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际的光照亮整个染目城，城中居民打开防护窗，迎来的却不再是像往常一样平凡而普通的一天，街道建筑没有复原，爆炸坍塌夹杂着惊恐的叫喊声还在不远处响着...
平民们的惊惶和茫然进一步刺激了暴徒们的施虐心，他们以更甚的血腥和暴力来回馈庆祝没有城主压制的第一个解放日，以至于已演变为无差别的屠杀和掠夺。
染目城的昼夜至此不再轮换，又或者说，昼即是夜。
破晓时分的第一区，两个高瘦的黑色身影从长街尽头缓缓走来，在一众的喧哗混乱中显得格外出挑。起初，人们只当他们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异能者，仗着有些能力便如此傲慢狂妄，可第一个打算给些下马威的人攻击尚未成型便被突然出现的银色长刀结果了性命，后续的窥视、试探、窃窃私语、群起而攻之，已至所有的挑衅进攻在二人面前仿佛皆是孩童玩闹，甚至未能扰乱二人的步伐。
和安鶴予走在一区的主街上，黑格仍觉得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在想，自己一直以来所求的是什么。
从记事起便在实验室，那时的自己大概什么都无所谓，毫无意趣的世界和自身，繁盛或破败又有什么关系，但是后来有个人换给了他红色的眼眸，也像是换给了他反叛的种子，他给了自己选择终结的权利，可真当那颗糖果握到掌心，自己却又想着若如他一样活下去，能带来什么变数，一个永远在规则条框之外的不确定因素，总该会让这场戏有趣些的。
他其实是自私的，就像很久之前他和一鸣说的，他没有那种救济苍生的念头，前公会的覆灭，幻术师黑格的复仇，归根结底他只是想找一个继续活着的意义，他这额外的生命，应如最盛大的烟火，炸裂时要点亮整个帝国。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一个局外人，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白衣银面的黑格周旋活跃在棋局之间，而他在默默布置，导演着自己最后的结局，试图圆一场成为白鸽的梦。
青玉沉，乐衫，越清，临染，霜不言...这些名字像一只只手要将他拉入更深的深渊，若是以前他当是会欣然前往，与他们一起下坠，共舞，然后一起玉石俱焚。
可如今有一条细细的绳子拉住了他。
大抵人总是贪得无厌，有了一个选择后就会开始渴求另一种选择能带来的结果，让他在这日复一日的消磨空度中突然又有了新的期待。
可这回自己该为了谁呢，世间的人为家族，为信仰，为利益，自己没有家人，了无信仰，也无所图，也只有安鹤予在这暗无天光的路上唯一可陪自己同行一段罢了。
他给了自己所有寂寥路上身旁一侧，细绳一端的温度。
如此，可否便也能算作家人。
身旁的安鹤予在处理着源源不断的骚扰进攻，金色的屏障外，各色异能纷繁如幕布上的烟花，外面的人不知在嘈杂吵嚷些什么，他听不清，耳边只有安鹤予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眼睫边有细微的清凉触感，黑格拉下兜帽，抬头望天。
落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渐渐变密，搭在青年柔顺的黑发上，压出摇摇欲坠的弧度。安鹤予看着从早上起就格外安静的黑格，抬手想帮他把雪拂掉。
轻轻侧头制止了他的动作，青年的声音带着脸侧浅浅的酒窝一并的轻柔。
“让它待着吧，染点风雪，有烟火气。”
安鹤予无声地笑了，收回的手顺势拉下了自己的兜帽。
“聒噪的苍蝇退去了？”
“嗯。” “其他区的我也让夜卫去处理了。”
“所以下一步，是去逐胜城？”
“嗯，有些事总要问清楚。”
“...不过在此之前，先去接一个人。”
安鹤予低头看了下表，“确实，散步过去时间刚刚好”，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狡黠的像狐狸一般的人，揶揄道：“所以，你就是这般收服我的。”
某个突然被点名的人下意识站定，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摸了摸鼻尖，笑的眼睛弯弯，“喂，我又没有强迫你，我只是提供一个选择”，红色的眸光扫过安鹤予的脸，不知是否是错觉，感觉笑意更深了。
“愿者上钩罢了”，将手揣回兜里，黑发青年勾起的嘴角未落，自顾自转头向前。
徒留愣怔了一下的安鹤予，默默摸了一下鼻尖。
真是，明明是调笑他，怎么自己这么促狭。
轻笑着摇了摇头，迈步跟上。十里长街，并肩的两人渐渐白了身影。
十三区里，临氏的人与银发异瞳的少年对峙着，少年身后，是满地狼藉的危楼。
“临染之所以能独立驻城的原因，听说也有丹的缘故，丹要守着这片危楼，临染在能力消退后需要一个人帮她复原永夜，这是明面上的交易，可当时也有秘闻传言，说皇室需要临染来看着监视丹，将他永远地拴在十三区”坐在不远处的房檐上，安鹤予目视前方，微偏着头对黑格说着，“但需要监视的原因，我觉得可不只是因为丹心性执拗，到处猎杀掠夺概念型异能者。”
略一挑眉，没有回话，黑格默默看着下方的战况，一个s阶对三个s阶，就这样还能击杀一个s阶，也就是以丹的疯劲才能撑到现在吧，不过饶是如此，也是强弩之末了。
“不过是一个贫民窟出身的小杂种，有什么资格整天母亲母亲地喊，你忘了是谁杀了她吗，是你，是你自己亲手杀的！你凭什么还可以得到她的爱，她明明因你而死”临如晔狞笑着，双目赤红，一时分不出他和丹谁精神更不稳定，“舅舅，快杀了他，他杀了临枫舅舅，我们得为他报仇，将这小杂种杀了，再将这破烂的十三区一并踏平送给他陪葬”，猩红的眼像吐信的毒蛇，盯着身旁的中年人。
“你们休想” 丹的异瞳充血，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浑身血痕弥补，污浊了往日精致的衣裙，“意图对我和十三区动手的人即刻化为齑粉！”
言出法随的能量早已随着丹异能的透支而大大衰弱，战况进展到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毫不在意，临如晔甚至嗤笑一声望向身旁的中年人，等着看他出手。
可也就是在他的注视下，在所有人意料不到的情形中，中年人从腿开始慢慢虚幻，进而纷纷化作粉末。
“临沧！你在干什么！”
“如晔，时至今日我累了，临染走后，我和阿枫说要帮她守着染目城，可如今阿枫也走了，只剩我一个，再接着往下还有什么意义。染姐，我最后信你一次，如晔本性不坏，只是一时没有想通...” 男人最后苍哑的嗓音随着蔓延的粉末化在风里。
“临沧，你再给我说一遍！你说你只是为了什么？”一时的突变凝固了全场，只有临如晔呲目欲裂地望着男人消散的地方，“我是要你死，但我是要你和这个小杂种一起死，不是现在因为后悔而死！你给我说明白，什么叫你们帮临染守城！”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哈哈哈，所以防的是我，临染，你和你的两个好弟弟原来防的是我，凭什么你永远不愿信我，凭什么你宁愿信他们，而你的儿子在你这里什么都是错的！”
暴虐不稳的气旋开始从临如晔的四周升起，遮盖了癫狂的身形，只余着歇斯底里的声音从中传出，“我明明有着巫蛊之咒，你猜我为什么不用，老太婆，你猜我为什么创造永夜，却不杀你，为什么只有在你死后，才动用蛊咒，我是在帮你除掉心怀鬼胎的兄弟，我不过是想向你证明我是对的，临染，你的儿子有能力坐上城主之位，他值得你正眼相看！”
“哈哈哈你们都不信我是吧，反正现在我所有的血亲都死了，蛊咒达成，我要你们都给我陪葬，我会建一个崭新的，一个一尘不染的染目城。首先便是你，小杂种。”
阁楼、电线杆翻卷而起，飓风撕扯着，丹怀里的兔子终究握不住，被拦腰扯开，四散的棉絮在带血的手指四下的抓拢下仍旧徒劳地飞进漫天的雪里，异色的双瞳里已有了自爆的流光。
“别着急啊，又不是没办法修复了”清丽的嗓音响起，漫天的砖瓦，树叶凝固，接着以诡异的角度宛如胶卷倒放，一点点拼回原来的形状。标志性的纯白西装和银色面具出现，黑发的青年这次倒是没有带着惯常那般轻慢的笑意，反而温和的很，手里抓着一个完好如初的粉色兔子玩偶，递向银发的少年，“上次弄坏了你的东西，复原了当做赔礼啦。”
“你这是...幻象？”少年震惊地暂停了能量的汇集，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兔子，进而转向青年清俊的脸，与前几日的男孩有着八分相像。
“是，也不是”，“只要你相信，它就是真的”，青年的语气轻缓，看着少年接过玩偶。
“但是你母亲她可能更想你把它们放在心里。”
丹猛的抬头，怔怔地对视着，“你母亲她从没有怪过你，不然她不会给你这个兔子，让它代她陪着你，她想让你知道她以你为傲，就算所有人不理解你，也有这个兔子像她当初一样无条件的支持你。”
“这不是愧疚的束缚，同样这些房子也不是，她从未责怪过你，只是觉得她的儿子很厉害，以后一定会将异能控制的很好，她要的不是你将这些实物保存的多好，她想让你把它们放在心里，把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和事保护的很好。”
“你可以试试带着它们一起，朝前看。”
“如果一时还适应不了身旁没有陪伴”
“可以试试，握着我。”
丹看着这个两天前才针锋相对的人，向他伸出手，看着他的眼眸不加敌意时像漫天风雪里依旧温润的红玉。
“好。”
“现在，看着我的眼睛，相信我的话，你的身体机能会恢复正常。”
牵住丹的手，面具后的眉眼弯起，用指腹擦去少年眼角的血痕，看着风将少年的银发吹起，黑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发丝。
“呵，像可爱小狗。”
格：我好像开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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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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