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睁眼醒来见到还是醉梦楼的时候，宋泠心里居然有一丝丝开心。
随后她就抽了自己一耳刮子。
什么情况，果然循环久了是会被循环驯化的是吧，谁家好人没逃出循环还能高兴的呀？这循环里除了能见到章邯还能稍稍欣慰一下，其他完全不能了吧。
等等，章邯？
所以说为什么见到章邯会这么高兴啊，自己到底得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呢！
不能吧。
那难道是……自己喜欢章邯？
宋泠竟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不得不说，章邯此人模样好性格好，最重要的是现在和自己是绑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个世界里唯独他们二人之间的关联无法割舍。有道是一起历过生死的，感情总会比一帆风顺的要牢固许多。
但……也或许只是坚固的革命情谊呢。
宋泠甩了甩头，心说如今想什么都不如先想想如何破解循环来的靠谱。
再见章邯的时候两人都遗憾地摇头，眼角眉梢却都蕴了几分笑意。像是遇到了什么无奈却又好笑的无伤大雅之事，如今不过一笑了之。
在一次次循环中心态反倒好了不少，或许这也算是循环带来的启示。人生所遇之事总要一件一件做，情绪稳定最为重要。
绑完栖迟两人重又回到房间，宋泠挑了个鸡腿啃啃：“你不吃一点？”
章邯撑着脸饶有兴致地打量她：“进入循环的人不是不会饿么？”
“不会饿不代表不会馋，我馋这个鸡腿好久了。”宋泠砸吧砸吧味，“但没我想的那么好吃。”
章邯被她的话逗笑：“现在你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了。”
“倒也不是。”宋泠实话实说，“只不过绞尽脑汁把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之后仍旧回归原点，我突然间觉得紧张也没什么用。何况这种冲击对我来说太大了，需要吃点东西缓一缓。”
“并不是。”章邯开口，“一定有破解循环的方法，如果还没有，只是我们尝试的还不够多。”
宋泠好生无奈地眨眼：“可我已经想不到了。”
“会有的。”章邯安慰她，“一定会有的。”
“但在这之前。”宋泠喝口茶解腻，状似不经意地发问，“还要经历多少次同样的场景啊？”
章邯顿了顿。
她只是疲惫地看着他，便已然让他心中略微酸涩——她也不过就是与命运一次次搏斗的普通人，于昏暗迷雾中斩开一道天光。
便是如此的情形下，章邯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我会一直在的。”
宋泠看他的眼神微变。
像是阴霾中透出的微光，又像是春夜融融的梨花。
下一刻她却敛下眸中所有的光，微微垂下眼睑，道：“我知道，循环嘛，也是实在不好意思将你牵扯进来。”
看着女子略带歉意的神情，章邯忽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并非是责怪她，只是想让她放心些，如此无助的命运不止她一人承受，他会在她身边。
“我是说……”
“章将军喝口水吧。”宋泠打断他，话虽温温柔柔，眼神却是不容反驳的坚定。章邯在看到她眼睛的那一刻便读懂了，她并不想听自己的解释。
或许他说出来的话并不是她想听的，倒不如不听不知，还全无那般失望。
*****
掩日来时两人已做好了准备，虽说走一步看一步，但还是尽量避免被掩日杀了——章邯私以为三番两次被杀太丢脸。
面对他这种多余的要脸，宋泠曾锐评，反正死多少次都没人知道，堂堂帝国将军还这么在乎虚名，未免太过虚伪。
章邯当即破防，大骂不是还有你知道吗，还有什么叫太过虚伪。
宋泠不与他争，一副你破防就破防，反正我情绪稳定。
气得章邯差点又破防。
两人相持不下，早先时候宋泠就瞧出来，章邯的武力值比对面掩日要弱一些，打了这么多轮也没讨着些好处，咱就是说这个掩日怎么这么难杀。
杀？
电光火石间，宋泠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遂冲章邯大喊：“是杀了他！章邯，杀了他！”
章邯立刻反应过来，虽说不知是否如此，但既然有了猜测，当需奋力一搏。
掩日见章邯的攻势忽然猛烈，心中冷笑一声——纵使他使出全力又如何，中了千蛛噬梦，他注定一死。
然当一剑直逼他面门时，掩日骤然一惊：“你没中千蛛噬梦？”
章邯哼笑一声：“堂堂越王八剑，也会有如此失算之时么？”
掩日很快又显得游刃有余般淡然，甚至还能嘲笑章邯一二：“那么堂堂影密卫统领，也不会当真以为没了千蛛噬梦，就能打败我吧。”
话音刚落，屋内刺目红光闪过，章邯急退数尺，挡在宋泠身前。
宋泠震惊得合不拢嘴：“他这么强？”
章邯只简短地“嗯”了一声，竟吐出口血来。
“章邯！”
“别过来！”
宋泠被他吼的愣了愣，原本是想到他身旁看看情况，此时却硬生生一步也不敢动。
“你别杀他了，没事的我们还有时间，还有很多时间……”
“阿泠。”章邯的声音虚弱却坚韧，“倘若能早一次离开循环，也是好的。”
宋泠忽然间沉默。
也是，是她自私地将人带进循环，章邯想尽早离开无可厚非。本就是她有所亏欠，她根本不能替章邯做决定。
可她亦有私心——或许直到此时她才明白过来，她并不希望章邯死。
不知从哪次循环开始，此后的每一次，无论成败，她都希望他活着。
她将他带入循环，自然也要带他一起活着出去。若是要以他的死为代价才能成功，未免太过惨烈。
从前她没有什么需要执着的事，可唯独这次，她不能输，也不想输。
他们都不能！
双方都动了真格，再不是先前的互相试探，掩日出招狠戾，不多时章邯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章邯已有强弩之意，掩日却还游刃有余，若继续如此打下去，不多时章邯体力耗尽，必为掩日所杀。
所以盖聂卫庄为什么还没来！
正想着此事，只听碎裂之声传来，宋泠猛然侧目，片刻后欣喜万分，此番竟然心想事成了。
章邯闪身掠后，宋泠拽过他便摁下地板的机关，两人翻身而下。
*****
宋泠望着清冷寒凉的月光，长长呼出口气。
身后脚步声渐近，宋泠尚未回过身，肩上便多了件斗篷。
那人的声音有几分疲惫，却又满是关切：“夜露深重，你穿的又少，小心着凉。”
“可我……并不会生病。”宋泠微微低头，像是想克制什么情绪，“你也不会，不是么。”
“阿泠……”
“对不起啊章邯，是我将你牵扯进来，如果不是我的话——”宋泠抬头，含着的泪水终于落下，“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就，你就不会……”
“阿泠。”章邯垂眸，昔日的帝国将军如今仿佛也被月光软了棱角与锋芒，“阿泠，别哭。”
听了这话，宋泠眼中的泪扑簌簌全落了下来，一时间竟委屈得呜咽起来。
“阿泠，阿泠——”章邯下意识便抬手替她抹去些许泪滴，“你若是累了，去睡一觉吧。”
宋泠拂开他的手，微微别过头边哭边道：“可我不想一醒来就是同样的场景，我不想再回去了。章邯——怎么办啊，到底，到底要怎样才算结束，怎样才算啊？”
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过往人生平凡顺畅，遇到如此之事，她一开始也是积极解决，可当她发现所有的路都行不通时，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站在绝望无助的深海之中，无法逃离。
“你做的足够好了，会结束的。”章邯搭住她的后脖颈，骤然发力一摁，下一刻便将昏过去的宋泠揽入怀中，轻声道，“现在，先睡一觉。”
抱着宋泠进山洞的时候正巧被逍遥子瞧见。
这位道家人宗掌门与众人刻板印象中的掌门颇有些不同，江湖上皆以为他高深莫测无谓人间红尘，然这不过是因为他常闭关，虽在江湖中名望颇高，但了解他的人甚少。
事实上逍遥子对合作伙伴们的八卦，倒也乐得一问。
于是等他见到章邯，竟是有些揶揄的神色从眼中露出：“我原以为章将军属意的是晓梦师妹。”
章邯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明白了他与江湖传言并不一致，默了片刻，道：“不，其实一直都是她。”
“青楼女子？”
章邯眉梢微挑，神情有几分不悦：“逍遥先生还请不要妄加揣度。”
逍遥子也不生气，只侧身让开些路让章邯进去。
入洞中便见晓梦正兀自调理气息，想起不久前刚为自己疗伤，章邯不由放轻了脚步。
晓梦却忽得睁眼。
“章将军。”
章邯脚步微顿：“晓梦大师。”
晓梦站起身，侧过头将章邯打量一眼，最末眼神缓缓落在宋泠身上：“她是——”
“阿泠，她叫阿泠。”
晓梦默了默。
自她与章邯相识，如此亲昵温柔的眼神她从未见过。她从前只觉自己超脱不问人间情由，竟也会为如此的眼神抱憾。
如同秋叶漫山遍野，几片枯叶无声掉落。
我亲爱的，亲爱的阿泠和章将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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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一次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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