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人察觉不到地方讨论他,或者直述那些积压在心里的讨厌,又或是某种听起来刺耳,诧异到‘我竟然讨厌他到这种地步。’‘唉!我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的恶言,在他过去的经历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金田一试图回想自己曾经讨厌过的那群家伙,也想过那些突然从什么地方听到而怒气冲冲跑过来质问的场景。
可他从没有过这种——当事人就在附近或者就在隔壁,很可能被听个正着的情况。
被监督的话浇灭的火苗又嗤地冒起来,但这次它被明确地告知了自己要对准的目标。
可内心的深处又有道声音狡猾地讥笑起来‘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嘛!是所有人都知道,最应该反省的人就是他!如果不是他有问题,为什么大家都会那样说他!就连监督也!’
是的。
排球部内有个共同讨论——用讨论这个词或许太过温和,太尖刻的那个词他又无法坦率的承认。
影山——二传是被他们共同讨厌的对象。
或许有人未必会这样,他又想起刚刚完全不把自己当成前辈的成濑,那道讥笑的声音又响起来。
…还不都在那个指控和声讨的群里啊,现在当什么好人啊,如果真的接受不了的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他原以为自己这样想后会轻松许多,但被风勾起的窗帘内的身影却一点点地刺痛着他的心。
…既然是他的错!我干嘛要像个胆小鬼啊!
这个想法似乎又让他充满勇气,被认为灌铅的脚也能够轻松地迈开下一步,但他始终不敢去看新监督的眼睛。
就像在光仙战时,他无法直视网带对面的拦网手一样。
安静的教职员室内倒是和人声逐渐嘈杂的校园不同,和高桥一起坐在办公桌前的还有其他的几名老师,
金田一喊了声报告就推门而入,他努力克制怵的不行的视线飘过眼熟的老师,又在常年占用隔壁体育馆的篮球板监督的虎眼下低下头。
他发现自己,好像也理所当然不起来。
对老师怎么能做到理直气壮……又不是谁都像那家伙一样!
他走到监督的桌前,视线又忍不住朝单独坐在高桥的对面,在他过来时掀了掀眼皮的二传看去。
佩戴着耳机,一副专注地盯着电脑的样子,很难判断对方到底听没听到那两句话。
他心中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侥幸……或许没听到,这家伙一对上排球,专注力就吓的人不敢靠近。
以前总会埋怨的‘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到现在反而成为了对方的优点,即便最后搞成那个样子,他心中还是不想在明面上彻底地撕开。
曾经那股忍受不了的冲动,现在已经被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覆盖了。
“拉个椅子过来坐吧,你站在这边挺怵人的。”
高桥指了指隔着一条走廊的位置,没有教学任务的老师早早地放了假,现在只剩下接受补习任务,还有几个搞集训的社团教练。
目前还有几个人没来,但合奏部那边的须原老师已经早早拿着乐谱去了练习室,她有单人的专项训练。
高桥则还在等着他的新队长在line上通知人来齐了没有。
金田一依言照做,他知道这个后面位置是三班的英语老师的,桌面上的书码的整齐,椅子上还放着竹制的坐垫。
他把坐垫放到桌子上搬着椅子过来,又把背着的书包挂在椅背的一角,这下就变成和高桥面对面平视,他的呼吸徒然就被屏住了。
以前作为指导的高桥是最经常出现在他们周围的老师,声音也经常地发出,面对这位指导的时候他总会有种和对黑须监督不同的囧迫。
虽然比起被同年级的二传指出的难堪要让人容易接受,但他依旧觉得对方是个难以接近的人。
他…会找我谈什么?
不——他刚刚说正谈到他!
金田一感觉自己的脸上突然出现了那种冬季被风迎面扑来的刺痛感。
“你有复盘过之前的那场——比赛吗?或者说你有看过自己打过的比赛吗?”
飞雄听到这句话抬起了头,耳机并没有耳塞的那种效果,录像里的音量也没有大到可以遮住其他的声音。
他想起一个小时前自己刚到办公室准备拿走体育馆钥匙时,指导突然提出的问题——影山,你有看过自己摘光仙战第一局时的表现吗?
他的回答是没有看过,连被换下场后,紧接着的第二局都没有看,那时巨大的疑惑和动摇席卷了他的理智。
归队的时候,他才从那种让人无法回神的负面情绪中醒过来,随机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被吞噬掉了。
金田一张着嘴,喉咙下的声带处就像是有个无形的东西压在那边,这句提问后他没有再看向监督,而是转头看向二传。
影山也望过去。
群青色的眼睛像极了那段部活结束后回家路上的夜空,随后那些不满地嘀咕,充满怨气的批判,夹杂着嬉笑为某个恶劣的计而筹谋划策的声音也跟着浮现在脑中。
可那双眼睛依旧无知无觉,纯粹的没有任何愤怒,指责地望过来。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今天这样呢?
明明一年生的时候还能够和睦相处,满心期待着新人大会的到来,想象自己的出道战如何的一鸣惊人。更别提一边发誓刷往年在白鸟泽手中的败绩,一边期待着前辈们能够见证那一刻的二年生时期。
可为什么转瞬他们都变成了这样……影山——二传以前的传球也让他感觉的那么…烂吗?
“没有。”
金田一收回目光,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又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平静。
高桥听到他这么说,也是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在他眼中,学生似乎总是这样。
他开始在放满各种材料和书籍的桌面上翻找,白色的纸张上能够看到高温对策,教练员指导手册,体能训练计划表这些黑色的印刷体。
忽然一张A5纸大小的纸张飞了出来,高桥想捞,但已经朝下落去,正好到他的脚边,金田一就弯腰捡起来。
只是视线落在那纸张上瞳孔却猛地一缩。
唉……!
这是什么?
“你会看比赛的吧,金田一。”
高桥找出被压在下面的ipad,作为紧随时代的年轻世代,市面上已经出现的电子设备他早早就上手了。
他瞄了眼拿着那张退部申请的学生,又伸手把它扯出来丢在桌上的那堆资料里,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金田一回过神。
“…会。”
又不是什么排球新手了,比赛怎么可能不会看,影山刚刚就是在看比赛吗?
这个念头浮现,他又瞥了对斜对面一眼,刚刚望过来的二传此刻已经拿着笔在写些什么了,他心里顿时打起鼓来,又开始觉得监督说的看比赛说不定是另一种他没有理解出来的意思。
高桥吧ipad交给他。“你先用这个”又弯腰在桌下的柜子里抽出带孔的那种活页纸和圆珠笔。
“电视台那边都是直播视角,好在有家属那边也录了影像。”说着话时他用手撑着额头,又开始摸起口袋。“看完之后写个报告给我。”
“……”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掏出来的手机,又站起来。
“部员已经到齐了,我得去体育馆了,你们两人现在回教室吧。我记得你们是来补习的是吗?幸亏预选是期末前,好好学习吧,要不然到高中说不定连比赛都得被卡在那边。国芳老师,他们三年级补习是在哪个教室来着?”
坐在靠门那边的位置上喝茶的中年教师掀了掀眼皮。“在多媒体-3,整个年级没及格的人一起,你们训练也得结束之后去额。”
“哈哈哈,他们都三年生了,接下来也该专注学业了。”高桥笑着接下这句话,又叮嘱一句。“写完随时都可以给我,我这个假期都会待在学校,最迟在开学前。”
“我待会可以去体育馆参加训练吗?”
飞雄抬起头,他计划着补习结束就去体育馆,要不然回家也得跑去公民馆那边。
高桥想起他那些人走光了还在体育馆加训的时间,就点了点头,他忙在那堆资料里又翻了翻,抽出几页纸递给他。
“你最近不要拼命的训练了,比起那些技术,增肌反而是最重要的。等你不再抽条的长,再继续之前的训练吧。”
“我知道了。”
飞雄接过这个月份的菜单,从年前开始,他的身体就一直在成长,原本还是174左右,几个月下来就增到180。
导致他每次传球都不得不重新调整。
“你们回教室看吧。”
高桥丢下这句话就匆匆地走出教职员室,飞雄闻言也收拾起面前的东西,电脑没办法带走,他之前让老师直接传到邮箱,待会就可以用手机接着看了。
金田一看着他要走,连忙跟上去,原以为老师会说什么,但好像什么都没有说,还让自己带走了一个ipad,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晕乎乎的。
最重要的是那张退部申请书造成的冲击——“影山。”
他叫住在前面走的人,又快步走到对方的右肩附近,看向那张微微转过来,露出疑惑的脸。
…说起来,他们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一起走过了。
之前他受不了,连休息时的下场,都是和国见一起,在教室的话,班级不在一起,偶尔在走廊看见只当看不见。
唯一并肩好像只有在场上并拦的时候,但对方总是反应很快,速度更快,预判的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先人一步。
最后也变成了大漏勺。
“你看到了吗?松成的退部书。”
飞雄听到后面的那几个字不由皱眉。“本郷他们也退部了。”
“唉?”本郷他们?是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吗?“他们才二年生,怎么会退部,难道是因为今年的比赛…”这句话涌出口他就下意识的拿起老师发的纸遮住半张脸。
他到现在都没有和其他人,甚至与国见主动提起那场比赛,金田一视线不由盯着身边的那张脸看,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一刻自己希望看到什么。
“高桥指导说二年生们都被他劝退了。”
“!”
望着他那张无表情的脸,金田一意识到影山…他们队伍里的二传或许已经完全接受了这种情况。
他又想到监督刚刚在询问完自己是否看过比赛后那有所预料的表情。
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冲动——‘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样的看法?。
我对你是怨气满满啊,所以啊,你对我又是怎么样的看法呢,是否在某一天听到我退部的消息也如现在这样没什么大不了。
哈啊……我到底在期盼着什么啊?
飞雄狐疑的望向突然笑起来的队友。
金田一是很高兴本郷他们被劝退吗?其实他也心里也有差不多的感觉,有的二年生在训练的时候总会说话又或者东张西望,不仅训练的效果没有达到,还影响了新生。
他有时觉得监督应该更严厉一点,没想到高桥指导就任监督后选择了更加严肃的行动。
不过老部员都退出,接下来的新人大会就让人忍不住忧心起来。
“影山。”
“嗯?”
“那个…”直接问你对我什么看法好像有点太羞耻了,金田一不自在地用指甲剐蹭着圆珠笔的笔帽。“刚刚在外面的话…那些话,你听到了吗?”
他努力控制着视线,也克制着心里的情绪。
“嗯,老师们都听到了。”
当时教职员室内还在聊着某个老师打算休产假的事情,外面突然响起的声音,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
高桥指导则干脆把窗帘拉开,太阳照射进来后,饶是坐在对面的他也觉得这个点的太阳光线有些刺眼了。
其实金田一那句不配合的话给他带来的冲击,远没有在看完自己在赛场上的表现来的大。
如果是那天或者那之后的几天听到对方说‘连配合都做不到’这种话的话,自己大概会难以置信,情绪失控。
但看完自己的赛时表现后,他反而发现远比失配更大的问题。
“我……”
“最近我一直觉得如果我可以打所有的位置的话,那场比赛绝对能够赢下来。”即便复盘完,飞雄还是有点不甘心。
他真的想去去全国的赛场,也好想证明自己。
“…不愧是国王的想法。”
说完他就后悔。
飞雄反而笑了笑,金田一意外他竟然也会露出这种柔和的表情。
“这个称号,我也一直蛮讨厌的。”
“对不起,那是部员……”传出来的,可却是他们放纵的,明明想着队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却有意无意地放任了那些破坏的行为。
“但看完自己的表现后,就算那天场上的人都是我,也不大可能拿下比赛的吧。”
“……”
都是你的话,难道不是拿下的更快吗?
他不由在心底腹诽,却下意识地抓住怀中的ipad。
见鬼!
那场比赛的复盘就那么神奇吗?竟然让那个高傲又自我主义的国王丢失对自己掌控比赛的自信?
“高拦网的压力下不仅摧毁了我的理智,还吞噬掉了我的视野,我大概也没办法看到和我同属一边的队友。”
“我真的是二传失格!”
他咬着下唇,心道你这样说的话,那任由那颗球掉下来的我又算什么?
“对……”
“别道歉!”他控制不住地大叫道,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望着出门没怎么想就穿出来的运动鞋。“别在这种时候自顾自地道完歉。”
然后自己一个人闷头走掉啊!
他抬起头,感觉有什么东西钻出了眼眶,却依旧固执地瞪着他——恶狠狠地瞪向这个被他在心中和讨厌划上等号的家伙。
这样自说自话地理解了自己的问题,又自顾自地说着什么我和同属一边的‘队友’,又突然开始地道什么歉,岂不是只有我和其他人还留在原地吗?
“影山——!”
可恶……为什么啊!为什么偏偏只在我们都不得不说结束的这种时候才看到啊!
“你就是个——混蛋!”
他从未觉得哪一刻的火焰比此刻燃烧的更剧烈。
这边飞雄的自省并不是因为自己传球意志动摇,快攻带来的阴影而去自省,纯粹是看完自己比赛的表现后而产生的自我反省,比如我这个地方做的不好,那个地方也有问题
(而且他和金田一看比赛的方法也不太一样,后者是纯观众角度,他是纯选手角度,比如光仙的配合,发球的路线,扣球什么的,自己场内的情况,他的看比赛是高桥需要金田一完成的。因此他很直观的得出自己失控的原因,虽然充分的观察到了对手,但忽视了己方的队友的不理智。不过我这边写的金田一的反应就很单纯了,最主要这一切对他来说发生的太快了,他自己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而对方就已经见鬼的解决了……嗯,这绝非两人真的坦诚的结果)
(漫画里金田一对国见说他说了‘我们’这个词,我觉得他能够说出这句话,很明显北一的队伍里二传和攻手间的信任出现了极大的问题,这或许也是金田一觉得飞雄把他们当做棋子的原因。如果真的是不信任问题,我觉得飞雄是有点混蛋的)
(我有点好奇飞雄不信任他们的原因是什么?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以上是我的个人推测,仅做本篇使用)
(以及欢迎讨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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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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