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塔A1区狭小的空间内，如今已经摆上了全息睡眠仓、跑步机和显示屏。
AI永恒提供的食物并不好吃，是一种类似营养剂的流食。
沈钧一边在跑步机上慢慢走路，一边喝着手里的营养剂。
显示屏上，小恒正在疯狂拯救自己的工作失误。
“报告副校！永恒协会的办公地址在永恒殿堂，进入永恒殿堂有三条途径。”
“第一，成为永恒协会的工程师，工作地点就在永恒殿堂。”
“第二，成为社政部专家，每年1月和6月会在永恒殿堂举办代表大会。”
“第三，成为军事分析部专家，每月1日会在永恒殿堂进行星际航行安全性报告。”
不论是工程师还是专家，对于沈钧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暂且不论他的本职是军人，就算他原本就是工程师或者是理论专家，那他的知识体系也比如今的智体落后三千年。
沈钧想到早上听到的新闻，慢悠悠问道：“社政部民生组在招代表，代表能进去么？”
小恒：“民生代表相当于三千年前的基层公务员。每年1月5日换届时，这些代表会在永恒殿堂的1层进行职位授予仪式。”
“AI永恒和永恒殿堂有些关系吧？我帮他忙，他不帮我忙？”沈钧反问。
“可……可是……”
“可是什么？”
“那一天永恒殿堂举行重大会议，警戒性达到最强。就算AI永恒帮助你，工程师也会密切关注一切异常的。”小恒道。
“最多能拖多久？”
“1小时。”
“破译相关文件需要多久？”
“AI永恒可以破解所有文件，最多耗时5分钟。”
“给永恒协会邮箱发邮件吧，我报名。”沈钧将喝完的营养剂丢入垃圾桶，“你懂得如何操作，别让我第一步就失败。”
小恒瑟瑟发抖。
“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
等待审核需要几天的功夫。
沈钧趁着这几日的时间将希望之都好好逛了一圈。
希望之都是一个很大的模拟器，总共有12个区，将整个地球主要都市的模样都复刻下来了。
希望之都1区主要复刻的城市是东区LD市，那里也是永恒殿堂所在的地方，是智网世界的政治中心。
走在城市里，最直观的感受是医疗行业的变化。
智体人没有身体，不再有各种各样的病痛，但他们仍然有大脑，因此如今的医院基本都是脑科医院。
这些医院都是永恒协会控股的公有企业。
由于所有智体的大脑都集中存放在永恒塔的本元池里供氧，智体人要检查自己大脑时必须到脑科医院里进行登记和上报。
等永恒协会的工作人员将病人的大脑分离到单独的医疗池后，医生才能通过各种软件和器械对病人的大脑进行各项检查和治疗。
在三千年前，人类脑子出问题的概率很小。
但如今的智体人经常脑子出问题。
他们的大脑长时间和计算机接触，哪怕有脑芯片的帮助，庞杂的信息也对大脑造成显著的副作用。
很多智体人会患上一种“永恒幻觉病”。
初期，智体人在睡眠时会感觉自己仍然处于智网之中，从而大脑高度精神，无法睡觉，整夜失眠。
失眠数日后，智体人会精神崩溃，无法满足脑机互联的安全频率，进入“脑自闭”状态。
此时，智体人已经无法登录智网世界，他们的意识困在自己的大脑里，无法睡觉，却又无法挣脱。
如此再过段时日，智体人就会脑死亡。
永恒协会高度重视“永恒幻觉病”，公布了应对医疗指南。
当智体人进入“永恒幻觉病”初期时，一定要寻找睡眠师的帮助，改善睡眠质量，保证充足睡眠。
当智体人未正常登录智网时，智网中心会直接联系脑科医院进行“脑自闭”排查。
如果确认病人进入“脑自闭”状态，脑科医院的医生会通过软件操纵客观世界的仪器，对患者的大脑直接进行物理治疗。
如果还是无法救治，脑科医院会培育患者的子代大脑，拷贝患者之前存储的记忆，生成患者的子代智体。
白天，沈钧特意去睡眠馆体验了一次睡眠引导，晚上回到公寓时，若有所思。
“智体张宇有‘永恒幻觉病’吗？”沈钧问道。
“这……他毕竟是永恒协会如今的实际统治者，这些消息都是机密。”小恒道。
“正是因为是机密，才问你。”沈钧幽幽道，“永恒控制永恒塔，与永恒殿堂交接，张宇又一直在永恒殿堂工作，难道……永恒不知道张宇的状态？”
明明沈钧的语调不平不淡，但小恒知道自己又被副校问责了。
“报告长官！小恒认为……张宇……可能是有点‘永恒幻觉病’倾向的。”
AI小恒开始分析。
“根据历史数据统计，近3个月来，张宇注意力分散，会议走神次数45次，工作效率较之前降低34%，备份记忆频率上升47%，但没有明确证据表明张宇去过睡眠馆或者聘请过私人睡眠师。”
“小恒认为，如果张宇真的患上了‘永恒幻觉病’，有99%概率直接跳过睡眠师治疗阶段，通过备份记忆和培育子代大脑，直接用新一代智体替代原智体，再对原智体进行大脑断氧，强制死亡。”
沈钧沉默了一瞬：“你的把握如此高？”
“张宇掌权以来共经历了12次智体换代，每任智体均没有睡眠引导记录。根据大数据分析，366年来十二代智体都没有罹患‘永恒幻觉病’的可能性为0.001%。因此张宇一定采取了更极端的方式应对‘永恒幻觉病’，以保证自己的权力稳固。”
“每个智体人都可以自由改变样貌，有没有可能……你没有识别出他改变样貌后的形态？”沈钧反问，“或许，他变了样貌，跑出去找睡眠师了呢？”
小恒道：“AI永恒控制永恒塔，自然控制了每个智体的脑机互联端口。尽管每个智体人有不同的样貌和消费账户，但他们绑定的身份码都是唯一的脑机互联端口码。”
“据调查分析，张宇366年来都没有睡眠引导或者其他不明去向的消费开支。基本可以排除张宇乔装寻找睡眠引导的可能性。”
沈钧没想到这个张宇还挺谨慎的。
他粗略换算了一下。
张宇在366年间换了12个智体，每个智体的大脑生存期平均为30.5岁。
这至少表明，张宇是个狠人。
只是不知道是利益熏心，还是另有苦衷了。
“张宇的警惕性很高，我们必须做好预备方案。”
沈钧迅速思考着，很快有了主意。
“给我准备一张睡眠师证明。”
*
事实证明，小恒办事还是比较可靠。
7536年1月4日早上7点时，张宇收到了代表审核通过的邮件。
小恒伪造了张宇的身份信息，如今‘申允’是一名娱乐行业的从业者。永恒协会同意‘申允’成为代表之一，某种程度上是为了更好地丰富智体人的娱乐生活。
尽管明日早上就要去1区永恒殿堂参加授予仪式，但沈钧并不着急。
智网中各区域都是可以通过传送到达的，明早再去1区也不迟。
今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是居楠的明信片？”
如今，明信片已经不再充当自我介绍的作用，而是充当‘推荐信’的作用。
收到别人的明信片，不是别人想巴结你，而是别人愿意你巴结他。
“居楠是希望之都脑科领域最前沿的医生，她还有一个重要身份——她是许星愿女儿的智体。”
沈钧知道许星愿。
那是他和爱人结婚前经常救济的一个女孩，也是永恒所说的，在他离开地球后，为爱人送终的晚辈。
“许星愿没有智体化吗？”沈钧问道。
小恒答：“许星愿拒绝了智体化发展，没有留下自己的大脑和记忆。但她的女儿选择了智体化发展，且和张宇的关系非常好。”
沈钧很快看完了居楠的介绍。
“明日居楠会和张宇见面吗？”
“1月5日上午9点是总代表大会，1月5日下午14点起是分论坛大会。居楠上午会和张宇一起出席总代表大会，下午将一直主持脑科医学界的学术交流会议。”
沈钧点点头。只要他不同时碰见两个人就好。
客厅的墙壁上此时绘制了三支树状图，显示着人物关系。
第一支写着“第二地球组织”，第二支写着“智体党”，第三支写着“地球进化党”。
这是沈钧耗时一周遍阅各类资料理清的势力图。
他记得他爱人的导师名为钱济如，而资料显示，钱济如一脉是坚定的“地球进化党”。
“地球进化党”希望人类留在地球，继续改造地球生态，同时研究地球新纪元的生物体。他们主张将人类基因和新纪元生物基因融合，从而让新人类能够适应地球变化之后的生存环境。
这个组织唯一受到诟病的点在于，他们的研究结果表明，人类如果必须留在地球上生存，人类必须接受一副怪物般的躯体。
许多人不接受变形，所以他们反对“地球进化党”。
“智体党”很简单，在人类进入智体化时代后，他们十分满足现状，认为可以继续保持这般碳基 硅基的集体生命形式。
“第二地球组织”则认为人类应该追寻火炬号的脚步，寻找第二颗生态环境类似古地球的星球，在那颗星球上殖民生存。
综合比较，“地球进化党”和“第二地球组织”都倡导人类要回归生物形态，而“智体党”和“第二地球组织”都认可人类必须活得像个人类。
根据资料，张宇原本和他的导师一同支持“地球进化”，但随后加入了“第二地球组织”，却又在永恒塔升空后倒戈加入了“智体党”阵营。
沈钧对张宇思想的变化并不在意。在科学领域，时过境迁，观念转变很正常。
他要验证的不外乎两点，也是触及他底线的两点：第一，张宇是否帮助“第二地球组织”残害了师门；第二，张宇是否又帮助“智体党”人残害了“第二地球组织”。
但凡有一项为真，他都不允许这样的人渣顶着爱人的面容继续兴风作浪。
而要调查张宇的所作所为，沈钧必须进入永恒殿堂的记忆储存室、脑机互联室和会议备份室。
在记忆储存室，沈钧能够知晓记忆备份和删除的数据，查阅关键当事人的记忆片段；在脑机互联室，沈钧可以查询每个智体登录智网异常的记录，查阅部分异常状态的报告；在会议备份室，沈钧可以得到其他的印证材料，多方补充。
客厅正中央正展示着永恒殿堂的3维结构图。
永恒塔在智网中的建模就是一个多层圆塔建筑。传送门在中央，会议大厅在1、2层，脑机互联室在第9层，记忆储存室在第10层，会议备份室在第19层。
“再次确认，张宇没有权利掩盖他在各科室的痕迹？”
“是的。张宇是通过脑机互联关键技术获得永恒协会统治权的。他没有获得最高的权限，但通过反向限制其他人的权限，从而达成了事实最高权限的状态。”
沈钧蹙眉：“什么技术，竟然能让他凭此获得统治权？”
“一项新的脑机互联技术，该技术所支持的脑波安全频段比现技术更宽，但要求计算机搭建的网络环境尽可能简化。这项技术允许‘脑自闭’患者进入简化空间，进行自我疗愈。”小恒道。
“这项技术为许多智体人带来希望。虽然智体理论上可以通过记忆备份和子代大脑一直延续生命，但很多智体也有一定的自我独立意识，不愿意太早地进行智体换代。张宇凭借这项技术在绝大多数智体人中得到拥护。”
沈钧点点头。
小恒停顿了一会，又道：“不过……小道消息说，也有部分人是因为恐惧张宇，不得不支持张宇。这项技术用在医疗上可以作为治疗‘永恒幻想病’的手段，但在其他领域也很有效果——比如幽闭审讯。”
沈钧回想起永恒塔中永恒向他播放的3D影像——张宇的确将这项技术应用在了审讯领域。
“张宇知道AI永恒的态度么？”沈钧摸了摸下巴。
“副校，AI永恒并不愚蠢。”
沈钧却并没有放下心来。
虽然张宇有些粗心，没察觉那些简化空间里的影像都被AI永恒破译了。但张宇的所作所为已经能够说明——他绝对是一个危险人物。
“小恒，明天上午，永恒必须给我开启最高权限,并且在我离开后立刻清除这些痕迹。”
“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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