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笑了,有时候他觉得人生真的很奇妙,在他能好好活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孑然一身,满心只想带着敌人连同自己一起拖下地狱,如今时日真不多了,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一直还有一个家,还有一些想多看看的人。
人总是贪得无厌。
S阶的倾力一击当然不是几个小辈就能挡得住的,不过也卸去了多半,银龙消散之时,几人口喷鲜血被四散震开。
黑格摸摸快被震移位的五脏六腑,嘿,挺好,还能再苟延残喘一会儿。他的精神干扰似乎起了些作用,能感觉到丹对自己的约束好像弱了一些。
烟雾灰尘散去,露出深坑中的几人,依稀能听到场中几丝倒吸冷气的声音。
“嘶,这都没事,这个幻术师的真实阶位到底是多少啊。”
“应该也有那几个人的帮忙吧,没看坑里还有其他人。”
“你再仔细瞅瞅场中那些,那个壮实的,不是刚才在台上就快被打死的,就这么些兵,能起多大作用。”
“而且看黑格的状态好像比方才还要好一些,这都是什么怪物啊。”
这面的动向自然也引起了曲暝的注意,带着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上空传下来:“哟,都有帮手了。让我瞧瞧都是些什么人。喔,一个预言师丢下的杂种,一个满门被屠留下的漏网之鱼,一个刚刚竞技台上的手下败将,这还有一个...啊,你是那个叛徒唐曾的女儿。”
“曲暝你...!”一旁的桑飞羚试图反驳,却被颈侧的巨刃堵了回去。
“少多嘴,我还能准你看完这场戏再死。”紫发男人冷冷地瞟回一眼,接着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看向场下:“对了,你还不知道你父亲帮了我们多大的忙吧,他可是我们贵族的功臣。如果不是他帮忙做内应,我们也不能一次突击就几乎能剿灭前异能公会的整个高层..”
下方的唐原本打算给众人投放治愈异能的身形在听到那一个词的时候就定住了,离她近的黑格甚至能看到随着曲暝的话语女孩越来越苍白的脸。唐其实是很冷静坚强的人,甚至很多时候她才是这个团队隐隐最保有理性的主心骨,除了,涉及到她的父亲,一个被钉上耻辱柱的叛徒。
唐低着头,墨黑的发丝随着颤抖的身形微微下滑,挡住了紧闭的眼睫,曲暝的字字句句都像锥子在往她的心上扎,扎在她最深的愧疚和自卑上。偏偏都还是事实,不容她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突然间,耳侧被什么东西覆盖住,隔绝了那令人生厌的声音。
唐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绯红的眸子,没有迁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像一鸣他们想要宽慰但实际双方都知道真相,无法避过的尴尬,干净纯粹得像橘红色夕阳里小心采撷来的色泽最纯正的云。
温柔。
这是唐第一次真真正正切实明白一鸣和鹄羽能一眼认定黑格就是黎的原因。那个在牢房里冷着一张脸,明明是她在逃脱的关键时刻还在闹性子,却还是认真地给了她五色彩纸包装的糖果,她父亲留给她唯一美好的念想的青年。
和眼前这个自己浑身是伤,他才是一直以来被诋毁被误解最深的人,却还要帮自己屏蔽掉一切的恶意的人。
他们有如出一辙的,世间最澄澈的温柔,任谁一生中得以一见都忘不了吧。
唐不明白,这样好的一个人,她们连见一面都要用漫长时间去等去追寻的人,为什么世人总要用伤痕和欺骗来回赠他。
“别听他的,我认识你的父亲,公会覆灭不是因为他,那些事情更与你无关。”青年半跪在女孩身前,用手虚虚覆于她耳侧。鲜红的血顺着冷白的手腕滴落到地上。
她听见黑格说:
“你不愧对任何人。”
“啧,真是感天动地。”目光阴鸷的曲暝冲着身旁的封久渠一扬头,“老封,让他们的感情戏码再演足点。”
将早已被挟持住的桑非远推给曲暝,一柄重剑凌空刺下,划破了缚着丹的血茧,一拐弯,接着向黑格冲去。
细看还是有了变化,丹的异瞳深处隐隐有旋涡闪动,动作也要相应迟缓了些,像是在与什么抗争着。
在心里骂了一百遍这几个不要脸的,以多对一还要放阴招,黑格手上却是不敢松懈,银色长刀抵挡住步步紧逼的重剑,还要一边提防着丹的紫色雷鞭。
分心把负伤的一鸣几人甩出竞技台的功夫,雷鞭攀上了他的左臂,带起一阵混合着刺痛的麻痹,一时间限制住了他躲闪的身形。见目标被困住,一直站在高台上只是远程操控并未下场的封久渠,目光锁定住下方的人影,一闪身,朝下俯冲,转瞬间跟上重剑的速度,握住剑柄,二者的气势抬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黑格眼见逃脱不开,着力于对抗雷鞭的刀阵反倒四下撤开,万柄归一,化作同等大小的巨刃,向着封久渠冲去,同样气势如虹。
方向却不是阻挡巨剑的方向,而是斜去,直奔持剑之人。
若要抵御,就必须改变方向放弃攻击。
二者却皆没有要转向的意思。
封久渠目光灼灼,面容冷峻。另一端的青年嘴角挂着一惯漫不经心的弧度,狭长的凤眼锁定住来人,眼底却是玉石俱焚的疯狂底色。
封久渠面上不显,内心却早已不太平静,他明白了黑格只有A阶,却能屡屡跨阶对抗敌人的原因。这样的人,他的每一次对弈,都是以命相搏。他根本不会防守,有的只是以命换命的对赌,对方惜命,那便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可这次不一样,就算他再如何无所顾忌,有丹在,对黑格就是天克。被限制了效用的攻势,只会成为自己剑下的祭品。
紫色雷鞭再次顿起,从他两边的琵琶骨穿刺而过,再钉到地上,将人牢牢锁在原地。黑格的攻势却没有因此而分心锐减,他完全放弃了抵御。
估摸计算着自己更新修复的速度,还撑得住,他甚至还再加了一些异能的输出在奔驰而的巨刃上。得先解决掉曲暝和封久渠这两个s阶,现下的这一帮人才能有点生存的机会。
还有一个本体是SS阶的俞晓在那,这才是最大的隐雷。
暗暗地瞥了一眼斜上空的银发少年,曾经清丽但漠然的嗓音如今喑哑断续。现在连旁观的人也能看的出,与其说丹在与黑格对战,更像是他在与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抗争。可就若如此也阻止不了雷鞭一次次的贯穿束缚和言出法随一次次的应验。
暗红色的血泪从丹异色的瞳孔下渗出,他现在甚至恨这个操控着自己的人,何不将自己的五感一起夺去。他看得清下方浑身无一处完好的人,那是他现在最想珍视的人,也听得真一遍遍烙在他身上的咒语,是出自他自己的口。
久违的恐惧开始越来越紧地缠绕上丹的心头,像他那天亲手杀了母亲时一样的恐惧。
两柄巨刃快要抵达到目标时,黑格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安鹤予..,现在在做什么呢。
随即是震耳欲聋的巨响,盖过了掩在其中的轻叹。
碰撞处爆发出灼目的蓝色异能光亮。
有知情人暗暗低语:“那是封氏最本源的被动触发的家族抵御异能。”
而更多的人,是将目光聚焦在同样硬受了几乎可以被称为全帝国最强攻击的封久渠全力一击的幻术师身上。
...
光晕散去,封久渠以剑拄着身体,衣貌间已显狼狈之感,而另一端的黑格,淡淡的金光隐下,显露出一个毫发无损意气风发的身影。
“这还是正常人吗!”
“以攻击著称的封氏,和幻术师硬碰硬竟然落了下风??”
“这也太强了,这在帝国怕不是要无人能敌。”
过于戏剧化的发展趋势甚至一度让周围的窃窃私语也演化成了嘈杂的惊叹。
然而只有当事人知道,刚才的那一击是安鹤予帮他挡的。
下一秒,斗兽场东南方,本来封锁着的血幕被无声溶解,一行人在一阵扭曲的光晕后显出身形。
是安鹤予,
和花遗之和娆月带领的潮汐!
早在淡金色光斑刚升起的时候,黑格就清楚了来者,几乎是下意识手忙脚乱地先用异能把自己身上的伤掩盖了下去。等做完反应过来,自己都不禁哑然失笑,怎么每次都像是偷腥被抓个正着。
但旋即又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嘴角缓缓落下,或许也因为这次...,他是真的动了告别的念头。
他说不清是因为三个s阶,一个ss阶,其中还包含一个自己的天克这样的局面,还是一些旁的原因,就像他现在也说不清,如果曲氏和封氏对安鹤予来说是灭门的仇人,那导致了一切的他,又算什么。
黑格现在真切地懂了桑飞羚的疲倦,方才的对视中,他们都看得出彼此眼下的死志。
大约这也是丹刚刚反抗那么大的原因,真是个爱哭小狗。其实他不对封久渠作防御的原因,除了要全力一击重创他,另一个原因,如果,他想如果 自己没能撑得下这一场,至少他能保证是死在封久渠的刀下,而不是因为丹。
他预想铺垫了很久很久,久到为每个人都安排好尽力保下的可能性,久到在打斗中他的注意力都不快在对手的攻击上,目光一次次划过还在昏迷的一鸣和鹄羽等人,划过眼里透着哀求的丹,他想对他们笑笑,那种发自内心深达眼底的笑,想摸摸丹的头,听一鸣再叫一声哥。
久到这夜如此之长,天怎么还不亮。
但他却一次都不敢想安鹤予,甚至不敢让这三个字出现在脑海里,组一句离别语。只有在可能的最后,才敢泄出一丝希冀。
安鹤予,我能不能,再看看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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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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