨完了“魏无羡”那句惊天剖白,再到“蓝忘机”的反应,脸上的热意竟是不知不觉便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胸中生出的一股细微的酸楚之意。
他轻抽了一下鼻子,微微哽咽地道:“含光君……”
后排,魏无羡也沉默了。
须臾,他道:“这几个小朋友……也是第一次看见含光君这样子吧?”
他回想起才来这秘境不久,自己追问出了蓝忘机心意,又对他剖白自己心迹时,对方似乎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一样懵然,一样浑身僵硬,但……也有些不一样的。
当时的表白,其实是很仓促的,仿佛身在梦中,便那样问了、说了,而后,心意相通,如梦方醒,激动、欣悦……却不想,原是跨过了这十数年的多舛命途,跨过了整整一世的离合悲欢。
蓝忘机握着他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
魏无羡便歪头笑他:“这也要嗯一嗯?”
蓝忘机望着他,再次道:“嗯。”
——似乎是想重复一遍确认自己没听错。可那种话对蓝忘机而言,确实太难以启齿了。魏无羡立刻毫不迟疑地准备再说一次:“我说我是真心想和你……”
——“咳咳!”
——蓝曦臣站在一旁,右手握成拳,抵到了唇边。斟酌片刻,他叹道:“……魏公子,你这话说的时机真对,场合也真对啊。”
读到这一句,蓝曦臣怔了怔,胸中滋味甚是复杂。
时机不对,场合也不对,可其实“蓝曦臣”自己,不也正是因为“情不自禁”,才在这种时候抖出了那三十三道戒鞭的真相么?
不过,刻下的处境,也的确……不是什么互通心意的好时机啊。
一念及此,他眉宇又是略略染上忧色。
金光瑶正催促下属加快速度,天边惊雷乍起,冷雨骤来,一行人便进了庙中避雨。这一进殿,“魏无羡”便又察觉到了一处异样。
——神台上供奉的观音像眉目如画,比之寻常的观世音像,少了几分慈眉善目,多了几分清秀和美。……对比一旁的金光瑶却是越看越像,几乎有五六分相似了。魏无羡心道:“难道金光瑶是个这么自恋的人?坐到督统百家的仙首都不够,还要按着自己的模样雕一座神像接受万人跪拜和香火供奉?还是说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修炼邪术?”
“魏无羡”尚且不明就里,魏无羡却是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怕这神像像的并非金光瑶——而是他生母孟氏的模样。
“魏无羡”一时想不到这一节,是由于他并不知道孟瑶原本便是出身云萍,而一旦串联了起来,值得细思之处便更多了。
比如,这座镇压着邪祟的观音庙,之所以建在城中……它的原址,或者说前身,究竟是什么地方?
亦或该说……和金光瑶有什么渊源。
魏无羡心中已有猜测,不过要验证也不急于一时——若猜测属实,形势便对“自己”更为有利,就是猜错了,要让这庙中镇压的邪祟为他所用,也无甚难处。
“魏无羡”显然也未曾把此时的“险境”放在心上,一听“蓝忘机”招呼他坐下,就满心满眼都是对方了。
——……不知是不是还有些心神恍惚,蓝忘机被他拉得身形一晃,这才坐稳。魏无羡略略平复心绪,凝视着蓝忘机的脸。
——他垂着眼帘,看不出来什么情绪。魏无羡知道,光凭方才那几句话,蓝忘机恐怕还没相信他。被一个劣迹斑斑却毫不知情的人笑着凌迟了这么久……深吸了一口气,魏无羡低声道:“……我记性是真的很差。从前的事,有很多我都想不起来了。包括不夜天那次,那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闻言,蓝忘机微微睁大了眼。
魏无羡呼出一口气,心说,这回可算是会说话了。
可就是这样想,他胸口却仍是有些钝钝的疼。
“蓝忘机”果真从没有想过,“魏无羡”全不记得他在血洗不夜天之后的表白。
若“魏无羡”记得……若他能够记得……若他知道自己并非孤立无援,知道蓝忘机爱他至深……或许起初也会很艰难,要安置温情温宁的族人也没那么容易……但,想必不会比原本的结果更惨烈了。
他或许就可以跨过那道死劫,而不必让蓝忘机孤身守过这无望的十三年。
——魏无羡猛地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他的双肩,接着道:“但是!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都会记得,一件也不会忘!”
鬼使神差地,魏无羡开口道:“蓝湛。”
蓝忘机呼吸微滞,偏头看他。
魏无羡轻声道:“蓝湛……如果是你的话,我好像,也是喜欢你的。”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不,不是好像,我真的也喜欢你。”
蓝忘机仿佛明白了什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魏无羡道:“你特别好。我喜欢你。”
魏无羡道:“你特别好,我喜欢你。”
——“或者换个说法。心悦你,爱你,想要你,没法离开你,随便怎么你。”
几乎是那水幕上每浮现一句新的文字,魏无羡便也说出一句话:“我发誓,我不是开玩笑,不是逗你玩儿……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我想一辈子都和你一起夜猎。”
魏无羡道:“我想一辈子和你一起夜猎。”
他眼角的余光瞥过水幕的末尾,轻微地呛了一下,才顶着一张隐隐发烫的面庞说出了下一句话:“我也想……天天和你上床。”
蓝忘机的耳根也随着这句话微微地红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把将魏无羡搂进了怀里。
魏无羡把脸埋在他颈间,声音有些闷闷的:“含光君……我没脸没皮也就算了,你的一世英名,这下恐怕也完了。”
蓝忘机在他耳边道:“……早完了。”
魏无羡便噗嗤噗嗤地笑了。
笑完了,他才道:“这风……来得真是时候。”
口气中不无真情实感的遗憾。
——魏无羡并起三指,指天指地指心道:“还想天天和你上|床。我发誓我不是什么一时兴起也不是像以前那样逗你玩儿,更不是因为感激你。总之什么别的乱七八糟都没有,就真的只是喜欢你喜欢到想和你上床。除了你谁都不想要,不是你就不行。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爱怎么来就怎么来,我都喜欢,只要你愿意和我……”
——话音未落,忽然有一阵狂风呼啸而入,扑灭了观音庙内的排排烛火……黑暗之中,蓝忘机已猛地将他抱紧,堵住了他的嘴。
蓝忘机慢慢地松开了他,道:“……无妨。”
魏无羡一脸了然地笑了:“嗯……确实是无妨的。”
无妨,来日方长。
再看下一段,他的笑容又减淡了几分。
——蓝忘机的呼吸凌乱而急促,他沙哑着声音,在魏无羡耳畔道……他一遍遍重复着魏无羡对他说过的话,声音和身体一起颤抖,甚至给魏无羡一种他就快哭出来了的错觉。
——每说一句,他在魏无羡腰间的手便收紧一分。……魏无羡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蓝忘机那颗正在疯狂跳动的心,那份就快破心而出的炙热,还有落在他颈间、悄无声息消失、不知是不是错觉的一点泪滴。
蓝忘机握紧了他的手,将魏无羡的注意力拉向了自己。
他道:“魏婴……我在这里。”
无论书里书外,皆已云开雾散,月明风清。
魏无羡道:“……嗯。”
他唇边原本就要消散的笑意又深了。
这时,前头蓝景仪也终于读到了“魏无羡”的表白——可喜的是,他指天指地指心的话终于还是给隐去了,含光君的一世英名似乎保住了。自然,三个小朋友免不了又是面面相觑一阵,魏无羡挠了挠蓝忘机的手心,对他挤眉弄眼,收到后者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忘羡两人倾心诉情,正是难分难舍,金光瑶已带人从殿后折了回来。他关了庙门,重新点起火烛,庙外又有叩门声乍起。
来人是苏涉。他却并非独身而来,手上还抓了个人质,正是“聂怀桑”。
——金光瑶走近低头一看,道:“你伤了他?”
——苏涉道:“没伤。吓晕过去了。”说着把手中那人扔到地上。金光瑶道:“悯善你下手别这么重,他不禁吓也不经摔的。”……他抬头道:“你为何要扣下怀桑?”
魏无羡看得一挑眉,挨到蓝忘机耳边正要说话,便听见后头孟瑶叹道:“聂宗主此时以身入局……看来这观音庙,只怕也早就不是金光瑶的地盘了。”
叔父的心态是真的变了很多呢。
建议大家回去重温一下(十),想必感触会更深刻@乛∪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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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一·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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