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师的梦想可曾实现?”盖聂语气极认真,眼神极坚定。
两人已然越过草原,却来到一处绝崖。脚下不知是海是湖,只听浪涛汹涌,滔滔击打石壁。水汽朦胧在远处的上空,新月已升起,水波无限地翻涌,揉碎了月色。
“死别时,这个梦想实现了。”微风带着水汽挽起她的鬓发,她的表情流出些许悲伤。
盖聂彻然醒悟。
厌恶权力,却能够利用权力。只有飞得更高,才有俯瞰一切的资格。
师傅,我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有些梦,虽然遥不可及,但并不是不可能实现。无谓生死,无谓成败,只要我足够的强。
盖聂的眼忽地炽热起来,使顾御诸有些惊奇。曾几何时那人也用这么一双眼睛灼着自己,这让她更加坚信,自此她也发觉,她与盖聂之间的线如缘似结,无法化解。
盖聂脸上浮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笑得并不灿烂,但温柔干净。——他向前一步,倒入洪波间。
脑中话语回响,却并非杂乱无章。他终于知道顾御诸明镜一样的心是谁打磨。也许她的细致和温情并不源于她的师傅,但她清澈热烈的眼和深远的思虑却是永恒的传承。
深邃的水体内微光透过,化作无数光斑,犹如星辰在黑暗中生辉。这里是陷落的世界,失落的宇宙。冰冷将自己拥抱,水从鼻腔涌入他已经无瑕顾及,现在只想让自己清醒。只是再次睁眼前,竟期待那个人的出现。
「盖聂,我们回家吧。」……
他微微睁眼。白发在水中柔软地飘扬,暗金色的眼似有流光涌动。
…………
他微微睁眼,却见那双眼近在咫尺,正在唇齿相会之际,眼前这人发觉自己醒了,猛地拉开距离。
“盖聂你你你你——咳咳!”她立刻端坐起来,正色道:“盖聂,你醒了?……”
盖聂微微掀起车帘,眼见要入夜了,便问道:“盖某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顾御诸伸出食指比划。
太不谨慎了,盖聂在心中暗暗责备自己。是在她身边太放松,一时放下警戒失去了意识,幸好己方战力确实说得过去,不然出了什么变数的话……
御诸看出盖聂又在责备自己,便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脑说:“大泽山之行这么累,你稍微休息下也可以的。而且实话说,据我估计…东皇太一来了大概也得多借几条命……”
盖聂微微被她这一举动惊到。这个动作自十年前她就没再做过了,一是入秦后与她不常见面,二是那时他个人还存在一种少男情结,不愿意被人当孩子……现在这般却是久违了。或许……也挺好?他想。
“盖聂,想什么呢?”顾御诸附身盯着盖聂问道。
“噢…”盖聂有些心虚地应道。“没什么。”
“方才阿云在盖某身前做什么?”他突然问。
顾御诸的耳根有些红,她目移说:“你猜咯。”
就在她讲完自己下山遇到的姑娘时发现盖聂睡着了,她盯着盖聂看了很久:长又直的睫毛、挺直的鼻梁、水灵灵超丰满嘴唇,平稳的呼吸声,被呼吸打散的碎发和胸前被里衣欲盖弥彰的沟壑……她越看越喜爱,越看越迷恋。于是她终于想起——梦里的男人就是他!!顾御诸认为好玩,又起了坏心思 于是她悄悄悄悄地凑近,直到她能感受到盖聂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脸颊上——终。
“这……”
她看着盖聂犯难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自己的威严和玩心又回来了,于是她一改心虚说道:“想偷亲你!如何?”
顾御诸等着看盖聂害羞的窘相。
“只要阿云想盖某就会尽力满足,为何要‘偷’?”盖聂的眼里尽是真诚。
你是谁。盖聂一觉醒来被夺舍了。顾御诸想骂人。
顾御诸突然把双手搭上盖聂的肩膀,看着盖聂严肃地说:
“不管你是哪位神仙或者妖魔鬼怪,请你把我们家盖聂还回来吧——大恩不言谢!”
“………。”
………
晚间,车马行至博阳,几人乔装后于一处驿传歇脚。
盖聂开始以为顾御诸并不愿意在驿站睡,没想到她竟直接卸下乔装只留汗衫,早在床榻里侧睡下了。
盖聂想到她近日确实不曾有过深度睡眠,怜爱一般看着顾御诸轻叹了一口气。他缓缓放下帷幔正欲走开,却被拉住袖角。
“你去哪?”顾御诸不甚清醒,声中略带沙哑 。
“…盖某去巡视。”盖聂轻声说。
“一起睡。”她说得干脆又强硬,令盖聂无法拒绝。
“那……盖某去解衣…………”盖聂说这句话时脸又没来由烫了起来。
袖角上的拉力逐渐减弱。他走到衣案旁,轻轻除去衣物,将其叠好放在顾御诸衣物的旁边,却见顾御诸这堆衣物杂乱摆放,只好又把她的衣物也叠好放回原处。他轻轻撩起帷幔,见顾御诸已给自己腾了位置,便又轻手轻脚地在她身边躺下。
他听着顾御诸规律的呼吸,不敢有任何异动。
“盖聂,我们回家吧。”
朦胧的话语在心海回响,他感到有一团温暖滑入自己手中,与自己相扣。意识渐渐淡退,他也入眠了。
顾御诸微微睁眼,稍稍起身。她哑笑一声,把自己轻轻印在盖聂唇上,而后恢复原状,安心睡去。
……
顾御诸再一睁眼已经快到正午,她记得天微微亮的时候被盖聂处理了一顿,自己迷迷糊糊被拉着出了驿站后被塞进马车里……但她不以为意——习惯了。不管是在鬼谷、医庄、小圣贤庄、在道家人宗或者在咸阳,这种情况不少见。
“盖聂……”她模糊地叫着。
“在。怎么了阿云?”盖聂温柔答道。
“我再睡会儿行不行?……”
只感受到他温暖的手轻轻扶住自己的脸,徐徐将靠在肩头的面与首引导到他的两股间。
她并未在意,却又沉沉睡去。
………
“先生,我会死吗。”我问。
“你还记得先生以前是怎么说的吗?”先生说。他坐于摇椅中,身边竹影摇曳。我思索了一下,我记得,他说不会,我可以肆意浪费生命。
“爱与自由是生命永恒的主题,先生愧对于你,但请鱼儿现在记住:只要你的心自由,生命便不会被消耗;只要有人记得你,你将永远存在。”
“先生自由吗?”
“自然…。”
“先生会被人记得吗?”
他温柔地轻笑一声,点了一下我的鼻头:“先生有你记得足矣。”
…………
“盖聂,你在想什么?”她抬眼见到的是盖聂的下颚,不知他在望着什么,若有所思的样子。
盖聂见顾御诸从梦中转来,垂眸看着她,却并不言语。顾御诸似乎察觉到什么,便问:“我梦呓了?”
盖聂点点头,顿了顿,终于开口道:“明知如此,却还是向你许诺……盖某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会不会耽误了你?”
“你是想说如果你死了,怕我伤心?”顾御诸笑问。
“不全是,但几乎是。……”
“嗯——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很久以前我在道家人宗游学时遇到过一件事——你知道蝶在死去后如何吗?——对,它们会化作尘埃。那时恰好一只蝴蝶停驻在我眼前,我以为有缘,便守在衪身边,不想衪也与我相对,世上好像只剩了我俩。正在我思考这个问题,不知过了多久,衪死了。我又亲眼看着衪一点点瓦解,被风吹散。四十年后就在我以为与衪间要付于流水时,却发现我竟从未忘记衪,衪化作无数微尘飘洒在世间各处,让我能感受到衪以至于忘不了衪——衪不复存在,衪无处不在,只因为我记得衪。
衪很幸运,衪只有我,恰巧是‘我’,于是衪得以永生。说来奇妙,在晓梦身边,我时常会闪过与这蝶相处的记忆。
你知道‘来世’吗?归还记忆,重铸□□,灵魂不死。”
她知道盖聂所处的环境不能让他超脱出生与死,她平静地看着盖聂的眼,却见他似乎饶有兴致?……
她笑了几声,继续说道:“你好像一直都很喜欢听我讲故事?那我再讲一个。嬴政以为这片大陆和周围几座岛屿就是天下,殊不知翻越过最西方的大漠雪山,这神州大地外还有其它国度。那些国度中也不乏对死亡好奇之人,于是流传出一种说法:人死后,灵魂将化为无形的鸟,跟随上天的指引,飞入天河中无尽的彼方,当□□消散,便是魂归宿所之时……天明问过我死是什么,他眼睛那样清澈,我虽未体会过,却也知道要对他说一件很残酷但必须让他知道的事,不得已我借用了这个说法,我说:人死后后会变成一只白色的大鸟,飞得很远很远,最终变成星星。只是这距离实在太远,终我们一生都难以与其相见……然后他问我白凤骑的大鸟是不是死去的人——我就知道。然后我说没错——呵呵呵呵,真好玩。”她躺在盖聂大腿上咯咯笑着。
她见盖聂的神色缓和下来,于是也放缓了语气。
“是不是有点偏题了?……你笑什么?”
盖聂不言,只落下眼眸,将眼中的澈送给她,明知她被人久看会害羞,却还像是在有意等顾御诸说下去一般。
“哎呀……你放过我老人家吧…。有些话直勾勾的,我说不出……真的!”只感她颈项已经发热,耳根染上一抹烟霞。
“不许看了!我才不说…!……你想听?你别点头,你摇头行不行啊?哎呀——呜……你可不许笑我啊。”
如果生与死是唯一能够分离你我的东西,那么越过生死
“只要我记得你,我们的灵魂将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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