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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欲星移

帼姬,取自巾帼不让须眉。

在纸上画下最后一笔,北冥封宇一声叹息,瞧着殿外波光,面色担忧,叹息道:“本王瞧今日天象不好,帼姬小妹遇到这样天气总要难受,也不知此刻如何了?”

内侍见状,躬身道:“禀鳞王,帼姬公主那……说是在小酌……”

“小酌?”

北冥封宇本就尖细的声音不由更拔高了音调,他知道,他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妹不可能是小酌,估计此刻早已喝得烂醉如泥了。她总爱用酒镇痛,却不顾酒也伤身。

心中担忧,北冥封宇气冲冲就往巾帼殿赶,等走到门前,却又放慢了脚步。

禁御之内,身着紫色宫装的绝色女子正歪在榻上,面色潮红,手里是精致的酒盅,身旁还散了一堆空酒瓶。

瞧着便知道是喝醉了,但除了脸红,她的目光仍是清明的,气度教养也不曾丢下。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一字一字的念着,念完了,芊芊素手举起手中仅剩的酒,往地上一泼,仿佛在祭奠什么,却又像只是厌了这酒。

北冥封宇瞧不下去了,他走进来,一把夺走她手里的酒杯,又吩咐人把这里收拾干净。

瞧见哥哥来了,帼姬笑了笑,顺着他抢夺的力道倒进他怀里:“皇兄,你来了……”

“皇妹,你无恙否?肚子痛的厉害吗?”北冥封宇关切的问着,大手轻轻拍着帼姬的背。

“皇兄,吾不痛,吾已习惯了,吾很好……”

习惯二字这样轻易便说出口,北冥封宇又气又急:“还不去请御医!”

帼姬拉住他的手阻止他:“不用了皇兄,有这身功力在,吾还死不了。御医来了也不过是开几个温补的方子,要是有用,吾早就好了。”

“哎……无论如何,皇妹也要保重身体,你终日以酒色续命,这……哎……吾始终放不下心。”

“哈哈哈哈……”

帼姬笑了,复又仰躺回去,似是漫不经心的说着:“那……皇兄便叫师相大人来看看吾,看了他,吾这病许就好了呢?”

“任性!”北冥封宇有些尖锐的声音乍响,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小妹的身体和心情更胜一筹,转眼把欲星移给卖了:“哎……好吧,吾今夜传他入宫。”

“多谢皇兄!”那双眼睛终于是有些生机了。

他瞧着妹妹豪放又不失优雅的样子,听他满足她的愿望,她似乎也并没有太多动容。

但料想她此刻心情也许好些,北冥封宇便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他轻轻揉了揉小妹的头发,说道:“小妹,你可还难受?吾叫人给你煮热乎乎的晶珠凉可好?”

帼姬噗嗤一声笑了:“皇兄说的是,晶珠凉包治百病,尤其是皇兄的病。那一会儿皇兄陪吾多饮几碗?”

“吾有什么病?”

“一日不见晶珠凉,如隔三秋啊!”

“顽皮!”

本来念着没做完的公务要走,但想到晶珠凉,北冥封宇可耻的动摇了,“也好,许久未见小妹,此时自然要多陪陪你。过几日得空了,叫觞儿他们也来看看你,也好陪你解闷。”

帼姬拉着北冥封宇一起挤在她的榻上,靠在他身上:“皇兄啊,叫觞儿他们一个一个来就好,这么多小鱼苗一股脑全来拜访吾,吾哪里受得了孩童这样的吵闹?”

不知想到了什么,北冥封宇满面愧疚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是皇兄思虑不周了,你身子弱,叫他们莫要吵着你了。”

没一会儿,晶珠凉端上来了,还冒着热气,北冥封宇亲自给帼姬先盛了一碗,剩下的他自己几乎包圆了。

帼姬一边喝一边笑:“皇兄如今龙精虎猛,倒是叫做妹妹的放心许多。”

北冥封宇放下碗,脸色似乎红了,他轻咳两声:“小妹莫要取笑了,好了,吾还有事处理,改日再来看你。”

她就看着他走,在他快要走出殿门之时,施施然出声:“皇兄,可别忘了今夜之约。”

北冥封宇顿时一个踉跄。

刚入夜,浪辰台便收到了鳞王的手谕,召欲星移入宫。

欲星移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到鳞王为何此时召他入宫,幸好还未就寝,他整理一番衣衫便入宫了。

宫里的路他很熟悉,平时上朝去的大殿,以及私下议事的书房,偶尔他们也会在清波亭中谈谈与政治不相关的事,他自然而然的迈上了去书房的路,却在半路被一个宫人拦下。

宫人向他行礼,低着头说道:“师相大人,王吩咐,请这边走。”

欲星移脚步一顿,盘算着这一趟到底去干嘛,宫人指的那个方向,明显是后宫深处女眷的居所。难道……有人想陷害他?

有人知道了他当年与未贵妃之事,打算拿这事一次性扳倒他们俩?不应该啊,这件事没人知道才对……

那会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鳞王王位坐稳了要卸磨杀驴了吧?不应该啊?!

师相那聪明的大脑飞速运转,但始终摸不着头绪,于是问宫人:“王在何处等吾?”

宫人只顾低头带路,回道:“王说,师相见了便知,是……是我麟族一至宝,要赐予师相观赏。”

欲星移知道问不出什么,也不问了,静静思考起来,终于,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帼姬公主!

这位公主与他也算青梅竹马,幼时时常一起玩耍,只是越长大她便被拘得越紧。前些年先王还在世,将她赐婚给了一名鲲帝,可惜三王之乱时,她丈夫也参与谋反被杀,后来为鳞王挡刺客,又失去了腹中爱子,自此一蹶不振,开始寻欢作乐,恣意妄为。

如今这打算是?要他做入幕之宾?

必然已过了鳞王的明路,否则她不会伸手到他身上。

听说她今日又犯了旧疾,如今她是鳞王唯一的小妹,若她恳求,鳞王必定是答应了。

至宝,赐他观赏?

唉……这样轻易就被卖了,难道真是他做人失败?

欲星移想明白事情关键,不急不缓的跟着宫人的脚步,到了地方,抬头一看,果然是意料中的三个字——巾帼殿。

巾帼殿中不似别的公主娘娘那里熏着熏香,反而是酒味更重些,门口没瞧见公主身影,应该是在里边等他。

欲星移思索着走进去,身后的门便啪的一声关上了。

本以为会瞧见什么不该看的,却不曾想那位传说中的公主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子前看书。

一点也不似传闻中的模样。

“帼姬公主,”欲星移见她入神,叫了声:“唤吾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要说最该给智者颁发的奖状,那绝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欲星移显然深谙此道。

帼姬放下书本,朝他一笑:“许久不见了,星移哥哥。”

是许久不见,但听她喊那一声哥哥却叫欲星移十分不自在。

“诶~不敢,如今不比儿时,臣怎敢让公主唤一声哥哥?”

帼姬走过来,明明看着温柔妩媚,却压迫的欲星移不住后退。

她身上穿着薄薄的一层寝衣,是那种十分富有情趣的款式,白嫩的玉足什么也没穿,就在地毯上踩来踩去。

欲星移退了几步,啪一下便靠在了门上。

“公主!”

帼姬站在他面前仰头看他,娇小的身子一览无余,他侧过头,闭上了眼,一副禁欲模样,倒让帼姬更兴奋了。

她笑了:“你不敢看吾吗?”

“不可啊,公主,这不合礼法……”

“吾以为,你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也做好了准备。吾以为,吾留给你的时间已经足够。”

她那幽深的眼眸仿佛比海境还要暗,如同无底的深渊,拉扯着他的心智。

欲星移瞧着眼前这个任性的姑娘,她拉着他的衣裳,把他带到内殿,那力气,竟拉得动他。

是了,公主未出嫁前,也是位意气风发的高手。

“公主要吾如何?”

她惊奇的看他一眼:“吾以为这种事男人最为精通,难道你不会吗?”

欲星移仿佛膝盖中了一箭。虽然但是他确实……

脑子里把事情过了一圈,欲星移再睁开眼,眼中已换了情绪。

“……公主这是在考验臣吗?”他的声音温柔轻缓,却让她感到了汗毛耸立的危险感。

帼姬不怕他,她微微仰头,白嫩的脚顺着他的裤子轻轻向上,半路却被他的手攥住了,触感有些凉。

那只脚小巧精致,脚趾上还涂了蓝色的甲油,小小一只乖巧的被他握在手中。

她想收回脚,欲星移却不愿放开,拉扯之间她一个踉跄跌进他怀里。

“师相大人?”

“公主身体不好,地上凉,不如让臣代劳?”欲星移看似是问,却不容拒绝,直接把她打横抱起。

帼姬的余光是地上铺满的羊毛地毯,她笑着搂住了欲星移的脖子。

“师相~”那双漂亮的眼睛含笑:“吾身子弱,你可要温柔些呀~”

“哈,”欲星移低头,吻住那诱人的红唇:“必如公主所愿。”

她的唇微凉,却十分柔软,欲星移忍不住一吸再吸,勾着那香舌,似要把她口中空气夺尽。

杏眸含泪,媚眼如丝,氤氲水汽让她看起来分外可爱,绣口微张,红得诱人,口中却又似是勾引一般:“好哥哥,吾喘不过气来了……”

欲星移将她安放在床上,俯身压下,随着空间的缩小,压迫感十足。

“失礼了,公主。”

嘴上这样说,却丝毫看不出有抱歉的样子。

他们距离极近,帼姬感觉自己只要稍微动一动就能碰到他的唇。

她笑着抱紧了他的脖子,吻在他的耳畔:“师相大人,今夜吾允你以下犯上,无论你做出何事,皆不论罪。”

“那,臣多谢公主厚爱了……”声音特意压低,厚爱二字咬的极重。

他无暇顾及她说的话,只觉得那挠人的轻笑惹得耳根发痒。

欲星移帮她清理干净,然后才穿上衣服离开。

帼姬抓住他的衣袖。

他一回头,无奈道:“公主,臣明日还要上早朝……”

却见她笑了笑:“你吾之间,还不算完。”

欲星移只默默低头,毫不留情的转身走了。

之后过了半旬,欲星移才来寻她。

她一人在湖心亭游玩,吩咐了侍女明日再来接她。

“臣见过公主。”

见到欲星移,帼姬最想追究的不是他为何冷落她这样久,而是他来巾帼殿之前去了哪,为何他身上带着阵阵冷香?

那个味道她嗅到过,是未珊瑚。

听说她入宫前与欲星移有过一段?帼姬胜负心起,逼近他问道:“你从哪来?”

欲星移道:“从巾帼殿来,因不见公主,所以好一番周折。”

“只怕不是。更早之前呢?是否有别的女人见识过师相风情?本公主甚是妒忌呀!”

她捂着心口,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公主,哎呀!”只见他也装出一副夸张的模样将她抱在怀中:“是臣之过,竟害得公主吃醋心伤,臣真是做人失败啊……”

“这么说你承认了?”

帼姬一句话出口,欲星移却答也不答,抱起她抵在柱子上便吻了上去。

墨家人果然很放得开……

他熟练的剥掉她的衣裳,轻揉几下便叫她呼吸浓重**上头:“你真可恶……”

她轻轻捶打他的胸口,欲星移却只笑道:“公主今夜治罪么?”

“谁敢治师相大人的罪?”

帼姬微微瞪大双眼,颤抖着被欲星移抱在怀里清理身体。

她不聚焦的眼睛看向欲星移,此时脑子里有很多想说的,却格外清醒的什么都没说。

他走之前,她没忍住。

“以后不许带着别的女人的味道来见吾!”

她好似听见他笑:“是,谨遵公主口谕。”

他虽然这样说,可他却再一次很久没见她。

帼姬并不在意,她依旧每日酗酒,许多面首围着她讨她开心,鳞王和他的小鱼苗们每天排着队来看她,她一点也不寂寞。

醉生梦死很久,忽然有一天,觞儿叫醒了醉酒的她,“姑姑,今天是你的生辰,父皇在鳞王宫设宴款待群臣,让吾来叫你。”

听到款待群臣四个字,她脑子晕乎乎的梳妆打扮,下意识就端起了端庄的笑容。

正要走出去,北冥觞叫住她:“姑姑,父皇吩咐吾给你带一碗晶珠凉醒酒,喝了再去吧。”

帼姬愣愣点头,接过晶珠凉,一口饮尽。

她对北冥觞笑了笑,人还晕着,走出去的步子却稳的很,脸上的笑端庄大方,看不出一丝宿醉模样。

来到设宴处,鳞王免她行礼,让她坐在了自己下首头一个位置,另一边相对应的位置坐着未珊瑚,其余人皆在下首,离得最近之人便是欲星移了。

帼姬对未珊瑚印象不差,因为她是个有手段有野心的女人,抓住了三王之乱的时机,短短几年便越过育有子嗣的几个妃嫔爬到了贵妃位。

北冥封宇举杯,于是众人皆贺。

接下来会有地位高的皇亲国戚为她献上礼品,这样的献礼年年都要来一次,无趣的很。

那些人送的礼物她都猜得到,无非是珠玉首饰奇珍异宝,这些她多的是。

热闹的宴会现场,主角却不看自己的礼物,一双无情又多情的眸子扫视着在场的众人。

欲星移并不看她。

很快她就找到了新的感兴趣的东西。

那是个美丽的舞姬,据说出身鲛人,身段像蛇,面容却像……像她不久前逝去的嫂子贝璇玑。

不过一二分相似便足以为她博得北冥封宇的三分善意了。

她耐心的等到舞蹈结束,然后在那舞姬惶惶不安自己是不是要被纳入宫中时,叫人通知她去巾帼殿。

她也时常自嘲自己是否管的太多,但北冥封宇毕竟是护着她的好兄弟,她愿意为他多事几次。

宴席上佳人公子不胜其数,她却只看见这个小舞姬顾盼神飞。谁又能说这不是爱呢?

而北冥封宇也仅仅是给了她一个不要太过分的表情而已。

“过来,跪着过来~”

她在自己的寝宫调教她,教她怎样成为一只合格的狗。

她的眼睛便真的像一只幼犬一般湿漉漉的,好似带着无限的仰慕。

“你的眼睛真好看……”她用脚尖挑起她的下巴,看她垂泪欲泣的样子,我见犹怜:“告诉吾,你的主子是谁?”

“是……是公主……”她瞪大眼睛,艰难的回答着。

“噢?那你为什么哭呢?对吾不满吗?”

“啊,奴婢不敢!请公主恕罪!”

帼姬笑了,“便留下做吾之雀儿吧。”

雀儿瑟缩的趴在地上谢她赐名。

“你也真该谢吾。她也真的算的很准。”

这一天起,宫里好像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帼姬不再酗酒,只是常常望着窗外。

“风云将起了。”

“……公主……”

雀儿小心翼翼的唤她,却只得到女人带着深意的双眼。

她不出殿门,但朝堂之事尽入她耳,她瞧着古井无波,但平静的表象下是心知肚明的波涛汹涌。

她身体不好,却日日不肯喝药,后来渐渐开始吐血。

欲星移时常在深夜来到巾帼殿,他注视着她的睡颜,久久无声。

她只在他走后撑起身子轻笑:“吾这巾帼殿快热闹死了,皇兄白天来,师相夜里来。他们不费心国政,管吾倒是费心。”

雀儿贴身随侍,眼中闪着不安的光芒。

“雀儿,你出身鲛人,怎么会做了舞姬呢?”

忽闻此言,雀儿慌忙解释道:“公主,奴婢虽出身鲛人,但家境贫寒,只好自愿入宫为自己谋个出路,哪怕是舞姬,能好好活着,也不错了。”

帼姬看着那张脸,她抽出头上一根簪子,将那张脸划得皮开肉绽。

雀儿尖叫着想逃,却在听她一言后强忍疼痛,默默忍受。

“乖,”帼姬满意的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脸,用帕子温柔的擦干其上血迹,“下去擦药吧。擦完药戴上面纱,去告诉未贵妃,吾将死,不足惧。”

“……您知道吾是……”雀儿震惊的瞪大眼睛。

“去吧。”

九界风云变换,一时难以理清。太虚海境在巨大的动荡过后,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之中。一时之间,海境鱼龙混杂,无数外域之人来来去去,局势混乱的如同迷雾。

“难得这皇兄这样牵挂吾,这种时候也不忘来看吾。”

北冥封宇日常来巾帼殿打卡,屁股都坐不热就要回去处理他的国事了。

也多亏了欲星移当年立下的‘后宫不得干政’这条规矩,叫她乐得清闲。

北冥封宇和欲星移都在为海境奋斗,帼姬自然也不甘人后,但她不能去管外面的事,只能努力的盯紧朝中大臣与未珊瑚的动向。

或许是旁观者清,她在未珊瑚眼中看到了清晰的**,那是她十分熟悉的特质,她欣赏她,却也必须压制她。

鳞王如今重伤昏迷,未珊瑚被委以摄政之权,虽由她协助,不是大权独揽,但这场景,这局势,多适合谋反啊。若非她是公主,恐怕也是要谋反试试的。

这样的情况,最适合的就是皇子登基太后摄政,帼姬幽幽叹气,太子若在此刻出事,则海境必然大乱。

她不管多的,只有两件事必做,护着北冥觞,防着未珊瑚。

又是风平浪静的一日,计算着剩下的时光,帼姬越发醉生梦死起来,动辄几坛子酒水,周围一圈男宠伏低做小,快活极了。

身体情况虽然每况愈下,但心情却好了许多。哪怕面对着这隐隐开始动荡的局势,帼姬也丝毫不怵。

“对了,”喝到中途,帼姬忽然笑了笑,躺在男宠怀中道:“不知师相此刻在做什么,想必很头痛吧……”

盛持欢(男宠一号)颇有些吃味的低下头,一手捏着酒杯往帼姬嘴边送,他的头发落在帼姬耳边颈侧,有些痒。

“殿下……有我们还不够么?”

举目扫去,少年气的参念、英姿飒爽的葵元、剑眉星目的盛持欢、还有个书卷气的澄碧沐,帼姬悠然的喝了那口酒,柔软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男人的手指,害的他险些抓不住酒杯。

“吃醋啦?”她勾唇一笑:“你们是不一样的,何必相较?”

白玉般的手勾住澄碧沐的小手指轻轻摇了摇,看着男人羞得耳根通红,又极力在众人面前掩饰的模样,她笑开了花。

参念蹲在帼姬脚边,轻轻的趴在她膝上:“殿下,臣还是吃醋……您会觉得臣不知分寸么?”

听到他委屈的刻意夹起的声音,帼姬摸了摸他的发,不由轻笑:“你的‘分寸’,吾清楚的很。”

分寸二字咬了重音,少年的俊脸霎时染了一片红晕。

正饮酒,帼姬忽的感到一阵胸闷,此时恰逢宫人慌慌张张来报。

“公主!公主不好了!王遇刺了!”

“什么?!”

众人皆面露惊惧之色,帼姬更是忽的心痛不堪,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身体早有油尽灯枯之势,能撑到现在都是一身功力顶着,如今偶闻巨变,震怒之下,怒极攻心,一副立马就要驾鹤西去的模样,男宠们赶忙簇拥着扶稳她。

“未贵妃呢!如今宫内由她主事,鳞王遇刺,她人在何处?”

“事出突然,贵妃娘娘已经去安抚皇子朝臣们了,太医与师相都在赶来的路上。杀手当场死了,无一活口,贵妃娘娘也安排了人追查到底。”

那人虽战战兢兢,却答的滴水不漏。

帼姬冷笑:“她还真是处事周全。”

若是真的周全,又如何会出这等乱子?!

由参念和葵元各一边搀扶着她,帼姬撑着有些不适的身体赶往鳞王寝宫。

北冥封宇躺在床上,面色比她这个将死之人还差。

“皇妹……你来啦。”

“不舒服就麦讲话,想不到有朝一日,吾这个将死之人还要担心你比吾死的早。”帼姬气急,说话都口不择言起来。

“皇妹……”北冥封宇露出无奈的苦笑:“麦挖苦吾了……”

面对兄长难得的示弱,帼姬翻了个白眼,踢了一脚在旁边一边诊脉一边流汗的太医:“王的身体如何了?”

太医赶忙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斟酌着回答:“回公主,这……臣医术不精,还需等众太医来齐,一同会诊,臣一人万万不敢独断!”

砰一下,太医的头重重磕在地上,从他的态度来看,北冥封宇这次的状况着实不能算好。

帼姬愁的心口绞痛。

若是太子长成,北冥封宇死也就死了,可如今这个局面,北冥封宇一旦驾崩海境就将面临内乱,届时哪怕她再如何聪慧,公主之身也难以稳定局面。

种种念头闪过,最后在脑海中汇聚成一句话:北冥封宇不能死。

起码不能现在就死。

“……左将军何在?本宫方才好似瞧见他了?”

下首立刻有人恭敬回答:“回公主,左将军正领兵护卫王宫,此时应在殿外镇守。”

帼姬沉思片刻,正要说什么,却被北冥封宇打断:“唤师相与右文丞来。”

“皇兄!”帼姬担心的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鳞族的体温一向冰冷,此刻更显得一双手寒冷如冰:“皇兄打算怎样做?”

“别担心,本王还死不了。”北冥封宇拍拍妹妹的手,反过来担心起妹妹的身体:“你要更保重自己才是,吾总能为你撑着。”

“……皇兄……”

两人正说话,外间传来通报的声音,是右文丞与太医一同到了。

太医们鱼贯而入,围在病床前望闻问切,帼姬怕碍事赶忙站到一边去。

右文丞恭敬于左侧站立。

北冥封宇正忙着回答太医的问题,没空吩咐他,帼姬也不与他说话。

没一会儿,太医们一个个都跪下了。

他们口中尽力描补,却改变不了北冥封宇身体彻底垮了的事实,隐于未尽的话语中的是命不久矣四字。

这下,右文丞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破功,一下子跪了下来。

他恐怕等不到北冥封宇吩咐他了。

帼姬顿时面色一黑:“一群废物!滚!都给本宫滚出去!”太医们不敢面对帼姬的怒气,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北冥封宇朝帼姬伸出手,暂时安抚住她的怒意,又对右文丞道:“去告诉太子等人,吾无事,让皇子们都回封地去。再令未贵妃退回后宫,皇宫一应安保事物由师相接手,左将军辅助。右文丞暂代本王处理政务,处理不了的去请教师相。”

右文丞赶忙应了,告退出去。

也是巧,右文丞将将退出就碰到师相疾走而来,二人浅浅点了个头,右文丞忽的说道:“往后便拜托师相照拂了。”

身为一个政治生物,欲星移瞬间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什么,匆匆客套两句各自便分开了。

欲星移几乎是飞进来的,他这样急切,倒惹的鳞王一笑。

“平日难得见师相这样失色,今日倒是托了刺客的福,叫本王开眼了。”

欲星移一脸苦大仇深:“王!……殿下。”他又朝帼姬行礼。

帼姬哼了一声。

寂静的宫殿里,欲星移清冷的眸子悄悄看了冷冰冰的公主几眼,又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

北冥封宇无奈笑笑:“师相勿怪,皇妹她就是这个性子,并非不喜师相。”

“臣知道……”师相方才险些分寸大乱,现在竟又冷静下来了,许是心底有了成算,他直接问道:“王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竟是当着帼姬的面,毫不避讳。

这还是当年那个立下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的欲星移吗?

她立即站起身来:“皇兄,妹妹先退下了。”

直觉告诉她,欲星移在谋算什么,而且跟她有关。

北冥封宇摇摇头,拉住帼姬,不许她离开。

“皇兄?”

仿佛没有听到她不解的呼唤,专注的王者的眸子正幽深的盯着他忠心的臣子:“师相,殇儿还太过稚嫩,这些日子本王养伤,便劳烦师相助殇儿监国。”

欲星移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瞟了眼帼姬,忽的跪了下去:“王!”

帼姬心里忽的一沉。

北冥封宇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这句话他不可能让他说出口。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不必说了,此事绝无可能!当初本王不曾用这个,如今更无可能!”

“海境暗流涌动,此刻,王的安危比一切都更重要!”

他神情自若,上首的王者却好似力有不逮一般,疲惫的挥了挥手:“师相,本王累了。”

欲星移心里未必愿意这样,但他别无选择。若叫他在其他人和北冥封宇之间选一个,他一定选择北冥封宇,但若是海境与北冥封宇之间选一个,那便是另一种选法了。

一切的私欲都将被他抛之脑后,无论愿或不愿,想或不想,一切都要首先以王和海境的利益为先。

但他心里清楚,哪怕是为了海境大局,北冥封宇也未必愿意不顾伦常……这不仅仅是伦常的问题,还有鲲帝女性越发低下的地位和人格。

连身体都沦为鲲帝男性的资源……若叫帼姬得知,这个消息足以摧毁她最后的尊严,若是严重一点,恐怕要气死了。

帼姬察觉不对,私下里又去找了欲星移一次。以往每次相见都是赤诚相待,这次却是一个个消沉了起来。

她没有说明来意,但欲星移知道的很清楚。他旁敲侧击的暗示帼姬去查王室封闭起来的禁忌典籍,那是只有每一任鳞王才能看的东西,至于欲星移是怎么知道的,帼姬没有多想。或许是北冥封宇允许的吧?

帼姬向来胆大,打定主意之后便去偷了北冥封宇的钥匙。

她终于打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

封闭的密室内,各样古籍都有翻看过的痕迹,那些千金难求的孤本上,如今却落了一层薄灰。

而这些古籍之中,唯有一本是翻到中途便停了下来,没有被合上,而且自它之后,再也没有别的书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它似乎给观者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以至于观者甚至来不及翻看剩下的书便匆匆退出,将这里封禁。

帼姬走上前去,她注意到这本书的书页有许多褶皱,好似看书的人想要将其撕毁,但最终只是将其闲置于此。

她抚平书页,却见一段用鳞族古语书写的话。

【鲲帝犯龙圣威,诛暴龙乃得天下,龙皇崩逝,遗一言道:‘昭昭日月,定诛逆主之贼;朗朗乾坤,不佑贼子贼孙。鲲帝终亡于子嗣也!’

后鲲帝一族,凡有男儿,体弱多病,平王北冥祐多番打探,终于海外三山寻得仙法。

仙法言:使鲲帝同母所出之兄妹结合,而后施逆命之法,可使兄弟承接姊妹之命格,一代后,则女子应运。

平王世子以身试法,应效。从此帝女贵也。

后由仙法改良,■■■■■■■■,鲲帝女子皆旺兄弟,从此再无外嫁之女。】

被划去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秘密,鲲帝女性从无善终的秘密……

这个东西说起来其实很常见,大众有一个词来形容它:‘采阴补阳’。

原来此身终为客,哪得归处问奈何?

夜里,北冥封宇的宫殿中一片寂静,他点着灯,靠在床头看书。

宁静到可怕的氛围里,帼姬悄悄潜入了进来。

北冥封宇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于心的难过。

“皇兄……”

“小妹……你……你为何要来?为何要来啊!”

帼姬眼中含泪:“只因吾与皇兄一样,唯愿万里海境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若舍去此身能换皇兄平安,帼姬万死无悔。”

她要上前,北冥封宇却不愿让她近身。以往他们每次都是亲亲热热坐在一处,如今的北冥封宇却紧抿着唇,无声的透露出一种抗拒与不忍。

帼姬坚持着上前。

命不久矣的兄妹两人倒也势均力敌。

她握住浑身都是拒绝的北冥封宇的手,“皇兄,两害相较取其轻,你一向做的很好。小妹已是命不久矣了,就当是小妹的遗愿,好吗?”

看着依旧紧闭双眼的北冥封宇,帼姬无声的叹了口气:”答应吾吧,哥哥!”

她凑上去,轻轻亲了亲哥哥的唇,面对那双忽然睁开的眼睛,她也只是笑笑。

“你……”

他正要说什么,未尽的话语被帼姬一口吞下,小巧灵活的舌头径直闯入他的口腔,挑逗、起舞。有着世界上最近的血缘,却做着夫妻一般亲密的事。

北冥封宇无法忍受。

“不行!”他双眼泛红,一只手抓着帼姬的肩膀将她推开:“吾怎么忍心?你叫吾如何……”

话语未尽,帼姬便又凑上前来啄吻,“皇兄,你现在这样打不过吾的。”

她默默的陈述事实,一把按住北冥封宇。

她的内心此刻竟然出奇的平静,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恶心,难以接受,以及对北冥封宇的拒绝。她心中竟有些淡淡的欣喜。欣喜她的王兄这般疼她,爱她,这般坚守底线。

他会是个好王上的。

帼姬红了眼眶。

说起来,这还是北冥封宇第二次见到妹妹的泪眼。

帼姬自小受宠,因女子之身,反而更被纵容几分,自小到大,从未有什么不顺心之事。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还是那年战乱替他挡刺客,醒来后却得知夫君爱子均失之时。

北冥封宇心中忽的一紧,心疼二字不足以赘述他的难过。

帼姬笑了,她缓缓褪去身上衣物,熟悉的动作当着血亲兄长的面,竟然有些许的生涩。

她忽然想后世之人会如何看她,但却无奈又清醒的知道,必然是一个被文人口诛笔伐的结果。

没有人会知道她的武功多高,一生多苦。他们只会说,帼姬荒淫无度,一生入幕之宾无数,甚至连嫡亲兄长都要染指。

也罢,尔曹身与名俱灭,不负江河万古流。

她俯下身,以口渡给北冥封宇一块百年何首乌,这是吊命用的,防止仪式还没完,人就先死了。

“皇兄……”北冥封宇听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妹妹叹息一声。

她什么都没有说,又好似什么都说尽了。

究竟该怪什么呢?怪世事无常,怪毫无伦常的祖先,还是先恨这个无能的自己?

夜明珠的光晕温柔,人影交叠,此起彼伏。

半晌后,终于结束了。在□□喷发的瞬间,仿佛生命力从帼姬身上被吸走了,她一头深色的长发眨眼间变得苍白。帼姬从哥哥身上爬起来,指尖抓着苍白的发尾,她淡定的张开腿,将不该有的东西都挖了出来。

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媪,动作竟也不如以前那般灵敏了。

或许是累的睡着了,又或许是不愿面对,北冥封宇依旧紧闭双眼。他感觉他的眼前有什么洁白如雪的东西挡住了夜明珠的光辉,但他始终不敢睁眼。

他或许应该后悔自己此刻紧闭的眼睛,这会让他看不到妹妹苍白的脸。

“皇兄,”帼姬声音有些喑哑,她披上衣服,迫不及待的离开这个地方:“妹妹先退下了。”

北冥封宇的眉头狠狠跳了一下。

他悄悄睁眼,想要看她,却看到那耀眼的白发。

帼姬爱美,一头长发留了十几年,一直长到小腿那么长,她很注意保养,她美丽的长发在海境贵族之中广为流传,大家都知道,帼姬公主的长发美的就像泛着光的海藻,当她精心装扮自己的时候,她会在长发上点缀宝石珍珠,跳起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发着光。

他的妹妹,这样好的年华,竟然一夕间白了头。

这下好了,她再也不用借助宝石的光泽了,她的头发终于比珍珠还耀眼了。

北冥封宇眼睛一酸,挣扎着想要起身,身体却丝毫也动弹不得。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修复。这件事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的卑劣。用这样卑劣的方式吸取亲妹妹的命为自己续命,他的小妹啊……

帼姬拖着越发沉重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宫殿,夜半十分,巾帼殿的夜明珠那么亮,那么冷清,推开门却见到一个让她并不意外的人。

“公主?!”欲星移愣住了。

“师相大人?夜闯宫闱可不是一个臣子该做的事,今夜本宫可没力气赦免你的罪过。”

帼姬微笑着侧卧在榻上:“恕本宫无礼,本宫实在没有力气了……”

她喘息着,等着欲星移开口。

欲星移震惊的看着那头白发,似是不忍,但他并未闭上眼睛,掩耳盗铃的行为他不屑于做,顿了片刻,他道:“臣有罪,臣向公主请罪。”

看到他低头,帼姬忽然很想笑,只觉得讽刺。

请罪?

将死之人,哪里值得一境师相低头呢。

为鳞王续命,师相何罪之有?

“这倒是叫本宫不解了,师相何罪之有?”

欲星移身形一顿,冷淡的眸子缓缓闭合:“臣以下犯上,罔顾人伦。”

“以下犯上是吾允诺你的,至于罔顾人伦,师相何曾犯过?”帼姬露出不解的表情,但她太累了,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困得不行,强撑着精神应对。

“公主!?”欲星移比帼姬不解太多了,他的疑惑,他的利用,他的难过,化作一条**的毒蛇,撕咬着他仅剩的良心。

“师相夜闯宫闱,还是明日亲自向皇兄请罪吧,吾区区一个公主,哪有惩治师相之权?”帼姬喘了几口气,忽然觉得很冷,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冻结了一般,她向欲星移伸出手:“欲星移……你过来……”

欲星移接住她的手,近前将她抱在怀里。鳞族的怀抱并不温暖,但他紧紧抱着她的时候,她竟也觉得有些许的温暖。

“吾好冷……你抱着吾好吗?吾明日想见皇兄,吾还有些话想跟他说……”她的睫毛颤抖着,像欲星移见过的蝴蝶一样,美丽又脆弱,风一吹就要消逝。

“如果吾困的醒不来,师相帮吾转达也好……”

“不会的,明天,会见到王的。”

“会吗?”

“欲星移的保证,公主大可放心。”

她好似要交代遗言,欲星移赶忙止住她的话,尽量平稳的给她输送功体。

帼姬很困很困,从北冥封宇的宫殿到巾帼殿这段路,简直让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合上眼睛,气息渐渐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欲星移仔细的看着这张脸,美丽,温顺,苍白。他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她,记忆里那个任性的小公主与眼前的女人重合,她的样子头一次在他眼中鲜活起来。

幼时朝他讨要鲛人泪的公主,少年时鲜衣怒马的公主,出嫁时不甘的公主,替鳞王挡刺客时惨烈的公主,丧夫丧子之后□□荒唐的公主,到如今脆弱苍白的公主。欲星移改变这个国家的念头从未有一刻如此强烈。

欲星移最知分寸,欲星移最是冷静,他一向知道怎样做才是最有利的。他自然也懂他不该抱着她。

他的手不该触碰鳞族公主娇贵的肌肤,他也不该听她应允的以下犯上。

但欲星移却不敢松手,他忽然很怕,很怕怀里这个瘦弱的女子还没见到明日的阳光就溘然长逝。

还好,她应该只是睡着了。

夜晚是很漫长的,欲星移的目光定格在帼姬的白发上。

夜明珠的光照下来,她的白发像是沾满了月光,温柔清冷的月华铺在他的手上,被他攥在了手心里。

但月亮又怎么抓得住呢?

他坐在那一个晚上一动不动,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只有两个人靠在一起的地方是温暖的。

天亮了。

夜明珠的冷光不那么明显了。

清晨的鳞王宫里忽然喧闹起来,那是结果出现了。北冥封宇大约是好转了吧。

欲星移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他该放下怀里的公主,他该去关心鳞王的现状,可他怕自己手一松开,帼姬细微的呼吸就要断了。

宫殿门被推开,是帼姬的侍女推门进来进来,看到殿内的景象,她刚要惊呼出声,便被欲星移一个眼神吓得愣在原地。

欲星移压着声音,吩咐道:“去看看王如何了,若王状态稳定,替公主请御医来。”

侍女红着眼睛点点头,跑的飞快。

帼姬再睁眼时,北冥封宇在她身边抓着她的手,他的眼睛很红,力气很大,抓的她有点疼。

“皇兄……皇兄……”她说话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生怕听不到她的声音。

“吾在,吾在,你说……”北冥封宇的喉咙哽住,像堵了块石头,难以下咽,密不透风。

帼姬的声音十分微弱,人人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光了:“吾不想留在这了……皇兄……吾听说海境外有太阳,吾想看看太阳……”

“好,吾答应你,吾答应!你好起来,吾带着你和殇儿他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北冥封宇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情绪,他的内心似乎都痛的麻木,各种各样混乱复杂的感情让他的心痛的几乎窒息。

他还没把自己从那荒唐的夜晚抽身,立刻就面临与她的生离死别。

帼姬的目光涣散了,她的美丽的眸中再没有众人的影子。

眼前仿佛是她一生的光阴闪过。

幼时,父皇抱着她说,“这是本王最小的孩子,本王要让她一生欢喜,无忧无灾。”

他做到了,他活着的时候,帼姬快活的很,每天脑子里一点烦心事都没有,哥哥姐姐们都羡慕她活得恣意。

后来,父皇为她选了个驸马。

父皇当真费尽心思,驸马虽是鲲帝,却手中无权,父母早亡,没有长辈为其铺路,他便只能对她百依百顺。

但驸马却不是个软蛋,他是个翩翩少年,有上进心,有热血,有学问,看了她还会脸红。

这样好的驸马,为何偏偏卷进夺嫡里?

自驸马死去的那日起,帼姬的一生便晦暗无光了。

朦胧间,她好像瞧见她的驸马对她笑,又沮丧着脸说对不起。

她的泪水霎时涌出,想骂他个狗血淋头,又没力气张口,她反抓着北冥封宇的手,她那只手形销骨立,抓他抓的死紧,她口中止不住的哭喊,又委屈又生气:“夫君……夫君……你为什么不听吾的话……为什么造反……为什么留吾一个人至今……”

“吾好……想你啊……”

兄妹间交叠的手因一方骤然失力而分开,想要挽回,唯有遗憾与绝望丛生。北冥封宇眼泪都划到下巴了才发觉自己流泪了,这泪水,为何这般冰冷苦涩,就像海水似的。

他抱着帼姬的尸身痛哭出声:“皇妹啊——!”

金枝玉叶,为何偏受情字囚困?还记当初,鲜衣怒马少年时,舞剑动山河,到如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欲星移则趁机悄悄藏起那颗落在她发间的鲛人泪。

【“欲星移,欲星移,吾听闻鲛人泪流光溢彩,是海境难得的至宝,吾各色珍宝都有了,就缺鲛人泪,你哭一点给吾吧!”】

曾经遍寻不得,苦苦求他,如今鲛人泪落在发间,她却再也不会为此开心了。

这颗泪来的太晚,又来的刚好。公主再也不会眼巴巴的想要鲛人泪了。

欲星移忽然笑了。

她自由了。

帼姬的葬礼办的很大,王室秘术的消息被死死封锁,人们便以为她是和欲星移偷情导致病情突然严重而亡的。

这样的公主哪怕曾有救驾之功,但哪配此等国礼?

是啊,一个荒淫的公主,一个以权势迫使当朝师相做入幕之宾的公主,怎么配呢?

鳞王觉得她配,那就是配的。

帼姬的棺椁葬在了皇室成员的墓地里,北冥封宇在那守了她三日。

没人知道,帼姬的尸身被师相欲星移悄悄带走,烧成了骨灰。

后来的某一天,北冥封宇亲手将帼姬的骨灰撒在海境入口的风里。

以后,他任性的小妹妹就能想去哪就去哪了。

树头花艳杂娇云,树底人家朱户。

北楼闲上,疏帘高卷,直见街南树。

阑干倚尽犹慵去,几度黄昏雨。

仲夏盘马踏青苔,曾傍绿荫深驻。

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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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欲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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