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岳绮缺自一点霜失了雪剑那役后便鲜有来客,但不来则已,一来便是两名响当当的人物,一位是近来风头正盛的无衣师尹,替她解了雪剑的禁制又诉了番奇怪的衷肠便离去;而另一位,则更是来头不小。
一点霜自他踏入珩岳绮缺就有所感应 :“素贤人造访,有失远迎。”
来人正是正道栋梁素还真。一点霜在武林行走的时候,曾听说过很多他的传闻,但在这个世界见面却是第一次。
素还真点头致意:“前辈无需多礼,倒是劣者贸然照访,还望前辈见谅。”
一点霜问:“吾不见谅的话素贤人可否掉头离开呢?毕竟被你喊前辈令人压力颇重,有命不久矣之嫌。”
“前辈说笑了。”师尹,你的喜好真是特别。素还真感慨,但他何等人物,面上自是不会显露,“方才劣者行过珩岳绮缺,很为前辈所设阵法的精妙称奇。有这般惊艳才华之人,在武林中竟然籍籍无名,实在令人可惜。”
一点霜油盐不进:“吾无意于江湖,名声对吾而言也无用。”
“前辈淡泊。”素还真没纠结于这个话题,“不过劣者有个疑惑,还请前辈不吝解惑。珩岳绮缺的阵法有两重。一者向外呈守势,一者则向內延伸,难辨意图……劣者斗胆猜测,此地封印着某种事物,是否如此呢?”
与一点霜真正打过照面,素还真才确定无衣师尹所言非虚,眼前道者修为深不可测,甚至比一页书更甚一筹,有如此能为者在此封印镇守的事物会是什么?是善是恶?如今局势胶着,素还真不愿有未知势力搅局,让世道更加混乱。
一点霜点点头:“确实如你所说。不过具体为何,与你无关。”八岐事发的时候素还真已经被编剧退隐了,“天命未至以前,它都会沉眠于此。”
“如此,多谢前辈解惑。”
道门善问玄,何况一点霜这般离群索居的高人,既然对方如此说了,素还真也稍微放下心来,说起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前辈既无意惹红尘,劣者也不欲强人所难。只是某还有一桩私事,能否请前辈施以援手呢?”
“你这样问,吾肯定说不帮。”一点霜百无聊赖,甚至想抠抠耳朵。
素还真保持微笑:“此事虽是劣者私心,但与前辈并非毫无关联。”
“喔?”
素还真说:“吾有一义弟。世人观他,或以利导向者居多,但吾观他,却见一身澹然洁气之君子,迷途在林中,受万籁交耳,而渐掩澄明,其行为虽有偏,但其心却一意光明,只要明灯指引,便能走出渎心之林,还一身澄明。”
一点霜点评:“听起来是一方豪杰。”
素还真便又说:“如今,他终得澄明,但也因其志弥坚,又如何愿转圜退让。过去种种恩怨,他必是一肩担下;为不辜负此前狠心牺牲,他决然战至生命最后一刻。”
一点霜不带情绪地劝:“节哀。”
“……前辈,素某的义弟还未死呢。”
“不好意思。”一点霜听他说这么多,还是不解,“所以,这到底和吾有何关联?”
“劣者的义弟,名叫无衣师尹。”
素还真看向一点霜,企图从她平淡无波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他素来善于观察人的情绪,却很难在一点霜身上发挥这项本领,她的情绪太少,这并不是因为面容的冷淡,如傲笑红尘这般冷峻之人,也依旧能看出情绪的流露。那是一种……一视同仁的感受。
素还真突然产生了一种飘渺的预感,他本就修道,自然也能看出一点霜出身道门,但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劣者听说,他与前辈有一段——情仇。如若可以,劣者希望前辈能出面劝说他暂时退隐。”
一点霜笑了。
这是一种不带好恶、不带情绪的笑。
“吾倒是不知,文武双全的素贤人还有说媒的本领,真正是多才多艺。”
“不敢当,为保全贤弟,吾定当尽力。”素还真捏了捏拂尘,“不知前辈意下如何呢?”
“呵呵。”一点霜没有正面回答,“素贤人,你亦是修道之人,想来也听说过一个道理。”
“前辈请说。”
一点霜抛出谈无欲的名台词:“修道之人成亲无异于废功判死。”
……现在去把师弟打一顿叫他别说了还来得及吗?
素还真当然来不及把谈无欲打一顿,但他也知晓一点霜说出此话也只是戏弄,并不气馁:“前辈,当真无法转圜么?”
一点霜:“如若你知晓吾与他的因果来源,便绝不会觉得吾是这个适合劝说的对象。”
“哦?劣者愿闻其详。”
“就像你和风采铃一样。”
一点霜没感情地插着刀。
“……下药?”
素还真心道也太老土了吧!这么多年了武林里的诸位就没有点新方案吗?
提及那人,他当然心痛,然而那终究是他的错、他的失,也如何能怪罪他人?敏锐如他,又如何不清楚一点霜并非意有所指,只是……选了一个对他来说最容易理解的事例罢了。
采铃啊!有多久没有听人提起了呢?……
但是素贤人没来得及多加伤感,因为他紧接着听到了一点霜的回答。
“比那更严重些。”一点霜淡漠的声音激起平地惊雷,“吾强迫、监禁、调教然后O污了他。”
素还真沉默了。
素还真第一次觉得无衣师尹如此陌生。
不是,这也能喜欢上的吗……?无衣你的喜好已经完全突破了劣者的想象了啊!
但他是素还真,因此他只是说:“劣者虽不了解个中缘由,但前辈所做之……事,不正是前辈对无衣有情的体现吗?”一点霜这般修为至臻的道者如此强逼,若非情至深处,如何会有这般表现,大概吧,素还真想,“虽这并非一个美好的开端,但如今无衣亦对前辈有意,既如此,前辈何妨向无衣表明、就此一同退隐?”
但一点霜只是看着他。
她说:“素还真,你当真不知道么?”
素还真微敛眼帘:“……是,劣者有所察觉。”
《道德经》被誉为道教的万经之王,其中各篇内容衍生出了不同的教义教派及心法,问情道也并不例外。
而此经第五章的开篇便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素还真并不了解问情道,它早就在历史长河中隐名,但他了解道门,了解道家典籍,以及,了解人的心。因此他很容易推导出那个正确的答案——若是有情之人,无衣师尹尚能争取,若是无情之人,那无论多么努力都不会有结果。
师尹啊师尹,你可真是给劣者留了道难题,素还真苦笑。
一点霜说:“吾修无情道,已逾数十个甲子之久。世间尘缘,与吾并无关联。”
素还真反驳:“可前辈却对无衣……”
一点霜:“那是一个已经完结的错误。他没有告诉你么?吾与他之间已然两清。素还真,你当真认为仅凭这样的吾一两句毫无真情之语,结果便能如你所愿么?”
“非也。”素还真叹了一声,“只是劣者始终相信,人又如何能做到真正无情。”
“这也是你的经验之谈么?”
“前辈,”他却是没有回答,“这片雪下埋葬了怎样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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