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临染不欢而散，虽然他也知道，以临染的身份地位和她不问世事的性格，完全没有必要骗自己，况且那些话也不无道理...
算了，他承认，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烦了，不爽得每一根鸦羽都在叫嚣着要发泄。尚未飞出较为稳定的第一区，几个张狂的匪徒仗着人多竟已敢在区界线上行歹。
挺好，这便怪不得我了。
交织着哭喊和狞笑的嘈杂中，小小的马丁靴踏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一个带着调笑但怎么听都有些稚嫩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如碎玉落盘。
“晚上好啊，先生们~”
......
偶然地插了一下手，竟然发现还是一个有组织的作乱，被心情不顺的某人直接顺着薅到了第三区端了老窝。
而此时心情不顺的某人正笑得眯眯眼地追着最后顽固反抗的漏网之鱼。匕首握柄处的圈环套在嫩白的小短手指上，跟随着一动一晃，“你怎么连我也跑不过，不是说就喜欢我这样的孩子来供养你的异能吗，再跑不过我，我可就要找别人玩了。”
眼见要逼近十三区的界线，面容狰狞的男人狠狠地啐了一口：“你和这里头的，都是疯狗，算我今天瞎了眼。”避过射来的匕首，不可避免地便踩到了界线之上，清丽也冷漠的少年音审判般卡点响起：“擅入十三区扰我清净的人应该立刻毙命。”
顷刻间，几秒前尚在放狠话的男人毫无预兆地便轰然倒地没了生息，扬起的灰尘后，黑白洋裙，精致得宛如洋娃娃的白发少年缓缓走出，“不要踏入十三区，这便是下场。”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话语，缩小版的马丁靴踏在界线上，占了大半个脚掌，相比青年后要圆的多的脸上凹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如果说，我偏要呢？”
某些方面来讲，他和丹其实也很像，比如毫不顾忌，这种以伤抵伤的进攻方式，不枉人家说概念型的多少都有点疯。
“我眼前的人会被自己的刀攻击。”飞射而出的刀阵霎时间掉头，以同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刺向原先的主人。
就是阶位差的还是有点多，不过，他好像不似在蛟荒那样用周围的景物攻击，十三区的格局像是被人刻意暂停在了某个节点。
真假依托于人心吗，那就让我来看看孰真孰假。
刀阵中心的身影化作黑雾消散，对面的房屋顶上，先前还在攻击中心的孩子垂腿坐在房檐边，“你好像不会用周围的景物攻击我呢，怎么，是这里的布局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黑发黑眸融入暗夜的背景里，咧开嘴露出小小晶亮的虎牙，在身后的月影里，像从地狱来的恶童。
“那我帮你改一改它的布置。”
“不许动！”
挥手间，身侧的房屋在丹呲目欲裂的怒吼声中轰然倒塌。
“这里对你很重要”，伸手抚摸过停止生长了的爬山虎，倾斜到固定角度的电线杆，“你曾在这里生活过”，男孩走过的地方，景致纷纷化为齑粉，“但是它们都像被永远的停留在了历史的某个节点，这个节点让你很难忘。”
丹美丽的异色双瞳已经变得通红，他发疯了似的狠命地摧毁着眼前这道黑色身影，但每击毁一个，就会有一个新的凝结出来，他阻止不了他的步伐。
“你怎么总穿这一个款式的衣服，它是有特别的含义吗？”
“还有这个兔子，宁肯自己受伤也要护着的玩偶，你很在意它呢。”
几乎快要丧失理智的少年一怔，停下了手头的攻击，警觉地抱紧了怀中的兔子玩偶。
“是某个人留给你的？那应该是与你很亲近的人”，男孩从树梢跳下，向他缓慢走来，“让我猜猜，父母？兄弟姐妹？还是亲友？”
“但是她怎么不在你身边”，想起安鹤予曾说丹曾经遍访帝国的高阶想要复活一个人，“她是不在了吗，你怎么没有护好她。”
白发的少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语，那是猛兽在恨极时最恶毒的诅咒，他开始不单用错误修正，各式掠夺来的异能纷涌着冲向眼前看似瘦小的男孩。
“那你为她报仇了吗，我曾经啊，也有很亲近的人，但是他们一夜之间全被人杀了，后来我把那些作俑者，以比他们当时承受的千百倍痛苦的方式一个个的斩杀了。”
再次在攻击中消散，在少年周围的方向，几个一模一样的身影重新现身，“你阻止不了我，我本就是虚幻的，是你内心有愧的倒影”，四面八方的声音像是恶魔环绕着他低声絮语。
天际露出鱼肚白，少年浑身颤抖着蹲在地上，头埋入臂弯中，把兔子玩偶紧紧搂在手臂与膝间，最安全的围挡中。
突然地，黑格觉得自己没了继续的兴趣。
呵，操纵人心者便可操纵真假。
可谁又能问心无愧。
幻象归一，转身离开，他有些后悔来这地方了。
第一缕天光穿过浓云洒在斑驳倾倒的筒子楼上，地上埋首的少年抬起通红发狠的眼睛，手中的异能汇聚，景物开始一寸寸地复原。
“所有毁坏过它们的人都给我四分五裂！”
十三区边界外的巷道里，一小团身影颓然靠在墙角，脸庞、四肢、躯干上是四裂的渗着血的纹路，像个被摔碎的瓷娃娃。
如果不是最后突然感悟到了真假的含义偶然升阶带来临时暴涨的能量，光这一下大概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不过，他又有什么资格说丹呢。
亲近者他护不了，公会的成员被一个个斩杀于他的面前；护了他的人，被他亲手以长刀贯穿胸口，临别时他曾问过花遗之，为什么一直在蛟荒沉寂着，他记得他的回答，他说他护了我们两个，我无法原谅但也恨不过，我只能自欺欺人，蒙着眼睛去做一场旧梦，又或者等一个人去终结它，黎，对不起，我是一个怯懦又自私的人；他敬的人善恶成谜，记忆里纯白西装金色长发在牢门前向他伸出手的人，“你愿意和我走吗”和“可我父亲，乐衫一脉相传来的养父才是最早跟着霜不言的人”，“你对ss阶知之甚少”的话语交织着；往日旧友他疏远了，自他选择成为黑格的那一天起，他就割断了过往的一切；付之真心者他欺瞒了，那双追着他迟迟不愿忘的天蓝色眼睛，而他以什么呢，以欺骗和隐瞒去回报了单纯赤诚的善意和真心。
他在为了谁，该为了谁呢。
闭上眼睛，第一次，他不想用异能更新自己的身体，周围的景致在一点点复原重建，而他，是被抛弃的遗留品。
鼻尖涌入淡雅的乌木安神香味，睁开眼，是满脸怒容的安鹤予，是满脸怒容，但眼里却只是焦急，甚至竟还有些未散尽的恐惧的安鹤予。
这人，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小红，你来啦”，脸上挂起一贯无所谓的笑容，“我就是有点困，你知道我这人小时候野惯了，还是觉得街边比较舒服。”
“这就是你和我保证的不惹事？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整个端了二至五区，如果不是有异能者跑来居所打算通知先前的成员，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小疯子，可亏现在到了十三区和另一条小疯狗遇上了让赶快撤离，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你是不知道丹是不要命的比越清他们难对付的多的s阶吗！”真正生了气安鹤予语气冷硬的很。
默默地抿了抿嘴角，尚未长开的眼型垂目时有种温顺的错觉，带着点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耷拉下来的呆毛下传出：“我都伤这么重了，小红，你先拉我起来呗。”
半蹲在面前的红发青年，西装的领子倒伏着压到了里面，冷着脸并不答话。半晌，转过身，膝盖接触地面更低了些。
“上来，我背你。”
趴在安鹤予肩头的小小的人，心里默默感叹，小红看着平时挺瘦，实际身材还挺好。安鹤予还在生气，一路无话。用异能清理了血迹后的手指帮他把领子翻出来，背上不安分的人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来：“这不是怕你住不惯现在的地方吗，那个组织的总部看着还可以。而且，我升阶了欸。”
只是稳稳地扶着他的腿弯，默无回应。
“......”
“呼！”短促温热的气流直直冲撞到安鹤予左耳的耳垂上，一下子像卡壳了一样突然顿住，气流像火瞬间便点燃了整个左耳。
“小红——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 我晋 阶啦——”
“黑格！！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黎明的曦光里，地上长长的影子渐渐远去，重叠融成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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