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悠悠醒转,第一眼看到的是哪吒的脸。
很近。有点太近了。
他吸了口气,尝试调动体内的灵力,这才慢慢感觉到疼痛,除此之外还有一丝凉意……敖丙忽的睁大眼睛。
“你!”他低下头,红嫁衣已被扒得凌乱不整,上半身裸/露无遗,哪吒的手正沿着他肩膀滑动,敖丙浑身一激,抬手就化出冰锤挥过去。
他这一锤势大力沉,谁知却挥了个空,手腕反倒被死死扣住了。他越挣,哪吒攥得越紧,脸上还带着笑:“这么有精神,看来是没大碍。”
敖丙又羞又恼,好在哪吒很快松开了他,他坐起身匆匆遮掩,指尖摸到了绷带,才意识对方是在给自己包扎擦拭。环顾四周,他们正藏身在一处狭小的山洞,洞中燃着一小堆火,敖丙看向外面,天已黑透了。
“你是敖丙,对吧?我听那无量老头儿这么叫你来着。”
他回过身,黑发少年已在火堆旁边盘膝坐下,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敖丙收敛衣襟,想到刚才错怪了对方,便拱手道:“在下是东海龙王敖光第三子敖丙。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什么少侠……”哪吒第一次被这么叫,倒有点不自在起来。“不用客气,我叫哪吒。”
四目相对,敖丙想起自己还穿着嫁衣,也有些窘迫。他蜷起双膝,又露出脚上那双花瓣似的绣鞋,更显楚楚可怜,哪吒的目光便挪不开了。
“你为何要冒这个险,去行刺无量仙翁?”
敖丙的眸色沉下来。“自从无量仙翁来到东海,干尽了坏事,许多无辜的妖族都被屠戮……我父王率领族人与之一战,却被他设计关进了天元鼎里,生死不明……”
“可这结亲一事听着就像个陷阱啊。”
“我又何尝不知!”小龙难掩愤懑,气息也变得不稳。“可是仅靠剩余的东海妖族,已无力再对抗阐教,我也断不可能牺牲同族姐妹去讨好仙翁……就算知道凶多吉少,也只能一试!”
哪吒惊讶于他和自己一般年纪轻轻,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仇怨和责任。他扮作新娘上轿之时,定是已经抱着玉碎的决心,打算拼上自己的性命去搏一场。这一腔孤勇让哪吒既钦佩又平添几分怜惜。
肩膀的伤口隐隐作痛,敖丙松开攥紧的双手,疲倦地叹了口气。敌我悬殊,行刺之计又落空了,想要再接近仙翁难上加难。眼下自己只剩孤身一人,还受了伤,当真是今天不知明天怎样,他的心情如坠谷底。
“若是师父还在,或许就不会如此狼狈,果然我还是太无能了。”
哪吒正想出言宽慰,却见敖丙摇摇晃晃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你去哪?”
“我得回东海去。”
“可你的伤还——”
“龙身恢复得快,不妨事。”
敖丙不管不顾正要踏出洞口,哪吒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扯回来,强硬抵在洞壁上。伤处痛得敖丙嘶了一声,刚想抗争,哪吒却捂上他的嘴:“嘘!”一抬手将火堆熄灭。
敖丙这才注意到远处的空中正有几个人影在御风飞行,似乎在搜索什么。
“阐教的人还在四处抓你,现在出去不安全。”哪吒望着那些道士远去,才重新松开他,又道:“你不必自轻,那无量仙翁根本没打算给你们留活路,无论答应不答应这门亲事,都会是一样的结果。还是养好身子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黑暗中,只有月光照着他们,哪吒的瞳色红得摄人,敖丙只觉像被吸着,忘记了要做什么。
“哪吒,”他轻声问,“你我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为何要出手救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吒咧嘴笑了,又摸了摸鼻尖:“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看见你,就觉得不能放下你不管。”
他走回洞中,从火堆的灰烬下面扒出两只烘得热乎乎的芋头,递给敖丙一只,“喏。”
敖丙注视着他重新点起火堆,愣了一会儿才跟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哪吒已经在把芋头往嘴里塞:“趁热吃,很香的。”
敖丙低下头,手里的芋头散发着温暖的香气。这惊心动魄的一天下来他经历了太多,简直像做了一场梦。他回忆起来时路上,自己坐在颠簸的轿子里,心中揣着冰冷的决意,花轿就像一只船、一具棺材,载着他来到了陌生的陆地,一摇一晃地走向晦暗的命运。他听见无数人的议论声在轿子外面环绕,好奇的、冷漠的、下流的,汇聚成巨大的漩涡让他头晕想吐,却没有一个人能抚慰他。
直到花轿倾斜坠地的那一刻,他感到一个特殊的气息来到了他旁边。
那个气息如此不可思议,让他感到安宁。
“怎么不吃?”见敖丙发呆,哪吒鼓着腮帮边嚼边笑,“要补充体力,伤口才能好得快。”
敖丙学着对方的样子咬了一大口。好甜啊,他想,泪珠却不争气地滚下来。这世界是如此空旷又如此逼仄,此时此刻的他无依无靠,唯有眼前跳动的火焰,守住他心头一抹灼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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