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八山柱之战一个月前就结束了?!”
元元心一声惊呼,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直接冲到良峰贞义面前,撞开了正拿剑指指着良峰贞义额头的柳生剑影。
“一页书前辈他们人呢?他们是不是提前回中原了?”元元心急切询问。
一脸震惊的良峰贞义偷偷瞥了眼被撞开的师尊,强装镇定地回答:“他们被渊姬带走,送往神遗一族养伤,尚未离开东瀛。”
元元心不由松了口气,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返回他原本闲坐的那棵小树下,继续休息。
柳生剑影方才还怒气满满想杀了擅自佩剑的大徒弟良峰贞义,被元元心这一打岔,反倒转移了注意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军神败在中原人手里’这些字眼……
五十年前与军神一战失去了佩剑,想不到五十年后,东瀛第一高手军神也输了。
中原人——
柳生剑影的目光不再停留在良峰贞义身上,凛凛移向元元心。
“别看吾,等你养好手再说。”元元心双手枕在脑后,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晒太阳。
一个月前——
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公子闯入夜叉洞,扬言要拜柳生剑影为师,可没等他看清洞中还有其他人时,已被剑圣的剑气扫出洞外。
幸好少年没有拔剑挑战,只是出声唠叨而已,否则他早已身首异处。
想必那就是柳生剑影命中的小徒弟伊达我流,元元心打了个哈欠,瞧好戏似的看不懂事的伊达我流反复被丢出去十几次,过一会儿又重新爬进洞来,不死心地还是想拜师。
元元心好心向伊达我流比了个‘嘘’的手势,并且打手语告诉他坐下来,用心感受周围的气流变化。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留着鼻血的伊达我流傻傻地点点头,有模有样地盘腿而坐。
耳根子终于能清静些。
谁知下一刻,伊达我流突然兴奋地跳起来——
“我听到了!我真的听到剑圣的剑意了!啊——”还没来得及庆祝几句,由于讲话太大声,伊达我流再次被扔出洞外。
他用东瀛话讲的什么元元心听不懂,不过欣喜的语气大概能猜出是怎么回事。果然跟玄鸣涛之前提示的一样,伊达我流是个缺心眼缺根筋的天真孩子。
“为什么还打我……”伊达我流可怜巴巴地爬进洞来。
“我只出一剑……”柳生剑影这十几日来第一次开口,引得元元心也立马集中精神。
洞口的伊达我流此刻比元元心更全神贯注,他心里非常清楚,一剑之后,非死即生。
夜叉洞中倏地气凝风窒,滴答的水珠,积蓄的水洼全部凝固,时间仿佛冻结。
高手的气息,出剑前全然的凛冽杀意,元元心不敢大意,他听不懂两人说的什么对话,只觉杀意充斥整座夜叉洞,令人不得不防。
瞬息之间,水滴作剑,破空划开命途,伊达我流反手握住剑鞘挡在身前,分毫不差将必杀之剑挡在剑鞘之上,脖子虽仍被划开一道深深的痕迹,却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
“我没死!”伊达我流惊喜地爬起来,“我通过考验了!师尊!”
他立马跪在柳生剑影面前磕头拜师。
柳生剑影只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你可以开始练习了。”
轻描淡写的一剑,蕴藏精妙的剑意,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无一分多余,无一分欠缺。元元心赞赏之余,求战之心更炽,难得遇上对手,不切磋一番实在可惜。
三天前——
夜叉洞中金光大作,等待五十年的无暇之剑终于展露锋芒,一同陪柳生剑影坐等一个月的元元心也兴奋不已,颇有种见证新生的成就感。
柳生剑影双手戮血拭剑,以求完全感受剑质剑形,为无暇之剑开封,传统的剑者执着表现无疑。
无暇之剑出世,第一个目标便是元元心。还以为柳生剑影会立刻向元元心求战,谁承想那怪脾气的剑圣却说,手受伤了不能握剑。
险险忘记玄鸣涛交代过,柳生剑影对剑极其尊崇,剑乃其信仰之源,万不可做出任何侮辱剑的行为举止。
元元心自己的元心剑随心而生,不像伊达我流那样,为了握剑手势不对的问题,被他师尊用剑气扫出夜叉洞足有七八十次,摔得鼻青脸肿,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元元心莫名想起自家的剑宿师尊,虽然他也经常挨师尊的打,但相比之下,自家师尊真是和蔼可亲!
元元心用蹩脚的东瀛话介绍了自己,东渡前一个月跟莫召奴突击学习,这个月又在夜叉洞中跟伊达我流学了一些,勉强能说上几句。
没想到柳生剑影年幼的时候曾去过中原,原本就会不少汉语,倒是免去诸多交流障碍。
“你现在不能与吾切磋,我就先离开去做别的工作,等你的手恢复,再用剑意找吾吧。”
元元心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玄鸣涛非要他陪柳生剑影一起在夜叉洞等,直到无暇之剑开锋才能自由活动。
未料经过一个多月的剑意交流,前后总共没说过两句话的人,居然默认对方为同道中人,跟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一样默契在心。
伊达我流十分好奇,时常悄悄问元元心与柳生剑影相处有什么窍门,结果只得到一个‘剑’字,真是让人越想越头大。
秘密任务不能告诉别人,可元元心没有门路,去京都绕了一圈一无所获,只能返回柳生剑影那边,看看身为石浓少主的伊达我流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接近权贵。
今日良峰贞义佩剑前来拜访,霎时点燃柳生剑影的怒火。
原本他们师徒之间的矛盾外人不好插手,可听良峰贞义佩剑的理由,着实令人敬佩。
“为了阪良的子民,我必须用剑。”
“死也无悔?”
“你对剑是执着,我的剑同样执着。”
“半途而废算什么执着。”
“就算牺牲性命也要保全的执着。”
“人间所有的性命,在剑道面前,只是云烟,眨眼消失。”柳生剑影背过身去,气得不愿再见良峰贞义一面。
“就算是百年云烟消散,也是我的责任。”良峰贞义仍然坚持。
“我只要一个能够验证我剑道的对手,这个人是谁不重要。”
“抱歉,打扰——”元元心实在听不下去,插嘴道,“这么大一个对手在你面前晃了一个多月,你当吾不存在?你的手好得差不多了,何时与吾一战?”
剑意散出,周遭草木皆受摧残,逼得良峰贞义和伊达我流各自退开数步。
柳生剑影顿时怒气尽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慎重地说:“三天后,便可证剑。”
良峰贞义还有未尽之言,元元心打断了他的话头。
“你想请柳生剑影出战拳皇是吧?”元元心像是料准良峰贞义的心思,点明道,“拳皇太弱了,没办法应证剑圣的剑道,不如让吾助你,你放心,吾会故意输给拳皇,不会破坏你们的计划。”
“你……”被说破心思的良峰贞义有些不敢正眼瞧师尊,好在柳生剑影对政局完全不感兴趣,根本没听他们谈论的内容。
“一页书与擎海潮前辈,以及莫召奴,为了两国和平而来,吾也须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如此回中原后,才能跟朋友交差。”
这回登岛的几名中原人似乎都实力非凡,利用师尊的行为确实不肖,若这名中原人肯相助,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良峰贞义权衡利弊,答应了元元心的提议。
良峰贞义离开后,他们一边往京都去,一边像郊游一般走走停停,探讨关于剑的一切。
只有苦巴巴的伊达我流每天都要练习握剑拔剑几千次,但凡稍有一丝偷懒,都会被他师尊再加练几千次。
元元心私下将这些趣事通过锦囊告诉玄鸣涛,没想到玄鸣涛很是感同身受,又无奈又怀念地直叹气,还嘱咐元元心替伊达我流包扎手伤,多换药。
上回伊达我流给柳生剑影换药,结果被他师尊批评说心思太杂,别人的手伤关他什么事。
元元心可不想被当成反面教材,伊达我流这么大个人,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三天很快过去,柳生剑影的剑意空前高涨,无暇之剑即使尚在剑鞘中,也颤声不停,剑吟不断。
五十年来第一次,万神劫终于再现人间,巨大剑翼撑开万剑轰鸣,凌空而降射向元元心。
元元心同样回应万剑,柳生剑影有苦等五十年淬成的无暇之剑,元元心也有胎生炼铸而出的元心剑,剑质高低无法评判,但看剑者出剑——
“万神劫第一式——”
“初心剑——”
万剑对万剑,五五平手没输赢。
万神劫第二式,时空仿若凝滞,快,准,集中,朴实无华的一剑刺开剑之极义。
元元心剑使刀招,一式三连,瞬息发出刀,剑,单锋三股属性相反的气劲,层层削弱万神劫第二式单点突破的威能,硬凭根基挡下第二式。
柳生剑影眼神冷静得可怕,越是如此,越是疯狂,他身上剑意燃烧沸腾,无比亢奋的神经,沉若深渊的心境,无暇之剑端至身前,万神劫第三式接踵而来。
方圆忽坠巨大剑网牢笼,无数剑气盘旋,将对战两人一起包裹,攻守一体几乎没有破绽可寻。
早听玄鸣涛说东瀛的高手都喜欢玩攻守兼备的一套,元元心嘴角勾笑,凝视阵中相对而立的柳生剑影。
元心剑反手拄地,脚步站定,元元心使出压箱底的绝招,当着柳生剑影的面,元元心全身迸出无数银色剑流,旋即整个人兵解化为无形之剑融入庞然剑阵。
剑气蓦地成倍扩张,惊愕中,剑阵渐渐凝形,变成一尾巨大的银龙呼啸盘旋而出,绕过柳生剑影,绕过外围惊艳得上蹿下跳的伊达我流,纵入云端释放柳生剑影的剑气后,才飞回落地,重新变回元元心的模样。
“停停停——”元元心抚了抚胸膛,咳嗽数声呸出一大口血,连连摆手道,“今日到此为止,万神劫的第四式先留着,吾不想见你出师未捷身先死。”
柳生剑影收起剑,略感遗憾:“你只能挡下三式,若拼尽全力抵挡第四式,将会玉石俱焚。”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元元心抹去嘴边血迹,坐下来歇息,“吾了解自己并非能助你证剑之人,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能挡下三式,已是不易。”战血渐息,柳生剑影还在回味总结方才之战的得失。
“真要拼第四式,同归于尽的结局,何必呢。吾受朋友所托,从中原不远万里特地来寻你,就是要助你完善万神劫最后一式必死的破绽。”
“哦?如何完善?”柳生剑影一听又变得兴致盎然。
元元心毫不吝啬地将自己兵解化龙的修炼秘法传授给柳生剑影,出于回报,柳生剑影也将万神劫的剑招教给了元元心。
一边旁听不敢插话的伊达我流羡慕得眼泪都快流下来,可惜他不像师尊那样会汉语,听不懂元元心说的什么意思,当下没办法领会兵解重凝的功法。
“吾的那名朋友,他从未见过你,却深知你的剑道,年少时便自行领悟学习,因此清楚万神劫最后一式,有出无回。为了挽救你的性命,这才托吾东渡来此。”
柳生剑影抓住重点问:“你的朋友,他找到剑道了吗?”
“吾想……”元元心顿了顿,“他找到了。”
“道是什么?!”柳生剑影急忙上前追问。
“那是他的道,吾怎知。”元元心摇摇头,“此行任务,只在助你完善万神劫,其他问题,如果你愿意造访中原,也许一切都会有答案。”
“中原——”柳生剑影仰头西望,眼里似有所盼。
“师尊,我这就到西海岸准备船只干粮!”伊达我流很有眼力劲地说。
“吾先去助良峰贞义一趟,回头再来找你们。”
两天后,东海海上,小船起帆漂流,柳生剑影立在船头,殷切的目光向西远眺一望无垠的海平线,迫不及待想见元元心口中那名已经找到剑道的人。
此时,天外万剑铺道而来,白衣剑者旋身稳然落在船尾。
“你来了。”柳生剑影全不意外,淡淡地说。
“你们怎不等吾,自己开船先走了?”元元心无语地扶额摇头。
“师尊急着去中原,一秒钟都等不及。”伊达我流小声告状。
“岂能缺了向导,东海岸战火已熄,我们可以直接登岸。”
“你怎知神风营已经退兵?”伊达我流问。
“山人自有妙计。”元元心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将白锦囊藏进怀里。
仍留在东瀛的只剩海天两人,他们远在神遗一族遁世养伤,全然不知东瀛全境内战爆发,天皇竟然一夕暴毙,死于与拳皇极其相似的刚猛拳功之下。
为了阻止对外战火,并平息内乱纷争,真田龙政与良峰贞义一致决定,将罪责推到拳皇头上,另立新君结束老天皇的高压统治,使东瀛再开新局。
拳皇岂能任人宰割,暗结势力藏于幕后,与十七位领地之主达成反叛协议,内战避无可避。
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悠闲地坐在返回中原的船上,跟柳生师徒喝酒谈天。什么拳皇武学,实为武道七修的拳修功夫,无门横练。
总算不负朋友所托,两件任务完满达成。
……
神遗一族内,一页书换下血衣,入定调息,放在一旁的染血僧袍中,忽而传出一阵阵紫色光华,一页书没有察觉,护法的擎海潮却疑惑地取出了那只紫锦囊。
“师尊,元元心传来消息,八山柱之战已经结束,你伤势如何?”
甫一接触锦囊,那锦囊竟而自动接连了意识,另一端传来似曾相识的熟悉声音。
唤一页书师尊者,在世只剩灵心异佛和业途灵,锦囊中传出的声音,绝非两人之一,更像是……
难道……
擎海潮想到一个万分之一几无可能的人……他没有接话,安静听锦囊那头的人继续传声。
“师尊?你是否伤势过于沉重,无法与吾对话?为何吾感受不到任何意识波动?”
又是一片静默,擎海潮运出一点真元震荡意识波,假装一页书确实在听。
“唉,八山柱之战,本以为提前告诉师尊破解返无归一的办法,你就能避开此劫,未料仍是伤重至此……”锦囊那端的人自责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擎海潮前辈状况如何,自从登船交谈过一次后,你便未再与吾联系,是担心暗中联络被擎海潮前辈察觉端倪吗?但吾实在等得焦心如焚。”
什么端倪?为何要暗中联络?为何害怕自己察觉?
擎海潮已然想起这似是而非的声音像谁了,分明是弦上玄元神的声音。他只知晓雪芽灰飞烟灭,本以为双体合一之后留下了银鍠云河,却原来,是那天命道者回归……
“元元心已登船返回中原,中原这边的侵略乱源吾皆清理干净,你们无需着急,务必痊愈之后再动身回程。”
听着锦囊那头道者缓缓宽慰的话语,擎海潮握着锦囊的手微微发颤,爱恨交织千头万绪,复杂的心情无法当即理清。
神思恍惚间,内伤复发,他默默掐灭了意识对谈,悲哀地望了眼无知无觉的一页书。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死转圜,终究非人力所能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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