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希望你不知道。
似乎每个人都有感受外界的那个开关,更多的人天生就能将其始终打开,在应该开心的时候觉得开心,在应该觉得难过的时候难过。这些情绪也许并不具有什么意义,很可能只是在当下感受到了什么,然后就很迅速地表现出来,就像怀抱里的婴儿总能被轻而易举逗笑似的。
只不过东海林那月是个逗不笑的孩子,见过她的所有大人都说她既惹不哭也不会笑,一点都不像总是笑盈盈的冬纪。
久而久之,大家总是误以为她不会难过也不会高兴,不仅是从小到大的老师这样觉得,连TACHIBANA店里大多数人都如此认为,好像无论对她说怎样好听或难听的话,那月给出的反应都很单一。
立花主厨曾在她被前辈刁难后对她说:“你能做得比他好,没必要忍耐。”
而那月只是继续着处理食材,平静地回答说:“我在生气。”
“用这个表情?”常常摆着一副冷脸的立花被她逗笑了。
“是的。”她当时甚至还点了点头。
于是,这一刻那月看向球场,在心里对自己发问:“我现在应该是什么表情呢?”
当一场胜负被决出,当比分尘埃落定,前排的女生抱着鼓低头掩面抽泣,旁边穿着训练衫的低年级部员红着眼流泪,哪怕是紧紧握着她的手冬纪也在不住的颤抖,而她却只能从冬纪的眼里看到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确实是有些煞风景,那月倏然间明白了从前收到的那些评价。
隔壁场馆女队的比赛还未结束,在最后的颁奖仪式开始前,黑须法宗考虑到队员们尚未从败局阴影中走出来的心情,他总算松了口让大家自由活动。只是规定不能离开体育馆,规定时间前五分钟必须回到集合地点。
监督这头一说完,那头刚刚还嚷嚷着“那个可恶的十号”的宫侑便已经拉上了才走过来的冬纪,说是要去买点纪念品带回去,硬是把人家牵着手的姐妹俩狠狠拆散,留下那月一个人站在原地。
看着兄弟如此举动,宫治无奈地挠了挠眉心,实际上他从小就很好奇侑是怎么做到前一秒还坐着哇哇大哭,下一秒就能被奶奶做的小熊仔逗得咯咯直笑的,情绪变化得像过山车一样。
更别说每次他们两个人闹别扭了,好像只要睡一夜,那家伙就会若无其事用自己的方式示好,如果这时候治不搭理他的话,侑就会再闹上一夜,然后用同样的方式找个台阶——小时候是把营养午餐里的甜牛奶放到自己盘子里,后来是在轮到他用游戏机的时候把手柄扔给自己。因为宫侑总是这样处理问题,以至于宫治那些残存的情绪都被迫提前消解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悄悄走上前,慢慢靠近没来得及转身的那月,在她发现之前,弯下腰将下巴轻轻贴在她的左肩:“嘿,终于逮到你了。”
说罢便半靠在她的身上,推着她一起离开了全是人的球场。
前两日那月总是比赛一结束就消失不见了,尽管她会在line上解释说餐厅后厨实在忙不过来,但宫治还是不免有些失落,吃着她送来的小食,他总在想哪怕是能亲口说上一句话也很好,至少和他讲一讲鸡蛋卷的蘸酱里是不是加了九层塔嘛。
走到安静些的角落里,很明显感受到自己怀抱里的女生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是提起了精神一般回身抬起了头。
他们二人视线相对,她似乎比从前还要更加真挚地看着他,很多情愫放在眼波里,只是那月的表情却有些慌乱,无措的嘴角不知要摆出什么弧度。
“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她最终是长舒一口气,两手揉了揉脸颊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语速缓慢地说道。
“准备好什么?”宫治伸手摆弄着她的麻花辫发尾。
“我是想治君输了比赛应该很难受,但我……”那月垂眼犹豫了一下,“好像连陪你们哭也做不到。”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那我可不可以……”
那月试探性地张开了手臂,眨了眨眼睛,走近一步抱住了面前的人,她没有用力,两手只是轻轻地将宫治环住,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靠在他的胸口喃喃道:“这样的话,会比较不难过吗?”
实际上胜败带来的失意,明明在见到那月之前就已经被压下去了。可是现在完了,鼻子居然真的开始酸了。
宫治睁大了眼向上看,他根本没有想过要任何人来安慰,比赛结束时互相拍拍肩膀就算是缓解情绪的方式了,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所以也会有一种拍完肩膀一切就好了的错觉。毕竟他本来是个只会在事后开始处理负面情绪的人,所以才在旁人看起来比宫侑那家伙迟钝一些。
抬起垂下的双臂,宫治紧紧回抱住那月,重重的呼吸声打在她的耳畔,带着热气漫到她的全身,她听见他的声音:“不,还是很难过,我讨厌输比赛,非常非常非常讨厌。”
“我能为治君做些什么吗?”她抚上他脑后的发茬,轻柔地搓揉。
“那就多抱一会儿吧。”说着他再用了些力,感觉到两个人的身体就那样贴在一起,热度互相传递着直到体温逐渐变得相同,就像是最后一扇隔在他们之间的玻璃窗被移开了一样。
不过这日还是没等到颁奖仪式结束,那月又一次匆匆离开了,站在后厨的灶前,她难得神情恍惚,手上搅拌着炖煮的高汤,差一些误听了指令,反应迅速地回答着“好的主厨”,立刻便恢复了正常。
实际上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无论被说多少次煞风景或是被指责多少次冷漠,那月都觉得无关紧要,只要能坚持自己要做的事情,她原以为这样就是足够的,而今天发生的这一切突然让她意识到不被别人理解这件事是值得在意的。
那种尽管全世界都不理解自己,只要有人可以理解自己的心情,原来这种心情在她的心中是存在的。
餐厅打烊后,又是那月在整理厨房,她拎着两个大袋子用肩膀推开后门,刚把东西放下,抬头看到路口处站着一个人,微弱的路灯照出熟悉的身影。
心里一阵惊喜,她快步走过去。
“我又逮到你了吧。”宫治伸手就要将她拉进怀中,却被她后退一步让开。
“不行,我刚提过垃圾袋。”那月摇摇头。
“没关系,我也没洗澡。”宫治笑起来不顾她的反对,抱住了还没换下厨师服的那月。
“都是油烟味,围裙还不干净,”那月嘀咕着,“治君也会变脏的。”
“怎么会,这叫饭香。”宫治一句话逗得怀里的人轻哼了一声,然后干脆是狠狠在自己身上多蹭了好几下,头发扫得他脖子发痒,他便报复似的捏了捏她的后腰,手指按下的瞬间,那月再次哼出声,脸颊微红抬眼看向他,这一眼看得宫治愣住了几秒钟,莫名的热度攀上小腹。
不明就里的那月总算是能在两个人之间隔出了一段说话的距离,她松开他的手,说着“马上回来”,然后转身回到了后厨。
而站在原地的宫治在试图冷静下来时间里,耳朵里就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了。
宫治回酒店和那月回赤苇家需要在同样的站转车,两个人便还可以再同路一段,可是就这么牵着手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他们都在想如果这条路永远不会走完的话就好了。
白天那些纷杂的思绪再次回到了那月的脑海里,她冷不丁地开口说道:“其实所有人都说我是一个逗不笑的孩子,我一直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宫治低头去看她。
“可是今天我在想,如果治君也觉得我没有感受到你的心情的话,就太糟糕了,糟糕到我不敢想会是什么结果。”那月紧紧扣住他的手指,“我担心这样的话,你会……”
——会像小时候的那些朋友一样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她还是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吧,”宫治很是直接地又说出了“喜欢”这个词,“非常非常地喜欢。”
“嗯。”她垂下头应道。
“所以就算你不会因为我而笑,不会因为我而哭,也绝对不会改变这件事。”宫治停下脚步弯着腰去看她的脸。
“这不一样,”那月急忙抬头,差些撞上了他的鼻子,“不一样啊,我是真的有在为治君的输赢高兴和难过,我不希望你不知道。”
听着她坦率的表达,宫治是真想把她拥进自己的身体里,真想亲吻着她的眼睛,把那些她说自己表达不出的情绪都通通吞下。
“那月,”宫治叫她的名字,二人静静看着彼此,接着继续说,“那以后就像这样告诉我吧。”
一个吻先落在发际,再是左眼,而后是右眼,细密的纹逐渐向下,最后贴上了唇瓣,和先前抢过她嘴边炖牛肉的感觉完全不同,陌生而柔软的触感是如此让人沉迷。
不再像往常一般忍耐,他抓过她无措的两只手,让她勾住自己的脖子,一点一点加深了这个吻,气息交织间分不清是夏日里暑气还是升高的体温,一切都变得那样黏腻而缠绵。
之后两人气喘吁吁赶上了电车,在车厢里站定,那月用指腹轻碰有些红肿的下唇,略带一丝抱怨意味地说:“治君只是在耍赖吧。”
“难过的人有特权呀,”宫治勾起嘴角一笑,“所以你学会了吗?”
她竟又是难得的脸一红,沉默地别过头看向了窗外。
这就够了,宫治心想着。
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爱人的对吧,其实都是在学习如何爱人啦。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不然又要变成我谈双子差异了,反正该写的都放进文里,大家感受到的就是要表达的,就酱紫。
晚安!
希望能有评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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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东海林那月→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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