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奈落确实什么都会。一旦他认真起来，还是相当靠谱的。
平时要花一整个下午才能给村落里的孤儿们全部准备好饭，但这次几乎只花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完成了。戈薇把做好的食物温在炉子边，正要起身，听到门外响起呼唤她的声音。
几个陌生的村夫陪着白发苍苍的年老巫女站在篱笆门口，正在朝里张望。
戈薇从屋子里走出来，有些惊讶地招呼道：“枫婆婆，您怎么过来了？如果有什么事，差人叫我一声，我去找您就可以了——”
枫婆婆摇摇头，缓缓地说：“没关系，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好歹还走得动。”
她如今已经八十多岁高龄，虽然身体比能活到同龄的绝大多数老人都要硬朗，但毕竟年事已高，大部分时候都留在家里休养，如果不是紧急或重要的情况，她平时已经很少管村里的事，更鲜少亲自出门了。
“发生了什么事？”戈薇打量着陪着她的那几名村夫，他们不是本村的人，每个人脚上都沾着许多泥，看起来似乎刚刚走了很远的路。
枫婆婆告诉她：“犬夜叉他们前几天不是去除妖了？这几位就是从那附近的村落来的，他们有消息要告诉你。”
戈薇有些惊讶，都过了好几天，按说以犬夜叉他们几个如今的实力，再怎么厉害的妖怪也除得差不多了，现在应该正在返程的路上，怎么还需要差人来送消息？她看向几名村夫，眼神透着询问。
几人互相看看，彼此都一脸犹豫，像是不知该怎么开口，最后一名领头模样的络腮胡男子上前一步：“巫女大人，我们是来向您请求援助的！那妖怪实在太过厉害，您先前派去的那几名半妖前去挑战，结果竟然全都一去不回，再也联系不上，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想请求巫女大人您亲自出马，消灭邪祟，彻底解决那只妖怪！”
一阵沉默。
“巫女大人”似乎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理解他们在说什么，两只眼睛震惊地瞪大：“诶——！！！？？？”
几个村夫似乎是把犬夜叉和几个小姑娘们当做是戈薇的属下或者式神之类的了，毕竟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半妖也会除妖”这件事本身就很难理解。但关键问题是他们所说的消息内容——犬夜叉一行人全军覆没？！怎么可能？！这究竟是什么厉害妖怪啊？！
正在这时，屋子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杀生丸呢？也跟他们在一起吗？”
枫婆婆一听这个声音，整个人跟忽然被冻住似的，浑身都僵硬了。
但那几个村夫却不觉得有什么，其中一个问道：“杀生丸是谁？”
厨房的竹帘被掀开，一个束着高高马尾，眉眼十分漂亮的男子不紧不慢地从后面走出来，他想了想，回答道：“白色的大妖怪，毛茸茸的，眼神有点凶，不过长得很好看，比那几只半妖看起来都更像人。”他说完这些，又将目光转向枫婆婆，眼眸一弯，笑眯眯地招呼，“哟，是小枫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枫婆婆早前已经听戈薇他们说过奈落复活的前因后果，但毕竟从旁人那里听到和自己亲眼看见是两回事，尤其听到这个称呼，她眉毛颤了颤，似乎花了好些力气才让自己能保持平静：“……奈落。”
奈落泰然自若，语气十分熟稔地继续说：“看起来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苍老。”
这次枫婆婆没来得及说话，戈薇倒先不满地出声了：“喂！对老人家可不可以礼貌一点？”
被她毫不客气地指责，奈落只毫不在意地笑笑，把目光转向那几个村夫，最终停留在那个络腮胡脸上。
络腮胡仔细回想了一下，点点头：“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个白色的……原来他是妖怪？！他也跟他们在一起，没有再回来过。”
奈落蹙起眉头，似也有些困惑，但很快又重新恢复了笑意，看向戈薇：“那么，‘巫女大人’，既然都收到了来自村民的请求，就请您亲自出马，大发神威、消灭邪祟吧。”
戈薇一听说犬夜叉和女儿出了事，早就想要自己去看看，但现在放奈落在这里，她又有些不放心：“那你呢？”
“在下自然与巫女大人同去。”
听到敬语从他口中吐出，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口气，戈薇一阵头皮发麻：“可是……”
络腮胡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奈落：“请问这位是……？”
奈落正想着要编一个什么合适的身份，对方看到他放在脚边的三味线，一脸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您肯定是侍奉巫女大人的琴师吧！既然这样，那就也麻烦您了！”
这个猜测倒也有些道理，因为这个时代的巫女在祈福时常常需要跳祭神的舞蹈，也因此有些巫女身边会带上懂得奏乐的侍从。
但是……把奈落当成……巫女的侍从……
戈薇简直不敢看他，没想到奈落一点没被冒犯到，反而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了：“正是如此，您的眼光真准啊。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他看向戈薇，殷红的眼眸中满是促狭，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如何，巫女大人？”
不久之后，一行人就踏上了前往除妖的道路。
戈薇怀里抱着弓箭，坐在由两名村民合抬的小轿里，趁人不注意，压低声音问陪在旁边行走的某只人模人样的半妖：“喂，你怎么这么积极？”
奈落依旧笑吟吟的：“怎么，我这个邪恶的妖怪难得心血来潮做做好事，巫女大人还要质疑我吗？”
“就是这样才可疑吧！……你该不会是……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听说那个妖怪很厉害，打主意要吃掉它！”
“……呵。”
“说中了吧！”
“先看看再说。”
“万一又吃坏肚子怎么办？”
“大不了再吐出来。”
戈薇一时无语，又换了个问题：“你就不担心大哥吗？你会自己来枫之村，也是因为大哥好几天都不见人影了吧？”
奈落倒确实不像很担心的模样：“那家伙能出什么事。”
戈薇意有所指地拉长声音：“万一是个漂亮的女妖怪看上了大哥呢？……”她看看奈落，又补了一句，“是个男妖怪也说不准。”
奈落眯起眼睛扫了戈薇一眼，语气听起来有点危险：“……那我就把他们都吃了。”
“呃……”戈薇嗓子里哽了一下，“妖怪可真方便啊。”
不过这个假设并没有成立，那个作乱的妖怪——不管它是个漂亮的女妖怪，还是漂亮的男妖怪，反正都没有看上杀生丸——事实上，它心有所属。
一路而来的路上，络腮胡简单告知了他们发生的情况。没人知道那妖怪是怎么出现的，它第一次被人看到，是在一位傀儡偶师的家里。那傀儡偶师是个年轻男人，住在村子最边缘一所偏僻的院落。平时性格孤僻，不喜欢与人交往，但是他手下制作出来的人偶全都栩栩如生，精巧无比，是皇宫里最厉害的能工巧匠也无法媲美的程度。每到逢年过节，都会有人挤破大门前去求购，希望能从他手中得到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品。
那妖怪——当时大家还不知道它是妖怪，只觉得是个言行举止都有些怪异的小女孩——据说深深爱上了傀儡偶师，它整天跟在他身后，即使表白被拒绝也毫不介意，学着人类日常生活的模样，帮着打扫屋子、忙前忙后。偶尔遇到其他村民，还会热情地打招呼，顺便在需要的时候帮帮忙，甚至比傀儡偶师本人还要好相处一些。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几个村落偶尔会有容貌姣好的年轻少女失踪。村民们联合起来，到据说少女们最后消失的森林里去找。最后竟然真给他们找到了，然而少女们已经全都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尸体，尤其是容貌被毁得一塌糊涂，整张脸皮都被剥了下来，只能凭借身上的衣服碎片才能勉强辨认。
村民们都很害怕，年轻女孩们更是人人自危，于是大家凑钱去寺庙里请来了除妖的法师。那法师据说法力强大，曾经猎杀过无数厉害的妖怪，一直所向披靡，但在那只妖怪面前却大败涂地，非但连自己的命都丢了，连法宝也落到了妖怪手里，反而导致妖怪更加强大。
直到这时，傀儡偶师才发现不对，赶紧偷偷四处警告周围村民，让大家赶紧想办法逃命。没想到这一举动被妖怪发现了，它觉得自己被背叛，十分恼火，干脆不再伪装，直接屠灭了曾经居住的整个村子，并将许多残碎的尸块和警告一起送到了附近的其它几个村落，告诉人们此后每个月必须挑选一名容貌最为美丽的少女献祭给它，否则就将杀光所有人。
“那后来呢？你们献了吗？”络腮胡还在叙说，奈落打断了他。
络腮胡脸露惭色，支支吾吾一会儿，才低声回答：“献……献了。”
“献了几个？”
“到现在为止……已经十三个了。”
“哦？”奈落惊讶地挑挑眉，“就那么几个村子，挑十三个年轻女孩，还得要长得好看的，我看剩下的也没几个了。”
络腮胡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把头埋得更低。
“所以？”奈落完全不放过他。
“什、什么？”
“就没有想过拦路劫持什么的吗？比如永远、刹那和诸叶，那三个小丫头一开始是怎么到了你们那里去的？”
络腮胡吓了一跳，赶紧连声道：“抱歉！实在很抱歉！我、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们没有对那三只半……不，三位除妖师小姐做什么！也根本没有能力做什么！虽然一开始的确有些失礼，但她们听说情况后，是自己愿意留下来帮忙的！虽、虽然现在也连累了她们——”
“哦——”某人拉长了声音。
“奈落。”戈薇听他愈发阴阳怪气，忍不住出言劝止道，“这件事就别抓着不放了。”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哼：“真是以德报怨哪，受不了你们这些好人。”
戈薇擦擦额上的汗，简直不敢接话。
正在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当初被屠灭的那个村落附近，天色渐黑，气温也渐渐降了下来。四周只剩下无数断壁残垣，墙角偶尔闪烁起莹绿的荧火，叫人看着毛骨悚然。尽管知道正与一位据说很厉害的巫女同行，但几个村民看起来还是十分不安，络腮胡说道：“巫女大人，我们只敢送到这，再往前面走，就是那位傀儡偶师当初的旧居，也是妖怪的盘桓之地。”他犹豫一下，又补充道，“您先前派去的那几名半妖，现在也失陷在那里，一直都没有消息。”
戈薇点点头，从小轿上下来，将弓箭拿在手里，正准备前进，又忽然问了一句：“那么，那位傀儡偶师呢？他现在还活着吗？”
络腮胡摇摇头：“死了。那妖怪在屠村的时候，一怒之下也把他给杀死了。”
“啊，这可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忽然之间，一个声音从头顶上响起来：“不，还没死，但也不能算活着。”
“杀生丸！”
白色的大妖已不知在那里听了多久，他从半空中缓缓下落，长长的白色毛皮划过柔软的弧线，最后轻巧地落到奈落身边：“你来了。”
看见他浑身上下毫发无损，连头发都没有乱上一丝，奈落一直挺直绷紧的肩背微微一松，但似乎很快又想起自己应该生气，于是给了他一个重重的“哼”。
杀生丸轻咳两声，正要再说点什么，这时戈薇忍不住发问了：“大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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