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一轮国王游戏游戏，敖丙和哪吒才分开，肢体接触到的位置还留有对方的温度。
游戏换了模式，热烈的起哄声中，周坤宇提议玩“谁是卧底”，一桌人纷纷附和，说是该动动脑子了。
喧嚣像海浪一般再次席卷而来，把刚才那份悄然生出的情绪悄悄推往更深的暗流之中。
周坤宇抢着洗牌分词，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知道是故意还是酒劲上头，忽然跑下一句：“你俩凑一组得了，反正一心同体。”
哪吒正拿着杯子喝了一口，闻言差点呛住，笑着咳了两声，偏头朝敖丙看去，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听见没，说咱俩一心同体呢。”
他以为敖丙会像以前那样皱眉、纠正，或者干脆否定。
可敖丙只是侧过脸，没有说话，耳尖悄悄泛起一层红，眼神却稳稳落在桌面，唇角隐约扬起一点弧度。
他没有否认。
哪吒心头乱了一拍。
他听见了——不只是周坤宇那句半醉半醒的玩笑话，还有敖丙沉默中无声的默认。
刹那间，那种若有若无的心动像火星落进酒精，烧得他整个人都有些发烫。
而敖丙这边，也同样无法平静。他低着头翻看着手里的词牌，却忍不住用余光去观察哪吒的反应。哪吒笑得轻松，可那笑意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哪吒听得那么清楚，却没有回避。
——是他愿意被默认了吗？
他们都没问出口。
两个人都在酒精和喧闹声中试图去听对方的心声，却又不敢主动多问一句。
等到游戏散开时，林骞不小心把一堆卡片弄翻，一张还沾着饮料水渍的游戏卡落在哪吒腿边。
哪吒低头捡起，转身递给敖丙，卡片在两人之间交接的那一瞬，指尖不可避免地擦碰了一下。
敖丙没躲，哪吒也没有收回。
哪吒指尖松开后，忽然问：“你觉得......有时候游戏说的那些，会不会是真的？”
敖丙抬眼看他：“什么？”
“就比如......”哪吒又改口，笑着低头，语气调侃，“比如什么‘一心同体’啊，‘你们两个看着就不像朋友’这种。”
他说得轻巧，仿佛是信口胡诌，可尾音压得很低，像藏了点心思。
“你在意？”敖丙问。
哪吒没有回答，只是咬紧水杯。
敖丙垂眼想了想，也没再追问。他低下眼去，手指轻轻转着那张卡，却忍不住在心里翻涌出另一件事——
哪吒的好感度条，悄无声息地跳到了78%。
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系统反馈的阶段进展，一切有迹可循：递一瓶水、答一题难题、一起出去玩，都会让数值上涨。那不过是程序运行中冰冷的逻辑回馈，是攻略中的一部分，是任务，是手段，是“必须”。
他曾以为这78，是哪吒对他的回应，只是数据与设定之间的互动，是一个暂时的、虚拟的“接近”。
可现在，朦胧的空间里，灯光打在哪吒的侧脸上，那人靠得那么近，嘴角噙着那点试探与调笑时——
他的心跳突然有点乱了。
如果这只是系统设定的喜欢，那为什么哪吒看着自己的眼神，会让他心跳失控？
如果这只是任务数据的推演，那为什么他会在“你在意？”这句话里，感受到了自己真实的情绪波动？
78，越来越不像只是个数字了。
它像是他平日习惯掩藏的小心思，在不知不觉间被照进光里，变得真实而滚烫。
敖丙看着哪吒那双藏着火的眼睛，忽然觉得，或许这个人，早已不是攻略任务中的“目标”。
而是……他，想要一直靠近的那个人。
?
酒意微醺中，敖丙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他悄悄起身，说自己去洗手间透口气。哪吒原本在跟周围人笑闹，话到一半却不自觉地停了下，目光随着那道身影离开，追得一寸不落。
他抿了口酒，五分钟后也慢悠悠起身，借口说“接个电话”，顺着走了出去。
走廊的灯光昏黄柔和，墙上的光影交错浮动，空气中有种温柔的味道，沉浸其中时，整个人飘忽忽的。
哪吒脚步放得很轻，远远就看见敖丙站在洗手池前洗手。
水从他指尖缓缓流过，袖口被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干净利落的手腕。哪吒的目光在那上面停了一瞬，才慢慢走近。
水声哗啦啦地流，敖丙像是没注意到有人来了，擦手的动作一如既往地稳，直到转身那刻，看见哪吒，才愣了一下。
“你怎么也来了？”他声音柔柔的，还带着一点点喝酒后的沙哑。
哪吒没回答，只是走到他面前站定。两个人近得似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里那点温热的酒香。
哪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敖丙有点不自然地往后退了半步，腰撞上洗手台的边缘，被困在原地。他偏过头：“洗手间又不是你专属的。”
哪吒“啧”了一声，抬手撑在敖丙身侧的洗手台边缘，将他整个人圈进了自己的影子里。
“你喝醉了吗？”敖丙试图用声音打破这份近得过头的暧昧。
哪吒没回答。他只是慢慢地凑近，鼻尖差点蹭上敖丙的额头，目光落在敖丙唇角，像是在等待某个确认的信号。
敖丙紧绷了一瞬，喉结轻轻滚动，心跳如擂鼓，“回去吧，别人等着呢。”
哪吒终于像被拉回现实一样，轻轻收回手。他直起身，眼里那团快要燃起来的火一点点收敛。临走前笑了一下，低声呢喃一句：
“你真的不醉啊。”
敖丙没吭声，只等他走远了，才抬手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
那里，心跳得太不像话了。
也许，他们都醉了，只是谁也不敢先说破。
-
等敖丙和哪吒一前一后回到包厢，屋里气氛早已热起来了。
厉烽已经抢了麦，一首失恋情歌被他唱得五音不全，调子却跑得一塌糊涂。
林骞在一旁举着饮料杯跟着节奏摇晃，周坤宇拍着桌子起哄，兴致勃勃地嚷：“来啊再来一轮国王游戏！把刚才那对亲密无间的2号和4号再拉出来加个码！”
哪吒笑着走过去，懒洋洋地倒回沙发。恰好坐在敖丙身边，肩膀挨着肩膀，两人的温度就这么轻轻靠在一起，谁也没有退开。
他随手扯过一瓶果酒喝了一口：“你们起哄也太没完了。”
厉烽立刻凑上来打趣：“老大害羞啦？刚刚那个脸贴脸的坐姿，哥们几个都要磕晕了。”
哪吒没回嘴，只是拿了几颗零食丢到敖丙手心，像是默契地、默认地，在这种若即若离的气氛里互相确认着什么。
敖丙低着头，嘴角弯了个小小的弧度，指尖默默收紧了哪吒丢进来的几颗零食，像是默许，又像是回应。
那点缱绻不明的情绪，在喧闹声中不动声色地滋长着。
——
玩到晚上十一点多，五人才在连番打闹中意犹未尽地散了场。
敖丙回到家时，家里依旧是熟悉的空荡与安静，他冲了凉，洗漱完后坐在床边，迟迟没有关灯。
回忆像潮水一样扑面而来。从残存在记忆里哪吒肩头的温度，到洗手间那段几乎要靠近的距离，再到沙发上无声的眼神交换……那些暧昧得无法忽视的时刻，那些比游戏更像真心话的接触，像细小的火星，一点点烧破他的壳。
他真的，喜欢上哪吒了。
不是“角色”，不是“目标”，不是“攻略任务”。
是在某个毫无防备的瞬间，他脱离既定的轨迹，心开始真正的，只为哪吒这个人而跳动。
可这份喜欢，注定要压在命运的计数器之下。
好感度已经到了78%。当它跳到100，他就会离开。
不是选择，是规则。这段感情，在剧本落笔前便已定好了尾声，一开始便注定散场。
而这一路的靠近，原本也并不是因为哪吒这个人。
是任务，是目标，是必须完成的“亲密绑定”，是系统安排的一切。
一切温柔的靠近，都像是泡沫构成的幻象，绚烂却不实。只是现在，他们都还沉在梦里，还没到梦醒那一刻。
“......如果这份靠近，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他喃喃，“那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该动心？”
可他已经动心了。从心跳失控那天开始起，从哪吒为他包扎、逗他笑、为他剥虾、唱“你的手我也不会放开”……他就再也没能抽身。
他靠在床头，目光落在天花板上，沉默良久。
最终什么都没想明白，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像认命一样一头钻进被窝，把脸埋进枕头。
“走一步算一步吧，”他在心里低声说，“只要还没到最后一步……那就让我再靠近他一点，再多一点。”
心事重重地闭上眼睛，梦却毫不留情地席卷而来。
梦境是潮湿的雾，他梦见自己站在铺满星光的街道上，看见前方的哪吒正等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眉眼柔和，嘴角扬起一个熟悉的笑。
梦里的他没有犹豫，没有掩饰，没有未来是否崩塌的可能。
那里只有哪吒一个人，站在那里，属于他。
他们走近，相拥，额头抵着额头。哪吒还轻声问他：“你怎么才来？”
他听见自己笑了，声音低而坚定：“这一次，我不是为了系统，也不是为了任务。”
“我是为了你。”
—
自从敖丙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之后，他看哪吒的眼神也变了。不是故意的，却控制不住。
明明每天还是同样并肩走进校门，一起吃午饭，一起坐在教室里。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哪吒喝水时微仰的喉结、低头翻书时指尖轻动的弧度以及他沐浴在阳光下趴在课桌上的睡觉模样，都成了敖丙目光无法移开的风景。
而哪吒的举止，也悄然出现了变化。
他越来越理直气壮地“黏”着敖丙。
早读课会提前到班级，和他分享他买的早餐；下课时堵着他非要一起去饮水机那，午休也赖在敖丙桌子边，一边装睡一边用脚轻轻蹭他的鞋。
“你以前不是喜欢午休去天台吗？”敖丙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
哪吒没睁眼，懒洋洋地回了句：“以前不是跟你。”
敖丙没吭声，却轻轻转过了头，用书遮住了脸。
某天课间，哪吒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脑子不知道飘去哪了，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讲台方向。
敖丙正在和前排的同学交换讲义，忽然回头两人的视线正好撞个正着。
一秒、两秒，谁都没移开。
哪吒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吐出几个字：“看什么呢？”
敖丙眼底含着笑，没作声地将讲义收好，走回座位。坐下时微微倾身，靠近哪吒耳侧，轻声开口：“在看你，看你在看我。”
哪吒原本脸上那点小得意立刻崩塌，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坐正了些，耳尖都染上一点红，声音比平常高了几度：“放屁！小爷是看你在看我！”
敖丙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翻书，像是认真在找什么内容。
可哪吒余光看见，那人唇角还是悄悄弯了起来。
他盯着敖丙的侧脸好一会儿，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只是别过头，咬牙闷声叹了口气。
——明明是你先勾的我，现在倒装得若无其事。
——可又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因为他看到的那个笑，实在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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