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宫治起夜的动作吵醒了宫侑。
宫治睡下铺，宫侑睡上铺，这是他们几年前商量决定的结果，宫治的理由是宫侑比他矮了一厘米。宫侑每次听见宫治振振有词这套说法就恶心得想吐。他不和宫治吵，爬梯子到上铺，脱掉的臭袜子扔到下铺，然后笑嘻嘻说下铺记得关灯哦。
宫兄弟争强好胜，谁都不愿意吃亏，宫侑愿意退这一步只是因为下铺无利可图。
青春期的男孩食量大，宫治一到半夜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也许是故意不想让宫侑睡安稳觉，宫治每次起夜都要晃得上下铺地动天摇，好像宫侑睡进了一艘大西洋探照船，一个浪头高高抛过来，这艘小船就要摇摇欲坠翻进冰冷的海里。
“喂。阿侑。”
宫治踩在下铺的床沿，伸手胡乱拍向宫侑的枕头，有几下差点打到了宫侑的脸。
宫侑抓住被角，一翻身把自己整个包进去，声音满是不耐烦：“不去。”
“巧克力慕斯。”
“……”
“牌子货。”
“走。”
宫侑在下铺穿袜子，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门。
郊区的夜晚很安静，家家户户都灭了灯，月光流过高矮不一的建筑群，漫过窗口在走廊汇成一滩滩积水。宫侑和宫治轻车熟路，一个在前面打手电筒，一个在后头留意爸妈的动静。下楼梯左转，厨房没关紧的窗户呼啦啦灌风，宫侑打了个哆嗦，抱臂躲到门口催促宫治动作快点。
“你不穿外套？”宫治顺手关了窗户。
感冒耽误排球训练，宫侑懊恼了好几天，痛定思痛要做一个洁癖的孩子，坚持两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宫侑不愿意和宫治承认自己的食言，故意把双手插进睡裤的兜里，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豁达模样。
“我不冷，”宫侑嘴硬，站得更直了，“快点，饿死鬼。”
后门通向妈妈种了樱树的院子，宫治和宫侑在玻璃门后盘腿坐下吃慕斯。
夜间的冷气在玻璃门底部蜷缩，偶尔春夜吹来一阵凉风，冷气便钻过玻璃门隔着毛袜抚摸宫侑的脚底。宫侑觉得冷，吃了两口慕斯就搁在手边，盘腿支起右手托下巴，犹豫要不要和宫治说石川的事。
“我搞不懂石川在想什么。”
“什么？”
“懒得和你说。”
“太好了，我也不想听。”
宫治最爱和宫侑唱反调，这句话倒是他的真心话。
“哦，那你听好了，她向我郑重道歉了。”
“你是真听不懂人话。”
“她说她应该用更圆滑的方式邀请我。”
宫治吃完了一整盒慕斯，心情勉强还算明朗，没有像平常一样，拉下脸踹宫侑一脚然后扬长而去。“阿侑，石川香织不喜欢你，”他扭过头，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盯着宫侑的眼睛，再次郑重其事地说，“她对你没有兴趣，只是想要你陪她一起讲脱口秀。”
“你怎么知道。”宫侑明显不高兴了。
“因为我有眼睛，还能正常思考，不像你现在被恋爱病毒啃食了脑子。”
“讲脱口秀能有什么好处？”
“我又不是石川，我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宫治大大咧咧说，“别纠结她的想法了。”
耐心时限到此为止，宫治把好人做到底，主动收走了宫侑没吃完的融了一半的慕斯盒子。
这一晚，上铺的宫侑睡得不踏实，总觉得下铺的宫治在乱动，他对宫治的怨气膨胀到前所未有的浓度，宫治叫他起床的时候，宫侑伸手打掉宫治探过来的脑袋，泄愤一样大声吼他叫宫治滚远点，别吵自己睡觉。
他很确定宫治骂回来了。
宫侑听到宫治摔门而去，整个人卷进温暖的被子，总算昏昏沉沉睡了一会。
暖洋洋的光斑照过他的眼皮，像夏日玻璃门底游动的圆形阴影，他泡在温暖的湖水里小憩，倏忽想起抛在脑后的上学日程，浑身一震从床上跳了起来。宫治早走了，还吃掉了宫侑的早餐，宫侑用来报复的鬼点子也多，直接端掉了宫治的零食窝点做自己的早餐。
他迟到了半小时，几乎错过了整个晨训，考虑到他的感冒刚好，监督和教练没有过于指责他的疏忽，而是叫北信介督促宫侑。
连累到北信介，宫侑更加心烦意乱。
他想做点事弥补一下队长，又担心自己闯祸给队长带来更大的麻烦，只好拉着一张脸垂手在更衣室的角落罚站。扫地，拖地，开窗通风，北信介负责的值日活动已经完成，他有空看向角落罚站好一会的木头人。
“我就想站着。”宫侑好面子，生硬地说。
北信介也没有多问，叮嘱他等到地板干了再走过来。
宫侑的值日活动向来做得囫囵吞枣，地板要等多久才能完全干，他心里也没具体的数。
门又推开了，晨训不见踪影的角名伦太郎被宫侑大声喝止了直接进门的意图。
“老大刚拖过地。”
角名摘了一边的耳机：“老大？谁？”
“北队。”
“这是狐狸认主吗？”
这样吐槽了两句，角名的怕麻烦心理还是占了上风，他按照宫侑的要求在门口等了几分钟。
“喂。角名。”
宫侑没忍住，郁闷了一晚上，还为此和宫治吵了一架，竟然想开口问角名的想法。
角名抬头瞥了他一眼，这动作的意思很明显是有话快说。
“石川向我道歉了，”宫侑说得不情不愿，“她说自己应该用更圆滑的方式邀请我。”
“嗯。你想问我什么？”
“我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她可能觉得森山学姐布置的脱口秀任务很重要。”
“一个脱口秀而已。”宫侑皱眉。
“也许你该问问她得罪森山学姐的细节，”角名想了想，漫不经心地说，“我觉得她挺喜欢说谎。”
“阿治叫我别管她了。”
“你为这事天天骚扰我们确实很烦人。”
队友情居然维持不到五分钟。
但角名心口不一，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另一边的耳机反而也摘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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