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直到此次比赛公布的最后一张新地图解析完毕，技术小组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只是在他们比赛期间根据需求做做数据分析而已，比起一周内需要解码、分析、模拟一张全新地图简直不要太轻松。
项阳很有身为东道主的自觉，点了一堆外卖悄悄运进来犒劳大家，正当我们举着奶茶干杯高呼睡眠之神万岁的时候，技术组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那个姓叶的男人，他又双叒叕来了。
叶修说，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向联盟申请了一名技术人员随行苏黎世。
叶修还补充，毕竟电脑是他们革命的本钱，万一坏了会直接影响赛前训练分析，那事情就大发了。
涉及到专业尊严问题，项阳咬着后槽牙摆出商业微笑：“我们这里都是学计算机和软件工程的。”
叶修虚心请教那不一样吗？
来自霸图俱乐部的暴躁老哥震天一吼：“我们不是修电脑的！！！”
这大概是每个就读计算机专业的人都会遇到的心酸事，于是我娴熟地跟叶领队解释：如果只是装系统、装软件、直接换一些简单的硬件，那我们可以，但要是修显卡、修硬盘、修主板，那就请恕我们无能为力。
“建议带个资深维修员。”我说。
叶修比了个OK表示他明白了，然后隔天项阳作为技术小组组长被联盟逮去开了个会，回来便跟我们说，他们不仅要带维修员，还要薅个技术员，方便做一些临时性的数据分析以及与国内技术组进行对接。
“谁有意愿吗？”项阳问。
听完随队需要遵守的一大堆规则后的大家望天花板、望地板还有望键盘，就是没人吱声。
一片沉默中项阳面不改色接着发言，“有意愿的人私下找我说。”
他顿了顿，“特别是某些刚好欧洲申根签证还在有效期的人。”
被暗箱投票投来技术小组前刚申请了一天假去领事馆办法国申根签的我：……你要不直接报我身份证号算了。
项阳私下劝我说你和肖时钦都分手了，现在碰到相处不也挺正常的，你怕什么？
我很生气，我说那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你没有尊重我的旅游签证——旅游二字是不能够被工作玷污的！
项阳说这不是正好可以公费出行，多划算。
“阳哥你的良心真的没有丢在了哪里吗？”我诚恳发问，“随队工作人员要全程跟着集中封闭——这算什么旅游？”
“不、不是说可以偶尔出去周围放放风嘛，”项阳摸了摸鼻子，“我们不至于像王队他们那样管得严啦。”
哇，那还真是好棒棒哦，遛狗的距离都比那远吧。
“国家队过两天就要出发了，组里其他人的签证走特快也不一定来得及，有人甚至都没有护照。”
项阳唉声叹气，“你知道的，联盟竞赛刚刚开始国际化，正是开荒期，电子竞技现在的地位很尴尬，体育总局的高层都在观望，支持力度肯定不比传统运动赛事，临时塞人走程序□□这种琐事肯定能免则免。”
那个魔鬼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杨皙，你也希望他们赢吧。”
可恶，完全被拿捏了。
我好想捶他，但他皮厚，疼的只会是我自己，遂只能作罢，“等我回来我要休假。”
“没问题。”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横看竖看看不到上司脸上一点点的真诚，“我们现在就走OA把假批了，我已经想好休假时段了。”
批假这种事宜早不宜晚。
“等你回……”
“就现在。”我斩钉截铁。
11.
出发前我们所有工作人员都被叫去开了个动员会，会议很长，中心思想不外乎是要我们不畏难、不就难，排除万难众志成城齐心协力打好辅助做好保障。
当时大家都以为那不过是例行鸡汤，没怎么放心上。
毕竟见证过24年巴黎奥运会的不靠谱，大家对级别比不上奥林匹克又是第一次举办且举办地非常匆忙的世邀赛普遍保有比较低的期待值。
换个角度来说这是好事，没有过高的期待就不会有落差。
我也是其中一员，提前预设的困难里面包括了倒时差、水土不服、自由受限、住宿条件一般……
——但决不包括苏黎世合训基地如此难吃的白人饭。
朋友们，是真难吃啊。
我可是个用武汉嘴尝北京菜一吃就是七年的勇士，这个光辉战绩至今还在高中老同学范围里口口相传。
我的个人适应能力这么强——那肯定是饭菜出了问题。
我的临时舍友是随队翻译，就职于联盟国际事务部，是个精通英法意三门外语的人才。
她表示即便是她在M国当留子那两年，也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舍友一叉子扎进了白灼土豆的要害，带了十分的力道，重重吐出一口气：“杨皙，会做饭吗？”
我还在用刀叉和那根硬得跟柴似的牛肋肉作激烈厮杀，闻言抬起头，“会一点吧。”
“手册我都记下来了，今天还属于规定里‘可以补充必要物资’的时候。”舍友十分冷静地把面前那盘褐色糊状的东西推开，“这里下午五点钟后外面也没几家能吃的了，我们去趟华人超市。”
“我问过了，这里的厨房可以借用。”
前天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飞机坐地人头晕脑涨，我今天才堪堪倒过来时差并没有来得及仔细去看那些规定。
但老中人以食为天的DNA是刻在骨子里的，我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可以吗？”
12.
组委会很人性化地给了十天的时间供各国代表队作调整适应。
在第三天的时候，我和舍友没完成名为适应的人类进化，两个人躲在厨房因为一锅白米饭和番茄炒鸡蛋，差点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然后晚上便听闻了噩耗——队医在我们工作人员的小群（不含领导版）里说张佳乐和唐昊不幸病倒了。
病因说出来搞笑中略带无语，但确实是真的——他俩胃口大。
因为胃口大，但是又接受不了这里的食物，多吃几口像上刑，不吃吧又饿得难受，来来回回反而加重了水土不服。
有人说喻文州和黄少天平日吃得也多，而且他们也挑嘴，怎么没出事。
我猜可能是因为他们虽然嘴巴刁但同时配置了强大的广东胃吧。
——对广东人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
不幸中的万幸，电竞选手比赛不像游泳之类的运动依靠力量爆发，更需要冷静的头脑和精细的操作，所以组委会并没有兴奋剂之类的药物检测，自然对食物也没有非常严苛的限制。
离基地近的那家中餐馆不提供外送服务，应喻队请求，我死马当活马医，利用剩的材料搞了个青菜鸡丝粥配着罐老干妈送给了两个病号，收获了唐昊一个感动的大拇指还有张佳乐“救命恩人”的江湖地位。
能把云南人民逼到夸我那平平无奇的青菜鸡丝粥是人间美味，集训食堂真的好了不起。
不患寡而患不均，第五天的时候，叶修为了维护队伍公平制止了张佳乐和唐昊假借肠胃不适实行蹭饭之举。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后面还有正式比赛。”
我的主业是码农，不是正经厨子。三四个人的饭菜还勉强可以应付，但十几个人的大锅饭我是真的做不来——这已经不仅是好不好吃的事情了，而是糊不糊、影不影响健康的程度。
——为此他们决定只有每天训练的MVP可以来蹭我的小厨房。
这导致每次不小心遇见其他人，看到他们期待又克制的眼神，我都觉得自己的良心在被拷打。
“叶修前辈和文州一直在向总局争取，”肖时钦把起了雾的眼镜摘下来擦，“但以前连奥运会这种层级的都没有自带厨师的待遇，联盟那边为难的点也在于——没有先例，想要实现‘从无到有’确实不容易，而且每日新鲜食物采购处理还需要额外人力，何况也没有只有队员吃小灶但让其他工作人员吃食堂的道理，可此行我们后勤人员只有……”
又来了。
肖时钦高度的责任心和聪慧的大脑使他成为了一名优秀可靠的领导者，可雷霆对他百分之百的战术依赖决定了他必须事无巨细。
这种习惯的烙印被经年累月反复加深，导致一旦他陷入思考，连锁的、发散的各种支线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在他脑中无限延伸拓展，容易把人淹没，以致……
以致忘记吃饭。
以致又会忘记吃饭。
我用手指点了点桌子提醒肖时钦，“再不吃面会坨的。”
“哦…哦。”他歉然笑笑，把眼镜戴了回去，也封锁住了如潮水般蔓延的思绪，埋头开始专心吸面。
他垂着头正对着我坐着，我一时无所事事手机又刚好没电，索性放任自己脑子完全放空，盯着他头上的两个发旋就开始发呆。
盯了好一会，他忽然抬起头，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终究是叹了口气，“杨皙。”
“啊？”我纯属条件反射。
“能不能……”他的脸被汤面的热气熏地有些红，下意识抬起手抓了下头发，将它们往后捋了捋，“……别一直看着我。”
众所周知，重启大脑CPU是需要一点反应时间的，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好小气，以前你都给看的。”
“……不是…”我瞬间清醒，试图亡羊补牢，“我是说，以前读书的时候你也给看的……”
我和肖时钦在高一的时候因为碰瓷事件认识，又恰巧分在了同个班，还都是班里唯二的走读生，各种因缘巧合之下，两个人很快熟络起来，混成了上下学搭子加饭搭子。
高中是正值男生迅速拔高需要大额补充能量的时候，而我饭量又小，很经常我都吃完了肖时钦还有一小半的饭菜待处理，犯了食困又不想看书我就托着腮随便找个眼神的落脚点——也就是坐我对面的肖时钦的脑袋，一边等一边发呆。
这并不是恋爱期间才有的什么特权。高一高二我俩还只是纯革命友谊的时候我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
他最开始的时候也提出过异议：“我头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我摇摇头，“只是无聊在发呆。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就换个东西看。”
肖时钦欲言又止，但我很有眼力见，所以那次之后我就换了个东西盯——有时是他身后的墙，有时是他旁边的随便一个路人。
一周后回家路上他拉住我的书包，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般，“你以后还是看着我好了。”
我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并没有深究他为什么同意，比起原因，我更在乎他是不是在勉强自己，“真的没关系吗？”
我回头看他，他整个人浸沐在暖和的夕阳中，红彤彤的，像个熟透的果子。
“不要看别人。”
有一瞬间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想反悔，因为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他直直望着我的眼睛，说，“只看着我就好了。”
妹的视角：高一高二那会我俩纯纯革命友谊
小事情：……她说是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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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复健写文就加大班……怀疑我是不是和更新八字不合
以及，批假这种事真的宜早不宜晚，拖久了领导就变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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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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