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弗兰克在回到前哨站的一周后就瘦回了原先的样子，那些消失的肉肉替瑞琪争取到了更多的喘息时间。
将骑士团的事务全权交给弗兰克后，瑞琪更能集中精力，专注地去查塞德里斯的事。
这老狐狸过于狡猾，暗中还有神秘人相助，替他抹去行踪。许多被隐瞒起来的细节，都是靠瑞琪带着奇袭小队付出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才得以发现。
现阶段的塞德里斯还是全庄园的大恩人，瑞琪没法儿大张旗鼓地去查他，保险起见，也不能让很多骑士知道，只能自己带着心腹骑士和奇袭小队顶上，整天都苦哈哈的，累得要死。
目前唯一能让团长感到欣慰的，只有新来的骑士们也顺利融入骑士团生活这一条了。
之前由于人数激增而发生的小混乱已然被完美解决，骑士团的生活再次步入正轨。无论是日常训练，还是新手独立出任务，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井井有条。
多亏了弗兰克治下有方。
——正团长天天忙到秃头，副团长也没闲着。管理骑士团并不是简单的活儿，再加上弗兰克许久未归，乍一回来团里还多了一大堆生面孔，在前期的管理工作中难免手生。好在弗兰克脑子好，就算开始做得不是很顺利，上手一两天后就没问题了。
不过总有一些事是副团长无法独自做决定的，譬如之前张贴的招募、譬如送礼，这些事儿还是要等晚上和瑞琪复盘过才能处理。
运气不错的是，在弗兰克整理完工作的下午，瑞琪就提前回了前哨站。按照惯例团长每个月都得在城堡住几晚，检查驻守城堡的骑士小队的工作。今天就是瑞琪定的突击检查的日子——他回前哨站取东西，之后就要赶去城堡了。弗兰克看准时机将他扣下，两个摩凑在一起讨论几件事的处理方式。
先是最要紧的送礼。
出于这样那样的考虑，瑞琪在出任团长的第三年就正式立下了骑士团成员不得在当值期间以骑士的身份接受居民赠礼的规矩，这条规定一直实施并保留到了现在。在治理骑士团方面，瑞琪一向很严厉，原先的居民们最初碰了几次壁后就都不再想着送礼了。
老居民们与骑士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条规定，平时也没摩尔会主动来前哨站送东西，骑士团根本就不用费心思在这种小事上。
然而——！事情在今年六月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大批大批的新居民天天往前哨站跑，每次来都拖着一大堆礼物。守门的骑士拒绝了一波又一波，但这来送礼的摩尔就如砍不断的浪潮一般，仿佛永远也拒绝不完。
被拒绝了他们还不走，就蹲在外面的山里，等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就直接把礼物丢进前哨站里。
守卫的骑士们很头疼——被大大小小的礼物砸的。
弗兰克也很头疼——这真的没法儿管。
“要不取消算了？直接收进来得了。”弗兰克指着自己的脑袋给瑞琪看，“我今天也被砸了，一个超能矿石biu得丢过来，偷袭似的，直接砸我脑袋上，梆硬！团长你看，是不是红了——幸好我当时戴着头盔，不然现在就在教堂医院了。”
“？”瑞琪仔细地看了看弗兰克凑过来的脑袋，然后压低声音啊了下，“还真是，感觉像头皮出血了，你去检查过了吗？还有什么心愿未完成的赶紧去做吧，我看你这情况蛮严重的。”
弗兰克愣了，“什么……？我脑袋上真红了？嗐，不是，我刚是随口扯的，没事，我没——”
团长露出了微妙的神情并打断副团长的话，“在居民们大规模丢礼物进来的时候还能被矿石砸到，你真是怠惰了弗兰克，明天加大训练。”
“咳咳！我就是开个玩笑，我可没被砸到。”弗兰克立马直起身子，正经起来，“不过我说真的，瑞琪，你不考虑考虑？当时立这条规矩是因为出了事，现在不同往日——这些来送礼的新居民们是好意，行政官也说在新时期要拉近骑士团和居民们之间的距离，要是新摩一上来就被接二连三地拒绝，诚心想送礼物表达心意的还得费时间在外头蹲点，实在是……”
“……我想想。”瑞琪思考了会儿才点头，“嗯，也可以。新居民入园之际张贴公告一棍子打死全部拒绝，确实容易造成居民们和骑士团之间的隔阂。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也算是庄园的传统了，大概由古至今，摩尔们就喜欢用送礼物的方式表达对骑士团的喜爱与信任吧。”
“不过既然要取消之前的规矩，新的规定就得立下了。”瑞琪说，“要实名制，礼品需要登记，以防万一，出了事也能追究到个人。再限制居民们送礼的次数吧，一个摩尔一周只能送10次之类的，具体的你来定。”
“好，我回去再想想。”
瑞琪嗯了声，又问，“老师在任时打造的那批黄铜盔甲还在仓库里吧？就是那批观赏价值大于实用价值的，专门用来奖励对庄园做出过巨大贡献的摩尔的盔甲。”
“在的。”弗兰克点头，“昨天仓管才来汇报的，还剩两千多套。”
“可能会不够，你看着送礼居民的数量再去追订一些——到时候累计着居民们送礼的次数，将这批盔甲送给他们吧——总不能白拿群众的东西。”
“行。”弗兰克抽了张纸出来，在上面写写画画，“这件事我就一并交给亨利了？除非是送到特定骑士手上的，其他礼品的出入库和盔甲的追订、发放都让他来。这小子心细，适合办这种事。”
瑞琪欣然点头，“你决定吧。”
大致决定了新的收礼规则，清扫员的事儿就被提上了议程。
弗兰克有些犹豫地问，“那张清扫的招募，需要撤下来吗？”
瑞琪很诧异，他看看弗兰克，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说“你没事吧？”一样，他嗯了声，问，“这种小事你决定就好了呀？”
“不是，就是……”
——在骑士团公开招募的后一天来了很多摩尔，其实那天大家就把该打扫的地方差不多整完了。不过由于还是差些边边角角，负责这块的雷欧想着干脆一次性弄干净，招募令就没撤掉。
谁知道第二天就只有一位女摩尔来了……雷欧很惊讶，他稍微问了下情况，才知道原来是昨天那群摩尔怕每天的任务量都这么大，所以才不高兴继续来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脑回路呢？卫生不都是越做越干净的吗？怎么会每天都一样呢？雷欧很疑惑，他将这事儿上报给了瑞琪，让团长跟他一起疑惑。
团长疑惑了没两天就跑了，这份疑惑分毫不差地传递到了副团长手上。
副团长只疑惑了两分钟就将这件事抛去了脑后——副团长心大，他不care这种小事。
而且其实在副团长接手时，骑士团内的卫生状况已经很不错了。偶尔的小瑕疵在弗兰克眼里不算什么，要说不请外援都没问题，只是因为想着那个唯一会来的女性叫艾蔻，弗兰克才没有让雷欧将招募撤下，而是改成了只有一人能做。
他也是好心——抛开瑞琪的因素不谈，弗兰克知道艾蔻在那件事之后就搬去了雪山，那里没什么发展工作的前景，维持生计估计够呛，看在她天天都来报道尽心打扫的份上，他觉得能帮就帮一点。
哪知道艾蔻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来了，这个活少且高薪的任务要么是落在别人身上，要么就是没人来做，弗兰克这才开始思考招募是否该撤下的问题。
出于这样那样的考虑，他才决定先问问瑞琪的意思。
可靠的团长倒是很快就给出了回复，“不用担心艾蔻。”他翻着手里的文件，很随意地答，“艾蔻过得可好了，她的生活比你想的丰富。”
——新来的摩尔们大多都十分热情，他们通过各自的方式都在调查那支奇怪的商队——因为也在查塞德里斯，所以瑞琪很清楚这些事。
他也很清楚，那个因为说出了相信魔法而不被允许来帮忙的艾蔻，正趁着大家一腔热血当侦探的时候，抢占市场先机率先开了许多店铺，和大力老板签了协议，入驻淘淘乐街，发展出了自己的东西。
根据客流量和从多方渠道得知的店内定价，瑞琪掐指一算……嗯，光是几天的营业额就快赶上弗兰克的月薪了。
将这事儿告诉给弗兰克听，结果对方依旧只是眨眨眼，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刚刚的问题，“所以，那张清扫的招募，需要撤下来吗？”
“新骑士们还不能很好地协调各个任务吗？”瑞琪也眨眨眼，“如果他们已经没问题了，那就撤掉吧。这会是一笔不必要的开支，让财政少操点心。”
“虽然说大方向是没问题了，但不是所有骑士都能跟上这样的快节奏，隔三差五的总还是会有地方出问题，我个人倒是觉得没什么。不过嘛——”弗兰克翘起嘴角，揶揄地笑了起来，“你不想见她吗？万一过几天她又来了呢？雷欧可是说她有表示过很喜欢这份日结的短工来着。”
这个奇怪的问题成功地让瑞琪噎住了，他拧起眉头嘶了声，抱臂向后仰着靠在椅背上，“你……”
弗兰克只痞痞地笑，不说话。
这德行。瑞琪拿他没办法只能说场面话来转移话题，“公事和私事不要混在一起。”
“哦——”弗兰克点点头，轻快地说，“你说得对，那就算了吧，我明天就让雷欧去撤了。”
“你看着办。”
对话即将结束之际，瑞琪忽然又反应过来自己确实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艾蔻了。只是听说了她的消息，摩影倒是一点儿都没见着。别说什么面对面打招呼了，就连远远望一眼都没有。
虽说也不是一定要见她，摩尔庄园这么大哪有可能天天都遇上呢？见不见的都无所谓。但是如果考虑到新骑士们的情况，非要找个人来分担一下清洁工作的话……瑞琪不得不承认，私心里还是希望她来比较好。
嗯……都怪弗兰克，他和艾尔一样有毒。
“等一下。”瑞琪出声拦住了弗兰克的脚步，“招募还是再挂几天吧。特殊时期，新骑士们的首要任务是抓紧训练。维持之前的方案，只招一个，还要让雷欧特别注意一下，眼生的不要招进来，防止骑士团内部机密外泄，只挑一些眼熟无害的居民来就好。”
“知道了。”弗兰克默默地咧开嘴，他觉得团长嘴硬的样子特好玩，难得逮到可不得来一顿嘲笑。
瑞琪装没看到弗兰克的死样子，继续说，“另外，跟财政和雷欧都说一声，这笔支出以后就不走公账了。算我个人出资，以后日结的单子拿来给我盖私人章，财政不用管了。”
“哇哦——”弗兰克战术后仰，“自掏腰包什么的……万一来的不是艾蔻你不是很亏？”
“……我是在为骑士团考虑，跟她没有关系。这项招募再延续一周，等新骑士们将训练、站岗以及个人内务都协调好了就撤掉。”瑞琪瞥他一眼，不想搭理他，“我去城堡了。”
瑞琪这次来城堡，除了验收工作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城堡内有一条只有历代王与骑士团团长才知晓的密道，这条密道的起点设在团长的房间内，终点通向城外。密道的设计师还将线路贯穿了城堡内所有的客房，即只要待在密道内，便可将各个客房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虽然塞德里斯在城堡内是上宾，但行政官还是在最初留了个心眼，他给对方安排的就是一间极其便于观测的客房。瑞琪将这段时间搜集来的信息上报给行政官后，接了这项秘密任务。表面上他将自己暴露在塞德里斯一行人眼中，让他们盯梢自己的行踪，实际上则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去了他们背后。
果然，瑞琪在晚上十点多回房时撞见了还在城堡里有意无意晃悠着的塞德里斯。城堡里是有晚上十点后留宿人员不能随意走动的规矩的，只是塞德里斯说自己是和行政官打过招呼的，他晚上吃多了在城堡里转转权当散步，而后又摆出了长者的表情，嘴上说着关心，“时间不早了，我看瑞琪团长你顶着这身湿漉漉的盔甲，实在是辛苦，快先回去洗个热水澡吧，后面无论是睡觉还是继续办事人都会舒服一些，我就不打扰你。”
这算是拐弯抹角地在打听他接下来的安排了，瑞琪笑了笑，顺着塞德里斯的话说，“嗯，您说的是。雨水打在身上确实不舒服。明天还要早起，我准备回去洗个澡就睡了。”
塞德里斯露出了礼貌性的微笑。两人作别后，瑞琪回到房间里不紧不慢地冲了个澡，接着关上灯伪造出房主已经睡下的假象。
又过了十分钟，他在黑暗中换上夜行服，而后走进了密道内。
城堡在夜间本就会戒严，这个点许多居民都已入睡，再加上外头下着雨，此刻周围更是没什么人了。夜里一片寂静，走在密道中的瑞琪能很清晰地听到来自城堡各处的动静。
塞德里斯暂时还没有行动，瑞琪便先透过墙体上的隐藏小窗往外望，想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士会悄悄地靠近城堡。
十分意外的……可疑人士没看到，倒是看到了几小时前刚提起过的人。
暴雨连续下了两小时，势头逐渐减退，在十几分钟前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路灯发出了暖黄色的光，将细密的雨丝照得分明。
她就在那团光下，将手中的伞罩在了两只流浪小拉姆的上方。像是不在意此刻的天气一般，她在放下伞后也没有立马跑开，而是在拉姆们面前蹲下身，递出了一把握在掌心里的巧克力豆。
小拉姆们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吃完后还卖乖地蹭了蹭她的掌心。两个小家伙恢复了点精力，在她周围bibobibo地叫着跳了起来。星星点点的泥水落在了她的裙摆上，自天幕而下的雨丝落入了她的发间，艾蔻完全不恼，她摸摸其中一只的脑袋，然后笑了起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十秒内，瑞琪在暗中看完了始末才想起自己躲在密道内是为了什么。平和温馨的场景居然让他一时放松了警惕，他在心里暗暗懊恼的同时还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零三分，这是尼克餐厅关门的点。果然，等他再看向外面时，就见着锁好门准备离开的尼克走到灯下跟艾蔻说了些什么，背对着的关系让瑞琪无法看见他嘴唇的动作，而艾蔻则笑眯眯地和尼克摆摆手。
联动的事就麻烦你了。
他看到艾蔻做出了这样的口型。
所以……是在谈生意。
几乎是在得出结论的一瞬间，另一侧的塞德里斯就发出了低沉的说话声。瑞琪立马扭头去看塞德里斯，事关庄园的安全，他不敢大意，自然也不能多看外头的事让自己分心。
等处理好了塞德里斯的事，切实地拍下了他不对劲的证明后，瑞琪再看向外头，那里已经没有了艾蔻和拉姆们的影子。
这么晚了，她还要回雪山，也不知道有没有顺路的同伴。瑞琪有些遗憾地想着，要是提前一天或是拖后一天遇到今日的场景，或许他还能送送她。
不过……
嗯。瑞琪想，苦哈哈的工作生活里还是有些乐趣的，譬如看艾蔻喂流浪拉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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