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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飞鸟与无尽夏

01

风吹树响是生命的歌,是木讷的我。

02

在我小的时候,我坚信苦夏是所有人的共性,夏天有两只怪兽,无尽的蝉鸣和闷热的气候,只有冰棒超人才能打败这两只最终boss,我讨厌蝉鸣,叫起来就没完没了,仿佛一听到这声悠长的叫声,就代表着夏天的到来。

妈妈似乎也苦夏,只不过她苦的不是燥热的夏天,而是咬着棒冰在家里上蹿下跳的我。在我出生后的第六个年头,她终于忍耐不住了,即便是冒着三十五度的高温,也要把我送进兴趣班以此来获得一下午的安宁。

“喜欢什么我们就学什么。”妈妈这样和我说。

手中的棒冰有些化了,粘腻的糖水流淌进手心,我随手一指:“就这个吧,我喜欢。”

我根本没看清那一大堆传单上写的什么,直到我洗完手,被看起来很酷的老师往怀里塞进一本厚厚的乐理书,我才问了句:“不是吉他吗,怎么要看书?”

好吧,其实我看清了。

我就是看过初中部的大姐姐坐在舞台上低头拨吉他的模样,才“随手”指到。只不过学吉他的这条路没有那么顺利,我是只顽皮的猴子,而猴子,最不喜欢的就是看书,在等待我的新吉他到来前,我要啃下整整一本厚厚的乐理书,这足以浇灭我那点一时兴起的热情。

但是妈妈这次意外坚决,我说什么她都不同意我旷课。好在两周后,我终于拿到了我的新吉他,其实对我的个子来说,它简直像个庞然大物,背起来几乎要把我大半个人压住,但这足以唤回一点我的动力。

就是在那个闷热的下午,我见到了赤苇。

赤苇京治,他和我所有认识的男孩都不大一样。在这个还只会以揪辫子来吸引女孩注意的年纪,安静的躲在树荫下看书的他,像只安静的鸟,不过具体是什么鸟,我不大清楚,总之不是麻雀这一科的,或许是漂亮的白鹰,或许是猫头鹰,总之,他不大一样。

“是你。”他发现了我,抬起头和我打了声招呼。

偷窥被发现的感觉实在有点尴尬,我摸了摸鼻子,从灌木丛后站起身,又忍不住凑过去:“你在看什么书?好看吗?”

“飞鸟集,是一本诗集。”他的声音很好听,比起我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师,语速也慢的让人心情愉悦,于是我也来了点兴趣,拍了拍长椅的灰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凑近了才发现,他肤色真白,我这个暑假到处跑来跑去的,居然要比他黑一大截!

不过赤苇没发现我悄悄的小心思,他正忙着斟酌着用词做自我介绍:“我叫赤苇京治。”

我眯起眼睛,忍不住的笑:“我认识你。”

“认识我?”

“你是隔壁书法班的,他们说你虽然年纪最小,但是字写的最好看,路过你们班时,还能看见你挂在墙上的奖状呢。”

“是吗?”他也勾起嘴角,那双凌厉的眼睛也柔软了不少,“我也认识你,每次听见你们老师怒吼的时候,一定是在骂你。”

切,我要收回通过赤苇外貌得来的揣测,他绝不是什么温柔的小王子,根本就是个黑心怪。

03

“叮铃铃,叮铃铃。”

可怜的闹钟第三次试图喊醒昨晚喊着要早睡的人,最终被我一巴掌挥到地上,它是否光荣的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的是,如果我再闭着眼睛装作听不到的话,妈妈的巴掌大概会如期而至。

把洗漱穿衣时间急速压缩到五分钟,是我多年卡点练就出来的技能,等我抓着乱七八糟的背包跑出房间时,爸爸还在餐桌上笑呵呵的等待着早饭,来不及打招呼,我抓起一袋吐司就往换鞋室冲。

八点三十六分,我从家门开始往外跑,几乎是一路狂奔到街口,那条并不算宽阔的巷子口,赤苇穿着整齐的校服,肩上背着背包和运动挎包,手中握着自行车把手,看见我苟延残踹的撑着膝盖停在他面前,黑心怪笑眯眯的点了点手表:“八点四十,真准时啊。”

“别废话快上车。”

我一屁股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拆开那袋吐司。

“诺。”烤的有些焦黑的吐司边递到赤苇的嘴边。

他也没回头看我,顺从的张嘴接过,慢吞吞的嚼完咽下,而后才开口:“下次我也想吃吐司芯。”

“没门,好好骑你的车。”

我混着还夹杂着几丝冷意的风,大口咽下早饭——没有吐司边的吐司。赤苇骑车很平稳,和他给人的第一眼感觉一般如沐春风,可只有与他相处了整整七年的我才知晓,他才没有表面上那样平静又温和,分明是一个满肚子吐槽的黑心怪,此刻最大的梦想就是从我的手中夺过吐司芯的食用权。

这样算算,我居然能和他做七年的朋友,从当年在兴趣班大楼相识起,我的身边就始终会跟着一个略显瘦削苍白的身影,赤苇不大爱说话,长着一张凌厉又棱角分明的脸,从我们第一天认识起,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和我说,居然能和赤苇交朋友,真是太厉害了!

是吗?我看了眼他的背影,西服外套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来,只能看见他漂亮圆润的外耳廓。

“这学期你还去藤田老师那边吗?”赤苇忽然出声,他的声音永远都是淡淡的,稍不注意,就从耳边溜走了。

什么?我没太听清,又问了遍,他耐心的重复了一次。

要去的。我点点头。

在升上国中的那个假期,我开始转到藤田老师手下学电吉他,藤田老师是一位非常帅气的老师,一头长发染成亮眼的红色,耳朵上打着绚丽的耳钉,艳丽前卫的妆容,独树一帜的演奏风格。但她从不抽烟喝酒,我有时候问过她为什么,藤田笑着揉乱我的头发,因为只有小孩子才觉得那样很酷。

“好。”赤苇点点头,声音被吹散进风中,我要努力听才听得清,“那还是按照以前的时间来吧,我等你一起回家。”

“其实不用等我的。”我随意的摆摆手。

从赤苇加入排球部开始,他每天下训后都会坐在藤田老师家门前的书店里,一定要等着和我一同回家,我偶尔有好心的让他先走,但赤苇是个固执的人,对于我的这种劝告从来都装聋,就像现在这样,他又不说话了。

“赤苇,你打算考哪所高中?”

“枭谷。”

好短的回答,他绝对又在生闷气。好在我对于如何哄好一只赤苇小鸟的经验早已多到可以写一本百科大全,即便我花了七年也仍然没弄懂他究竟是什么品种的鸟,但没关系,只需要揪一揪他的衣角,凑到他耳边说:“那我要和你考同一所高中,赤苇。”

赤苇嗯了声,嘴角又不动声色地勾起。

哈,闷骚怪。

04

我一向不喜欢盛夏,比起无尽的蝉鸣、出门十分钟就会蒸出一身汗的夏天,我更喜欢雪花飘落、可以穿着厚大衣吃烤红薯的冬季,反正棒冰超人无论何时都会安静的在便利店等着我不是吗?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冬季,我得躲着点妈妈和赤苇。

譬如现在,我手里的棒冰刚拆开一个角,赤苇就悠悠的在我身后喊了声。

“被我抓到了。”

我僵硬的转身,他指了下那根还在散发着凉气的棒冰。拗不过他,最终那根可怜的棒冰还是没能逃脱躺进垃圾桶的命运,说起来也奇怪,在最开始,妈妈得知我和书法班那个最安静最沉稳的小孩赤苇京治成为朋友时,她整整笑了十来分钟才问我,人家不嫌弃你像个毛猴子吗?对此,我嗤之以鼻,并且,还想唱反调。

赤苇已经很久没有上过书法课了,排球逐渐占据了他更多的时间,当年那个喜欢在课后悄悄躲在树荫下看书的小男孩,我早已记不清他的样貌,但唯一不变的,是赤苇那身被书法课磨练出来的气度,无论何时何地,我似乎都没见他急眼过,无论是喜欢的文学小说被人贬低,抑或是训练时砸伤手指,情况严重到我都忍不住想哭时,他都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点好奇,于是伸手勾住他的背包带子。

“赤苇,你是不是都没有着急这种情绪的?”

他停下脚步,把一个剥好的、还冒着热气的红薯塞进我的手里,温温热,正是好下嘴的温度。

“怎么这么问?”

我咬下一口红薯尖,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说话也喷出浓密的白雾,消散在冷空气中。

“只是好奇,好像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有着急过。”

哦,不对,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他有露出过着急的神情,那是初二的暑假,我们照往常一样分头行动,我去往藤田老师的家中,赤苇则参加排球部的暑期训练,我仍然记得那天的窗外,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看起来比我手上的鲜血还要热烈些,我举着一只满是血的手出现在排球部,血一滴滴的砸在木地板上,或许我这样子看起来太唬人了,不止是其他的球员,我甚至第一次看见赤苇露出那样着急的表情。

其实只是一件小事,那拨片磨得太尖,我拨弦练习时不小心划上了手腕,估计划破了某根血管,总之血流了一手臂,看起来像是受了某种电视剧里才会有的重伤,赤苇全程陪着我包扎,蹲在我身边,抬起头时我才看见他鼻尖红红,似乎哭过了,看见那双翠绿的眼眸流露出脆弱,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我也只见过那一次。

“赤苇,你说什么事才会让你着急呢?”我慢悠悠的踩着雪,靴子下嘎吱作响。

赤苇沉默了许久,在我快要失去耐心换个话题前,他终于轻声说:“我怕...我怕再也没有夏天了。”

没有夏天?这是什么假设,只要不是世界末日的到来,烦躁的夏天就会一直存在,周而复始,每年让我郁闷一段时间。与我相反,赤苇很喜欢盛夏,热爱着训练完吹着温热的晚风,热爱空调房里冰凉的西瓜与新连载的漫画,也只有夏天窝在房间里的时候,我才偶然发觉,赤苇也只是个普通的初中生。

“夏天怎么会消失?你脑子冻坏啦。”我笑了两声,把下半张脸躲在围巾里,说出来的话也闷闷的,“那么喜欢夏天,那你最喜欢哪一年的夏天?”

“我最喜欢...七年前的夏天,那是一个无尽夏。”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极轻,我听得云里雾里的,赤苇一直都很喜欢文学性很强的东西,偶尔从嘴里蹦出一两句金句,听不懂也正常了,我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那你的无尽夏,消失了吗?”

他摇摇头,眼眸都弯了起来:“没有,我的无尽夏,此刻就在我身边。”

我脚步一顿,下一秒,踢了一脚雪掸到他的大衣上,“赤苇京治,你拿这话挤兑我呢?”

他分明知道我最不喜欢夏天。

赤苇是个没脾气的人,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他的伞柄往我这边偏了偏,笑着拍了拍衣角的雪,“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气呼呼地又咬了口红薯。

05

关于一定要考进枭谷的理由,我有问过赤苇,他很认真的回答我,因为那位木兔前辈。我能理解,那场比赛我跟着赤苇一起看过,那时候木兔前辈只是高一的球员,可即便是不懂排球的我,看完他的全程表现,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天生的明星球员,为这样的攻手托球,大约是每位二传手的梦想。

至于我,被问起一定要靠近枭谷的理由时,我笑嘻嘻的说,当然是因为,枭谷是整个东京唯一一所可以自由组建乐队的高校。赤苇问了我一句,没有其他的理由吗?我沉吟一会儿,又嬉皮笑脸的揉乱他的头发。

当然有,因为赤苇在那里,所以一定要考上。

不过这种话我才不会对赤苇说出口,要是真的说了,指不定他心里飘飘然到哪里去,即便他表面上再淡定,我也深谙他闷骚怪的本质。

我和赤苇幸运的分在了同一个班,他是班级第一,而我也是第一,只不过是倒数第一,不怪我,只是枭谷作为一所偏差值很高的私立学校,我可是废了半条命才考进来的。大约赤苇也知晓我不爱看书的本性,在选座位时力排万难,陪着我坐在了最后一排。

后排靠窗,王的故乡。

我立起书挡住笑,眼睛忍不住转过去瞟他,下一秒,一张小纸条很快推到了我面前,上面字迹劲瘦,笔画见隐约透着一抹风骨,这手好字在皱巴巴的纸条上写着:好好听讲,放学带你去吃鲷鱼烧。

才不要,比起干巴巴瘦老头讲的枯燥数学,我觉得还是书写赤苇观察日记比较有意思,再不济,我还可以去数数前桌的女孩究竟一节课能换多少支不同颜色的笔。

赤苇又推了张纸条来:放学我要去排球部训练...可能不能陪你去抓人了。

抓人,顾名思义,我既然想要组建一支乐队,那么只有我一个人是必然不行的,先去申请下来社团,再去寻找会些乐器对乐队有兴趣的人,这才是我的重中之重,只可惜,赤苇不能陪着我。

我嚣张的在纸条上留了几个大字,和赤苇的字比起来,我的简直就像是小学生的鬼画符。

知道了,你现在还欠我一顿巧克力巴菲!

赤苇盯着纸条笑了笑,把两张纸条都小心的夹进了书里,仔细地压平,而我百无聊赖的盯着他做完这一切。赤苇观察日记第七十九条:赤苇京治本人似乎十分具有恋物癖,从小学时我随手丢给他的丑娃娃,到上课时传的无数张没营养的纸条,都会被他好好的留着,甚至在我有时候反驳他时,赤苇还能掏出当时的字条来佐证。

06

新学期第一天,我成功的申请...不到社团。

有不少人都是冲着能自由申请社团这一点报考枭谷,这就导致我悠闲地到达学生会的办公楼时,申请社团的队伍已经排到了走廊外,等我终于排进办公室,还没看见神秘的学生会成员,就有人大声的宣布:“今年的社团申请资格表已经发完啦!大家可以走了,不要在这里拥堵!”

劈里啪啦,我的心碎了一地。

赤苇找见我的时候,我正蹲在墙角默默的长蘑菇,估计是没见过我这副惨败的模样,他难得的大笑起来。

“怎么了,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我说过,赤苇有着一张凌厉又棱角分明的脸,不笑的时候看着像朵高岭之花,但大笑起来,嘴角会有一道弯弯的括弧,翠绿的眼眸弯起,亮晶晶的。但此刻再好看的笑脸都挽救不了我坠入低谷的心情,我把脸埋在膝盖中,悲痛的闭上双眼。

“赤苇...我抢不到申请资格,早知道就听我妈的话,帮她去超市和大妈大爷在凌晨六点抢打折鸡蛋来锻练手速了!!”

呜呜呜,太难过了!比起来更加让我难过的是,赤苇在听完我的话后,居然笑的更开心了!

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蹲的太久腿都麻掉了,只能软趴趴的靠在墙上,一只手还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

“就为了这些事情难过?”他终于收起那副漂亮的笑颜,只是微微眯着眼睛,声音清朗,“你还记得很久以前,你许愿的愿望券吗?”

我记得的,每年生日,赤苇都会精心的准备礼物,有时候是一双漂亮又独特的手套,有时候是他亲手做的手工,甚至我还收到过他手写的英语语法全套解析,独独有一年,他送了我一张精美的贺卡,里面写着“愿望券”,赤苇说,只要捏着这张贺卡,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找他许下一个愿望,只要他能做到。

我瘪了瘪嘴,“才不要用在这种地方,如果一定要用掉那张愿望券,我觉得还是许愿多让我吃一份巧克力巴菲更值。”

赤苇笑笑,拎起我的背包。

“巧克力巴菲的愿望,现在就可以实现,只不过其他的,还得等等。”

那天我最终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巧克力巴菲,打着饱嗝回家后,我心血来潮想起来找找那张愿望券,那张精美的贺卡,封面上画着当年最流行的美少女战士,赤苇特地挑了一张我最喜欢的水冰月,贺卡打了孔,系上漂亮的粉色丝带,只不过这么久过去了,丝带不免有些旧,就连贺卡也不似记忆里那样新,纸墨泛黄,但上面的字迹仍旧清晰。

赤苇京治赠——愿望券一张,可兑换任何本人能实现的事情,期限——永久。

那时候赤苇的字迹还没有那样成熟,字里行间透着稚气,我翻着贺卡,忍不住笑出声。

和贺卡放在一起的,是一本落了灰的飞鸟集,我记得那本厚重的诗集,与赤苇的初见时,他就在看这本书,只不过他后来送给了我。我细细的擦干净封面,厚厚的诗集里插着一枚书签,铜质的镂空树叶,脉络清晰漂亮,夹着书签的那页只有一句诗。

“晚霞向太阳说道:我的心经了你的接吻,便似金的宝箱了。”

07

赤苇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只不过这一次,我只当他是开玩笑,毕竟每年的申请名额就那么多,他哪来的办法能要到一张申请表?我对此没抱希望,甚至认真的开始思考某些野路子,比如私自成立乐队后当堂而皇之的登台演出,但这样的后果就是被教导主任抓住狠狠的写下一千字检讨。

我长叹一口气,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放弃这个念头,但我实在是不大甘心。其实说来也好笑,我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能把弹吉他这件事坚持了这么久,纯粹是因为我心心念念的那个场景。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那个初中的大姐姐,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上,全场的灯光落在她肩膀,所有的荧光棒和尖叫声在那一刻都独属于她,耀眼又夺目。

我没有那样远大的理想,譬如成为伟大的音乐家这之类的,想组建乐队也不过是想找些志同道合的人,如果一定要扯什么理想,那我现在只想成为一位伟大的吉他手。

推过来的小纸条打断我的胡思乱想,这堂课是国文课,赤苇最擅长且喜爱的科目之一,能让他在国文课也放下听讲来和我传没营养的小纸条,我深受感动。

放学后跟我走。

没有前言后语,只是短短的一个要求,我自然不会拒绝,不过赤苇要带我去干什么?我有些好奇。

枭谷的占地面积很大,开学还没几天,我只摸熟了从校门走到教学楼的路,赤苇带着我七拐八拐,直到完全走到了我不认识的楼前,我问他:“这里是哪里?”

“部分社团的活动教室。”赤苇弯唇笑笑,“走吧,我带你上去。”

他打开二楼的一扇门,灰尘顿时飞扬,呛得我捂着鼻子咳了两声,眯起眼睛打量里面,教室看起来很大,但被厚重的窗帘遮掉了所有的光线,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灰,角落堆着些结了蜘蛛网的杂物,总而言之,这看起来是一间废弃的教室。

赤苇上前拉开窗帘,窗外的光透进屋内,落在他有些打着卷的短发上。认识赤苇的人常常说,他是个有些温柔又冷漠的人,待人温和有礼,可谁也看不清他真正的想法,也没见过他怎么笑过。我想我是幸运的,此刻他笑了起来,声音温柔。

“这间教室可以给你当练习室,社团组建的事我再想想办法...教室的原属权是灵异研究社,但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社团活动了,濒临解散,我托人问问能不能提交转让…”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袖,那把重重的电吉压在我的肩上,但我从未觉得如此轻松过。赤苇一直都是这样,默默的帮我解决大多数的困难,然后又轻飘飘的告诉我,像是电视剧里的隐世高手一般,挥剑拂衣而去,不留片名。

“……谢谢。”我这声压的极轻,但他还是听清了。

“没事。”赤苇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有些痒。

“比起感谢,现在不如想想乐队成员该如何下手?”

他笑着望向我。

“总会找到的...而且我们现在已经有贝斯手了,是二年级的学姐哦。”

“是吗?”赤苇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他忽然提起,“那张愿望券呢?”

“你干什么?那张券我才不要现在用掉!”我警觉的捂住包后退两步,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赤苇无奈的笑笑:“没有要让你现在用掉,只是想问问。”

我哦了声:“在包里呢...这次就算我欠你一张愿望券,比起解决社团问题,我还是更想把那张券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我的愿望券啊...可以现在用掉吗?”

当然可以,只是他现在就有想要的东西吗?我有点疑惑,歪着脑袋看他。

“那我的愿望就是...”

他故意停顿了下,那双眼里满是生机,比窗外树上的嫩芽还要漂亮。

“下个周末,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烟花。”

08

上次参加烟火大会,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我依稀记得,那时候也是赤苇提出的邀请,我换上了妈妈精心准备的浴衣,约定好和和赤苇在山脚下相见,但天不遂人愿,全世界的人似乎都参加了那晚的烟火大会,我一晚上,甚至连赤苇的浴衣边都没见到,就被汹涌的人流被迫挤进了街道上。

我吃完了一整颗苹果糖,捞上来了四条小金鱼,又一个人看完了整场烟花,都没能见到赤苇。因为这件事,我同他生了整整一周的闷气,至于是怎么和好的...他偷偷把那本飞鸟集塞进了我的书包里,而我回家一打开,就露出了其中夹杂的一张纸条。

大概是我小学时的字迹,写的歪歪扭扭的,但仍能看清内容,那是一张“无期限原谅券”,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使用了这张券,就可以重归于好。

说实话,我早就不记得这张原谅券是我何时写下交予他的,下一秒,赤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一接通,他就开始道歉,哄得我完全没脾气,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只不过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参加过烟火大会,即便是在气温适宜的五月初,但凶猛的人流量依然足够劝退我了。

可看向那双温柔的眼,我说不出拒绝的话。

叹了口气,罢了,这或许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赤苇就是那个美人,还是整日妖媚惑主的那种。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那种两人被人群挤散的局面,我这次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出门前还特意提醒了赤苇,一定要把手机充满电再出门,至少不会像上次一样,怎么都打不通他的电话。

这次约定的地点不在山脚下,我穿过家门前的那条巷子,就看见了等在那里的赤苇。他背对着我,我只能看见他瘦削的下颌线和路灯下瓷白的皮肤,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穿浴衣,深蓝色的条纹浴衣显得他身材欣长。我盯着他出了神。原来早在我没发觉的时候,赤苇已经不再是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小萝卜头了。

正在我悲春伤秋时,赤苇终于发现了我,他两三部走到我面前,似乎犹豫了下,仿佛终于下定某种决心,他拉住我的手腕,手心微湿。

“走吧。”他笑起来,笑意如春水一般勾人。

我咽了咽口水,耳朵升温明显,他果然是妖媚惑主的狐狸精!

东京的五月初,温度还没那么高,我饶有兴致的拉着赤苇购物,火红的金鱼灯,亮晶晶的苹果糖,三百円五个次的捞金鱼,等赤苇的手中变得满满当当后,我忽然向前快步走去,赤苇似乎喊了我一声,但我脚步匆匆没停下来。

我重新回来时,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塑,站在摊子边,嘴角向下。

“...你去哪儿了?”

终究是敌不过我笑眯眯的眼神,赤苇不情不愿的主动问我。其实他的情绪很淡,但我仍然能察觉到,他似乎又在生闷气。

“去买了一个这个。”我笑嘻嘻的拿出藏在身后的东西。是一个红色的氢气球,上面用白色丙烯画了一只稚嫩的白色飞鸟,线的另一头被我全部攥在手心里。

“手给我。”

他听话的伸出手,我捏着线圈开始往他手腕上绑,飘在半空中的气球一动一动的,路过的小孩都投来羡慕的目光。线圈绑好了后,我满意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幼稚”赤苇小声的说。

“哦,不要还我。”

我作势要拿回来,又被他躲过去。

赤苇把手举得高高的,那只白色飞鸟也一动一动,仿佛真的要展翅而飞,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要回来呢?他这样说。我哼了声没理会他的幼稚行为。赤苇观察日记第三十七条:某种特定时候会变得十分幼稚,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只需要晾他十分钟就会恢复正常。

他手腕上绑着那只红色气球,走在街上都十分扎眼,我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给他解释,“绑着这只气球,这样我就能在人群里一眼找到你啦。”

他愣了下,沉默着没说话。

我们找了个观赏烟花的好位置,烟花秀在七点半准时开始,在我咬掉苹果糖的最后一口时,赤苇忽然凑近我的耳边,呼吸带着我的耳朵麻了起来,我听见他低声道:“气球,我很喜欢,上面的飞鸟,我也很喜欢。”

不等我回神,他迅速的分开了贴我太近的身体,只是坐在我身边,安静的笑着。下一秒,烟花咻的一声升空,整个天空都染上绚烂的颜色,我却只能闻到赤苇身上的玉兰香,只能看见他那双凌厉的眼眸,里头映出一个小小的、木讷的我。

或许是那一瞬间的氛围太好,我听见我心跳如擂鼓,鬼使神差的,我问他。

“那我呢,你喜欢我吗?”

赤苇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或者说望向我的眼神更柔软,简直像泥潭,要把我溺进去。

“喜欢。”

趁着烟花一瞬间的安静,他如是回答。

“...”我转过头,试图掩饰绯红的脸颊。

“...笨死了。”

09

升入高二的那个假期,闷热的季节里,循着蝉鸣,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的乐队,终于凑够人了,吉他手、贝斯手、鼓手以及琴手。赤苇也帮我把濒临倒闭的灵异研究社正式更为乐队组合,只是唯一有些棘手的问题,就是我们乐队的名称。

无奈大家的文学悟性都不大高,起出来的名字要么让人眼前一黑,要么就是土的没边,对此,我只能求助下乐队的场外援助兼副社长——赤苇京治。

“起名字啊...这个对你很重要吧,我得想想。”

我点点头,顺势坐在他身边,探着脑袋去看他手中的书,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我脑袋疼,内容也不进脑子,安静了五分钟,只有描写男主午餐的那一句话进了我的脑子。正当我昏昏欲睡时,赤苇啪的一声合上了书,我也被惊醒,呆滞的望向他。

“飞鸟吧?乐队叫飞鸟怎么样?”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自由自在的飞鸟。”

自由自在的飞鸟。我在心底默念这一句话,忽然在那个下午,我就没那么讨厌盛夏了,没完没了的蝉鸣是此刻的奏乐,我想,那只自由自在的白鸟,终于停在了我的掌心,而无尽夏,在这一瞬间落入我的眼底。

飞鸟这个名字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高二的课程任务并不繁重,我们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来排练,赤苇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在年底的校园祭上,他为飞鸟争取到了登台演出的机会。不止是飞鸟的首场演出,更是为我们的贝斯手的一场欢庆会,学姐已经高三了,该早早的准备后路,她笑着说,就把这当成庆祝夏日完结的最后一场演出。

直到那时候,我才发觉时间的流逝,距离我呐喊着一定要组建自己的乐队,已经过了一个春夏秋冬了。不直到是否是学姐即将毕业的情绪感染了我,在某天放学的回家路上,我踩着夕阳,我的那半边矮小的影子被赤苇遮盖,我问他:“赤苇,你说我们会分开吗?”

这是我们相识的第九个年头,我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赤苇拉住我的手,带着我向前走,秋天的风是温和的,他说着话,枫叶沙沙作响。

“不会,我们不会分开。”

而我盯着他的背影出了神。

飞鸟没日没夜的练习,整层楼都能听见我们的鼓声,似乎大家都在把即将分散的一点悲伤投入到音乐里,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藤田老师家中了,偶然有几次在街边瞥见过那个很酷的大人,她的发色换了一茬又一茬。我给她发过几次短信,在最后一次的来信里,她说,去写一首自己的歌,做一次真正的飞鸟。

校园祭演出前一天,赤苇面带歉意的和我说,因为临近春高,他得花更多的时间去训练,这或许会成为他最后一次能与木兔前辈站在网的一边的赛场,我点点头,其实还是对他不能来看我的第一场演出感觉到一点怅然若失,但我笑着说好。

反正我们不会分开不是吗?未来还有那么多时间,我的歌可以唱给赤苇听。

站在厚重的幕布后,我竟然诡异的平静下来,手指放在弦上一下一下的打着拍子,幕布前面是另一个世界,是三分钟热度的我渴望做的一个美好愿望,我仿佛被抽离了出来,灵魂半漂浮在空中,冷静的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飞鸟的大家带着自己的乐器上了场,鼓手小胖在搬低音大鼓时还脱了手,砸在地上沉闷的一响,惹得台下的观众都笑了起来,气氛也没那么沉闷了。手指搭在弦上,听着两根鼓棒打了三声拍子,这场夏日完结演出,正式开始。

我们一共准备了三首曲目,第一首是当下流行的R&B,成功的调动了大家的热情,至少有一般观众都在跟着我们轻声跟唱,第二首是节奏劲爆的摇滚,第三首则是贝斯手的独唱。最后一个音符从指尖弹奏,今晚的演出就此结束,我忽然觉得闷热。

台下的观众异常热情,他们大声喊着安可,贝斯手犹豫着要不要把备选曲目也演奏一遍,正当白鸟犹犹豫豫要不要下台时,我忽然眼前一亮,黑暗的场馆里,一只画在红气球上的白鸟在半空中漂浮,我顺着那根细细的引线向下望去,是赤苇。

他还穿着训练的队服,挤在人群中,我几乎要看不清他的脸,可我一眼望到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微笑着望向我,我漂浮在半空中的灵魂像是被他吸了回来,氧气回温,第一秒,我的心跳炙热。

“最后一首歌,《白鸟》,献给完结的夏天。”

我拿起话筒,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忽然想起来某个场景,在我国中的时候,曾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四散的大雾,有谁拉着我一直向前跑,浓密的雾埋住他的脸,我怎么瞧都认不出那是谁。

直至当下的这一刻,我才恍然大悟,是隐世的大侠,是妖媚的狐狸精,是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用着温柔到溺毙死人的目光望着我的赤苇京治,是我在梦中拨开层层云雾,在风吹树响梭梭声下见到的整个盛夏,是我的白鸟,我的赤苇京治。

10

这注定是一场尽兴的演出。

我挥挥手告别贝斯手,鼓手和琴手也和我道别,我们仍不知道下次的演出会是何时何地,但我们仍然期待。我站在原地,哈出一口冷空气,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起来,薄薄的一层盖住枯黄的枝干,不知为何,我忽然很想念夏天。

赤苇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我身边,那只红气球还绑在他的手腕上,只不过气不大足,线歪歪斜斜的飘着,他看向我:“很开心吧?”

我用力的点点头。

“对不起,我来晚了,只听到最后一首歌。”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最后一首歌,是给你的。”

“我知道,谢谢你。”他笑起来。

“除了谢谢,没有其他的话对我说吗?”

我忽然变的很大胆,演出结束,热烈的氛围燃烧着我的鲜血,手心躲在口袋里烫的吓人,我紧紧的盯着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有的,”赤苇把我的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十指紧扣,他的手竟然比我还要烫,一层薄红飘上他的脸颊,但他的眼神亮的吓人。

“那次烟火大会,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唉唉,”我打断他,“此喜欢非彼喜欢啊!”

“那不重要,无论是什么样的喜欢,我只想告诉你,这是我们一同度过的第十年,也是我喜欢你的第十年。”赤苇低声喊了我的名字,“那你呢,喜欢我吗?”

“……”果然是惑主的狐狸精,但我也是个昏了头的纣王,一点头,就被他紧紧的拥入怀中。

00

如果要问喜欢她是什么情绪,明明坚持了十年,但赤苇京治却答不出来。或许是坚持了太久,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习惯着每天早上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习惯了把烤焦的吐司边当做半份早餐,习惯了收集与她所有的联系,习惯了跟在她身后,记录她的每个喜怒哀乐。

遇见她的那天,是炙热的夏天,从那天开始,他一生中最盛大的无尽夏从未停止。

送给她的那本飞鸟集,赤苇偷偷折了一页角,被她好奇的问起时,赤苇低声念了一遍。

“我相信你的爱。”让这句话做我最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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