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毒辣得像是要榨干空气里最后一丝水分,蝉鸣在合宿所外的老树上声嘶力竭。稻荷崎排球部的训练馆内,混合着汗水、橡胶地皮和运动饮料的复杂气息蒸腾弥漫。
望月绫刚刚结束一组防守练习,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滑落。她接过旁边经理递来的毛巾,动作斯文地按了按脸颊,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清亮又温和:“辛苦了,大家练习都很认真呢。”
“哪里哪里,望月前辈才厉害!”几个一年级生立刻红着脸回应,眼神里满是崇拜。
她确实担得起这份崇拜。作为新晋入选国家青年队的主攻手,望月绫在稻荷崎就是一道风景线。高挑的身姿,利落的马尾,场上精准如手术刀般的扣杀和堪称教科书式的优雅动作,场下待人接物更是无可挑剔的谦逊有礼,简直是“排球女神”四个字的完美诠释。
不远处的力量训练区,宫侑正龇牙咧嘴地推着杠铃片,宫治蹲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着次数。阿兰则在和角名伦太郎低声讨论着下一场的战术布置。空气里弥漫着训练特有的疲惫与专注。
场馆角落的自动发球机旁,北信介安静地坐着。他刚结束一组替补阵容的配合练习,额发被汗水浸湿了些许,贴在前额,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用毛巾擦拭着小臂。他习惯了这种位置,不声不响,像一粒投入水中的石子,激不起太多涟漪,却又不可或缺。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刻意拔高、略显刺耳的声音,像块粗糙的砂纸,划破了馆内训练的背景音。
“哟!这不是北吗?几年没见,怎么还坐在这儿呢?”
一个穿着不同颜色运动服、身材健硕的男生——藤原健二,大剌剌地晃了过来。他是隔壁县一所高校的主将,也是这次合宿的参与者之一。他双手插在运动裤兜里,下巴微抬,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北信介和他身边空了大半的长凳,嘴角咧开一个毫不掩饰优越感的笑容。
“该不会……还是万年替补吧?冷板凳坐得够暖和吗?”藤原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嘲弄,“初中那会儿就是,现在还是老样子?啧啧,真是一点没变啊。”
他身后的几个同伴跟着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低笑,目光在沉默的北信介和那显得格外孤寂的长凳之间来回逡巡。
一瞬间,整个训练馆像是被按下了消音键。杠铃片落地的闷响、球鞋摩擦地板的吱呀声、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全都消失了。
宫侑推杠铃的动作僵在半空,宫治数数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阿兰和角名的讨论戛然而止。所有稻荷崎队员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角落。
空气凝固得如同冻住的湖面,底下却暗流汹涌。
北信介擦拭手臂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秋的潭水,连一丝波澜也无。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羞耻,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澄澈,仿佛藤原健二说的不过是一句无关紧要的“今天天气不错”。他甚至没有开口反驳,只是淡淡地看着对方,那平静反而像一种无声的壁垒。
藤原健二被他看得莫名有点不自在,那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准备好的后续嘲讽都显得苍白无力。他脸上的得意僵了僵,随即被一股被忽视的恼怒取代,正要再开口——
“呵。”
一声清晰的、带着冰棱般质感的嗤笑,毫无预兆地响起,清晰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
所有人的心脏,仿佛被这声冷笑猛地攥紧。
望月绫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发球区。她手里随意掂着一个排球,黄蓝相间的球体在她修长的指间轻盈地跳跃。脸上那层惯有的、春风化雨般的温婉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刻薄的冰冷。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藤原健二身上。
她甚至没有看北信介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锁定在那个出言不逊的人身上。
“万年替补?”望月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个字都像裹着冰渣,清晰地砸在场馆的每一个角落,“说这话之前,麻烦你先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底板。”
藤原健二被她突如其来的发难和毫不掩饰的鄙夷弄得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运动鞋。
望月绫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看垃圾般的轻蔑:“沾着什么了?哦,我想起来了。”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最终定格在他那张因惊愕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是初中最后一次练习赛,我发过去的球,狠狠砸在你脚边时,溅起来的灰啊。”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嘲讽,“废物!连我的发球都接不住的垃圾,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着别人指手画脚?北信介坐替补席,是教练的安排。你呢?你站在这球场上,是专门来污染空气的吗?”
“哗——”
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整个场馆瞬间炸开了锅!
宫侑和宫治这对双胞胎的表情管理彻底崩塌,两人保持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完整的饭团,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个气场陡变、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望月绫。方才那个温言细语、笑容清浅的“女神”前辈形象,在他们脑中轰然倒塌,碎片四溅。
“治……治?”宫侑机械地转过头,声音发飘,仿佛看到了什么史前怪兽复活,“刚才说话那个……真的是望月前辈?”
宫治的下巴还没合上,眼神呆滞,喃喃道:“……大概、可能、也许……是?但那个语气……”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三观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八级地震,“阿侑,我们之前看到的……是幻术吗?”
角名伦太郎习惯性面瘫的脸上也罕见地裂开了一道缝隙,细长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讶异,随即又飞快地恢复成一片幽深,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抽动了一下。
而尾白阿兰,则痛苦地用手捂住了额头,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饱含着“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叹息:“完了……”他小声哀嚎,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场馆里异常清晰,“阿绫啊阿绫……你这暴脾气……这下彻底露馅了!你和信介那点事,还怎么捂得住!”
藤原健二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由红转紫,再由紫变黑。望月绫的话像淬毒的鞭子,精准地抽打在他最不愿提起的耻辱上。初中那次练习赛,望月绫一个角度刁钻、力量恐怖的跳发,他别说接了,连球的轨迹都没看清,那球就带着死亡的呼啸狠狠砸在他脚边,溅起的灰尘扑了他一脸。那场景,那声音,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此刻被当众揭穿,尤其是被望月绫用如此轻蔑的语气提起,巨大的羞耻和暴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望月绫!你他妈——”他双眼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跳,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过去。
“藤原!”他的教练终于反应过来,厉声喝止,几个队员也慌忙上前死死拉住他。
然而望月绫根本没把他后续的反应放在眼里。她甚至懒得再施舍一个眼神给那个跳梁小丑。心里的邪火被彻底点燃,烧得她指尖发烫。她需要一个宣泄口,立刻,马上!
她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像一道绷紧后突然释放的弓弦,几步就跨到了底线。没有任何热身,没有任何预兆,甚至没有看一眼球网对面。她左脚向前稳稳踏出一步,重心下沉,右臂如同拉满的劲弓向后高高扬起,黄蓝相间的排球被抛向空中,划出一道果断的弧线。
下一秒,她的身体像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上弹起!整个身体在空中形成一个充满力量美感的反弓形,挥臂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尖啸!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在球场上炸开!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发球。它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裹挟着望月绫此刻所有暴戾的情绪,以一种近乎蛮横、摧毁一切的姿态,撕裂了空气。球的轨迹低得惊人,几乎是擦着球网顶端呼啸而过,速度快到在视网膜上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黄色残影!
“哐当——!”
一声更响、更刺耳的重响紧随其后。
球没有飞向任何人的位置。它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在藤原健二脚边不远处——空无一人的场地区域!巨大的冲击力让那枚沉重的排球像一颗小型炸弹般轰然炸开,触地的瞬间又高高弹起,发出令人牙酸的、橡胶剧烈摩擦地板的刺耳噪音,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滚到角落里,兀自微微颤抖着。
球落点周围的地板上,赫然出现一个清晰的、带着旋转摩擦痕迹的浅印。
整个体育馆陷入了第二次、更深沉、更恐怖的死寂。针落可闻。
所有人,包括稻荷崎的队员、隔壁学校的队员、教练、甚至场边记录数据的经理,全都像被施了定身咒。目光死死粘在那个在地板上留下“罪证”的排球上,又僵硬地、一寸寸地移回那个站在底线,胸口微微起伏,眼神依旧冰冷如霜的少女身上。
这力量……这速度……这毫不掩饰的、**裸的威胁和怒火!
宫侑和宫治的下巴彻底脱臼了,两人保持着雕塑般的石化状态,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宫治的嘴巴无声地开合了几下,仿佛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音节。宫侑则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仿佛刚才那一球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的,心有余悸。
“我的……天……”宫侑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这……这才是……前辈的……真面目?”
宫治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眼神复杂地在望月绫和角落里依旧平静的北信介之间来回扫视,一个大胆得让他自己都害怕的念头冒了出来:“阿侑……你说……前辈发那么大火……真的是因为那混蛋嘲笑北前辈是替补?还是因为……”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发现惊天秘密的颤抖,“……因为那混蛋嘲笑了她‘罩着’的人?”
阿兰捂着脸的手掌缝隙里,清晰地传来一声更响、更绝望的呻吟:“完了完了完了……这球一砸,什么都完了……”他感觉自己的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愁白,“北和绫……这窗户纸,算是被绫亲手砸了个稀巴烂……”
角名伦太郎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那个球印,又扫过望月绫冷冽的侧脸和北信介的方向,最终停留在宫侑宫治那两张写满“世界崩塌”和“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脸上,薄唇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嗯,这出戏,比训练有趣多了。
望月绫站在原地,胸口那股翻腾的怒意随着那记暴力到极致的发球,稍稍宣泄出去一些,但余烬仍在灼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混杂着震惊、恐惧、探究、难以置信的复杂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背上。
烦躁感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比刚才更甚。她讨厌这种被围观的感觉,尤其讨厌自己精心维持的“完美”假面在这一刻彻底崩盘。她甚至能想象到明天,不,可能今晚,关于“稻荷崎女神其实是暴君”的流言就会像野火一样蔓延开。
真他妈……麻烦死了!
她猛地转过头,带着一股未消的煞气,凌厉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刮过离她最近的宫侑和宫治。
双胞胎被她那凶悍的眼神一扫,浑身汗毛倒竖,如同被猛兽盯上的兔子,瞬间同步率爆表地挺直腰板,动作僵硬得像是生锈的机器人,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绝对乖巧懂事的笑容。
“前……前辈!”宫侑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练……练习!我们这就去练习!”他一把拽住还在发懵的宫治,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最近的排球,动作快得像身后有鬼在追。
望月绫从鼻子里冷冷地哼出一声,算是回应。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场馆的温度又骤降了几度。其他队员如梦初醒,瞬间作鸟兽散,捡球的捡球,对墙练习的对墙练习,擦地的擦地,每个人都拿出了毕生最快的速度和最专注的态度,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仿佛那个砸出恐怖一球的煞星不存在。一时间,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排球撞击墙壁的砰砰声、压抑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忙碌。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安静地穿过这片刻意制造的忙碌区域,停在了望月绫面前。
是北信介。
他手里拿着一个水杯,杯口还微微冒着热气。他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表情,仿佛刚才那场因他而起的轩然大波、那记惊世骇俗的警告发球,都与他无关。他只是看着望月绫,目光沉静温和,如同春日里无风无浪的湖面。
望月绫对上他的视线,那股刚刚被压下去的烦躁和莫名的委屈感又有点不受控制地往上窜。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低声嘟囔:“看什么看!都是因为你!” 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迁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底气不足。
北信介像是没听到她那带着刺的话,也完全无视了她那凶狠的眼神。他只是平静地、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将那个盛着温水的杯子递到她面前,位置刚好方便她接过。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低沉而平稳,像他这个人一样,没有任何起伏,却清晰地落入望月绫耳中,也落入了周围那些看似忙碌实则竖着耳朵的队员们耳中。
“嗓子疼吗?”
三个字。
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没有安慰,没有感谢,没有询问刚才的冲突,甚至没有提她为他出头、暴露本性的事。
只是问她,吼了那么一嗓子,发球用了那么大力气,嗓子疼不疼。
望月绫伸出去准备接水杯的手,就那么僵在了
不行宫侑的卡了待续,先摸一篇北,我查了资料好像稻荷崎没有女排部?就先让望月绫在男排队里训练吧,小情侣要多相处相处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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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北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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