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凋族最强的战士……
树下的神秘少女无声扩大了唇角的微笑。
她早就知道这一点。若非是花王的守花之御、如今名震妖族的挂冠侯，也根本不值得她亲自下场。
“一往无前的勇士，你的前方又是何处呢？是那繁华的花妖之乡，抑或这片沼林深处的诡秘，还是那片令人窒息的冰冷的魔土，还有踏过是非小径的东方更遥远的所在……”
粉衣npc一连提及几个不同的方向，三十六度瞬间兴奋起来。
如他所料不差，这种经典台词正是策划安排给玩家的世界观补充。
玩家的回答并不重要，大可以挨个问下去，直到问清所有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为止。
思及现在自己正身处沼林，白发持刀的挂冠侯很上道地答：“一直以来我都妄图探究这片沼林深处的秘密。身为此地的隐者，你有什么了解吗？”
粉衣少女面上微笑，实则咬牙把挂冠侯的话通通当作放屁。
对方是否有在沼林一探究竟的想法，她还能不知道吗？
如果真想探索沼林就应该南进朝深处走，而不是如这些年一般从来只在外围打转，连几个树魔都要小心翼翼避开！
说这号称骁勇的有挂冠侯有战士风度纯属睁眼说瞎话。
“久远前，曾经栖息在冥河流域的是金树一族，他们天生铜皮铁骨、刀枪不入，连花妖之王也不敢直撄其锋，但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乌发少女眼波流转，长叹道：“金树族爆发了一场战争，没有人知道原因，在那之后也没有人再知道金树的行迹。”
“是非河依旧哺育着沿岸的生灵，但金树却拒绝了千年来的辉煌，选择隐遁远方，有人见到他们往南方去了，就是如此。”
眼前npc的话提醒了三十六度，他依稀记得游戏开场CG中有一个boss身后的背景是金色树叶的参天巨木。
联系到方才的背景介绍把金树与花王相提并论，那么金树中就八成有另一位混沌诸王了。
“所以金树族现在隐藏在这片沼林深处，这些树魔与金树有关？”
这一次，他是真心感兴趣地发问。
少女却只是莞尔一笑：“也许吧，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毕竟没有人亲眼见过金树的踪迹。”
说得也有道理。
大概金树族地与花妖、魔族不同，是一个有前置准入条件的传说之地，没有收集到相应道具就难以直接到达。
三十六度毫不探究地话锋一转：“南方毕竟太过黑暗危险，我在沼林中行走多日，也有些无聊。冰冷魔土又是什么？我记忆中的炼魔狱附近气候很是炎热。”
少女npc卡了一下。
可能太久没和人说话，适应不了当代的话题切换速度。
“看来是一位经历丰富的旅者呢。实话说，魔界最令人烦躁之处，便是它的统治者天魔在这片土地上散播的恐惧。至于冰冷之处么，如果你有机会到魔界东、南部一行，自会明白我的意思。”
三十六度回想了一下，难得听见的几句npc主观评价都是对魔界与天魔的诋毁。
虽然大家各有其用心，但至少说明这两者的路人缘实在很差。
三十六度无所谓地添油加醋：“天魔啊，我也不喜欢他。他实在不是一名合格的君王，落得如此下场也算合该。”
“我久居尘外，也只知天魔录封印落下，不知天魔的下场又是？”少女眸光微闪，从善如流问。
“真相我也不知道，只知他如今确实起不了身了。连玄都王朝如今都鲜有人提及他的名字，毕竟天魔录封印已落下太久太久。”
先前三十六度还动过如果动手把金魔杀掉，能不能强制把天魔召唤出来的念头。
不过最终还是由于可行性太低、风险太高，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在自身实力达不到碾压性时，就在敌营正中心换整个魔界的红名敌对，未免太不靠谱。
三十六度暂且把魔界东南部记在心里，顺势又问道：“魔界我迟早还会再去。那如果往东方走呢？是非小径更远处又是什么风景？”
事到如今，粉衣npc早猜到他还会继续问下去打探情报，从容背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那是远离了冥河另一个境界，是我们生活的、却不属于我们的土地。冥界千百族群中，现在也只有魔肯对其拔剑。”
三十六度一愣，想起他唯一听说过的那个陌生的地名：“苦境？”
“没想到魔族以外的冥界之人，也会关心冥界之外的世界……”少女吃吃笑出声，“你想要到那片境界吗？”
“总有一天会去的。你知晓到苦境的方法？”
“字面意思，既然苦境武林在是非小径以东，不如你穿过是非小径试试。”
三十六度将这个自己在魔界不曾听说过的地点记在心中。
既然苦境在这个“是非小径”遥远的东方，基本也可以确定苦境就在魔界东方，而是非小径大概就是一条魔界与苦境的边界线。
至于小径中的“是非”与冥河上游的别称“是非河”是否有关，可能还要回去请教有问才有答的花王。
“最后，倘若我想去往花妖们的梦幻之乡呢？你对那片土地又有什么了解？”花凋族的挂冠侯轻声问。
乌发粉衣的少女却发出一声嗤笑。
“那处或许花香飘溢、百鸟闻啼，却属实不像梦幻之乡。”
三十六度瞪大眼：“为什么？”
这分明是在鄙视自己几百年来的劳动成果！
先前听npc把花凋秘境放在第一位，又用的是褒义的修饰词，还以为她对花妖与花王多有推崇。
“你知道冰冷与绝望是会蔓延的吗？花妖们曾与魔族缔结联姻，他们就必然为此付出代价，不是现在，也是未来，在未来的某一天……我都看到了。”
少女脸上泛起异常甜美的微笑。
她的双眼如蓝宝石一般幽邃明亮，三十六度毫不怀疑，这可能真是一双看得到未来的双眼。
她是一个知道很多东西的npc。
也许是一个预言家。
三十六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除了花凋族，你还能看清其他几个地方的未来吗？”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粉衣npc反问。
挂冠侯挑眉道：“不是你说我是穿过生命灭绝之地的勇士，要为我指引迷航吗？”
少女拂衣而起，与刀者平视，指指自己。
“我是望君朔，一个逃离一切的幽影，一双凝视流水的眼睛，只有流入冥河中的一切是我能看到的过去与未来。”
“所以花凋族之外的几个地方距离冥河太远，你看不到？”
望君朔笑着摇了摇头：“你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三十六度非常乐意！
有美女npc给抱抱，哪怕会扣生命值上限，他也不是不能忍……少抱几次就可以了。
面对少女张开的双臂，他毫不犹豫一把抱了上去。
三十六度建模比望君朔高些，他环着npc的后背，低头把脸轻轻靠在人家肩膀上，心想可惜不能截图，不然确实只抱一次就足够回味一辈子了。
望君朔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怀中青年的长发，脸上笑容如旧。
她稍稍偏头，在三十六度的耳边轻声道：“所以我也能看到你的未来，花凋族的挂冠侯。”
挂冠侯猛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女。
所以这个npc已经智能到像检测装置一样，连他刷出过什么成就都一清二楚吗！
三十六度惊魂未定想，还好自己是刷出称号以后才来的，不然多落面子。
“我的未来又是如何？”
不出所料，望君朔只是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些npc总是神神秘秘的，不可能一次把话彻底说明白。
三十六度不死心追问：“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以此为交换，你的任何烦恼我都可以帮你解决，杀谁都可以。”
望君朔只道：“这可不是一个杀人游戏，而是一道解谜题。我要离开了……什么时候你解开那个秘密，我们还会再相遇。在方才的四个方向中选择一个吧，挂冠侯……”
少女转身，裙摆掀起一个波浪般美丽的弧度。
她在三十六度的注视下步入沼林中，声音一点一点淡去。
“这是我给予你的馈赠……”
三十六度试着追了几步，却发现npc身影远去的速度远超自己想象，而且背影在远到一定距离后便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这应当是一段特殊的过场CG，玩家循着那个方向追上去也没用。
何况他现在也不想深入沼林同那群树魔玩烧烤了。
三十六度检查了一下状态栏，发现与望君朔拥抱过后，果然多出一个buff。
噩梦恩泽：暂时提高生命值与信仰，降低感应与集中力。
看来看去都是对魔法或信仰流的影响，其他数值没变化，甚至生命值提升对现在的三十六度还有好处。
而且这个buff和炼魔狱之主的诅咒不同，描述上挂着“暂时”两个字，说明应该很轻易就会消失。
三十六度没放在心上。
他重新打开地图，一心一意继续西去，回花凋族地。
*
沼林少女npc的事，三十六度没再如同当年的白衣人般事无巨细汇报给花王。
大抵由于当年的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让自己顺利开辟新地图。
平日他是不愿与npc谈论太多容易让自己翻车的话题的。
而且望君朔口中的“未来”里，怎么听怎么像花凋族要完蛋了。
他不敢猜测自己打boss在这之中出了多大力，更不会把这个一不小心就会危及自己小命和清誉的预言告诉npc！
三十六度只是一如既往躲在族地里做了好几天黑暗箭，把辛苦收集到的孢子一点一点融到箭镞中。
小花妖们也像往常那样都跑来围观挂冠侯的日常。
三十六度合成其他材料时一一问过他们，给小孩一人塞了件东西当礼物。
但也向每个人都要了点本命花当作交换的报酬。
连刚开花没多久的小花妖都不放过！
一切动作都是私底下保密进行，成为挂冠侯与花凋族小孩间共同约定的秘密。
不然讲出去着实有损挂冠侯英名。
一股脑把这一批材料合成完后，三十六度才想起来去骚扰花王，拷问他自己新学的地理知识。
“是非小径与是非河的联系？”二世花王有些无奈地用扇子揉揉额角。
他怀疑三十六度要么是逻辑有问题，要么不识字。
“是非小径当然与是非河相邻，据本王所知，这两道关卡是苦境中原进入魔界的唯一途径。怎么，你又从魔族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
挂冠侯经常跑出去“巡防边界”一去数月乃至成年不返，连花王都不知道他每次是跑哪烧杀抢掠了。
三十六度笑笑：“既然苦境可以从这里进入魔界，那魔界也可以从是非小径去往苦境咯？”
有趣的问题。
他几乎要将欲求写在脸上了。
二世花王垂眸看着自己座下的挂冠侯，打开折扇，轻笑一声。
“你想去苦境了。”
三十六度点点头，毫不掩饰：“但不是现在。挂冠侯在花凋族的时间还太短太短，青莲寒狱那边没有彻底稳定下来。我也还没摸够矿，不会贸然离开的。”
暮光下，金发近乎在霞色中融化的二世花王折扇掩面，含笑看着青年继续讲下去。
“不过我与一个人的约定之期大抵到了。第六代金魔已死，最近我也不是不可以再去玄都转一圈，造访圣母，顺便再打探一下是非小径的具体信息。王，所以我们花凋族真的没有通往苦境的渠道吗？”
最后一句纯属没事找事。
花凋族深居冥界腹地，向北是魔界，东临青莲寒狱，哪哪都跟苦境不搭边。
花王微笑：“你往冥河里一跳，兴许就能直接漂到苦境了。”
三十六度大惊失色：“水路还是太危险了！这个我们从长计议……”
这个议题就此排在日程里，不知道哪一天三十六度会突发奇想地动身。
不过魔界也好，苦境也好，都是很遥远很遥远的未来。
摆在二世花王面前最紧迫的问题是，他需要考虑一下自己还有多少时光。
还有多少时间以供三十六度如他所愿那般游历世界，然后在神花树再一次凋谢前回来，握着自己的手。
他可以对他期许下一个百年，与此后无数次初见与重逢。
这一夜，二世花王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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