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进入这里,我是指这片林子,但是……我总是对这里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玛丽亚觉得现场的气氛有些沉闷,即使在她的身上还挂着两位生灵。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她人好好说过话了——老鼠那次不算,没有肺部的亡灵甚至连喘息声都没有发出,它们就死光了。
玛丽亚现在有着较强的倾诉欲,她决定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一点一滴的说给小蛇听。
亡灵用另一只手戳了戳黑蛇的肚子,将她从晕车的状态中唤醒。小蛇摇了摇头清了清自己头上环绕的小星星,示意自己会好好听着。
“我这几天猜想过,这里是我生前的住所,而我是这里的主人。只是,我在一只辛勤劳作的蜜蜂那里听说了这里的故事,它们说这里原来的主人是那么的伟大、她的善良是能够容纳万物的大海。”
玛丽亚顿了顿,似乎是有些不屑这样飘渺的赞扬,她的语气有些轻慢:“我不喜欢这样的描述,毕竟当我清理那些繁琐的尸体时,我甚至开始厌恶亡灵这个种族了。”
“为什么?你不也是一个亡灵吗?”
玛丽亚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为自己的多疑感到烦恼:“当我割去一只老鼠的喉咙,那我就会想它会不会像我一般的死而复生。将它们的脑袋从身子上砍下,我又会烦恼无头亡灵是否并非一个传说……只有将它们每一根骨头都打碎,将它们的血肉都变成火焰焚烧后的花肥,我才能安心的入睡。”
“听起来真不错,我喜欢你的处理方法。”小蛇还是无法适应玛丽亚极快的移动速度,强忍着呕吐的感受,又将自己的头部在手骨处圈了一圈,将自己椭圆形的头部卡在中间。
不过将老鼠拆分了再焚烧的方法的确太过繁琐,也不怪城堡门前的木柴全部用完了……说起来,之前玛丽亚是不是提到过她很清楚灵魂脱离肉.体的状态,应该就是在这次的实践中悟道的。小蛇想到。
“玛丽亚,你知道哪里有蓝色的材料吗?”虽然第一时间就毫无疑虑的缠上了玛丽亚的手臂,但是小蛇却的确不知道她们的目的地。
“蓝色啊……”玛丽亚反问,“那你知道天上的太阳是什么颜色吗?”
“太阳当然是黑色的了。当太阳高高挂在天边的时候,那是天空最黑暗的时候,而当夜晚降临,灰色也会降临这片大地。”
“那你是怎么定义黑色的呢?或者说,你是怎么确定一个颜色是黑色呢?”玛丽亚继续问。
小蛇松了松尾巴,将它横在二者之间:“当然是看我的尾巴了,它们都说我是黑色,那我只要看看我的尾巴就知道黑色是什么了。”
“那你知道血液是什么颜色吗?也是黑色吗?”
“……虽然我也很想这么说,但是你刚刚说你身上的血液是红色。我有些不确定,在我的眼睛里它明明是黑色……玛丽亚,我们对于血液的看法如此不同,难道是因为你有着一双红眼睛,而我是绿眼睛吗?”
玛丽亚沉默了一阵,脸上的疑惑就连小蛇都能看出来,半响后,她眼中红色的火焰骤然消失,转而代之的是水青的碧绿,那是小蛇从未见过的澄清。
意识到不对劲的亡灵抬起缠绕着蛇的那只手,将两种截然不同的两个颜色再三对比。
“哦,玛丽亚,你的新眼睛真漂亮,我认得绿色,这样我们就有同样的眼睛了。”小蛇有些满意玛丽亚这外观上的变化。
“哦,不……我终于明白它们为什么会说那颗珠子是红色的了。”眼眶中的火焰变换了几轮颜色,但是玛丽亚在再三尝试后还是固定到了青绿色。
“为什么?”小蛇突然发现自己今天问为什么的次数真多,她从未发现自己是一只有这么多疑问的蛇。
“细绳子,如果不让你看尾巴,那你还能认得出黑色吗?”
小蛇本来想要坚定的说“当然”,但是她缓了缓,将尾巴压在自己的身下,闭着眼数了十秒后,睁开眼再次看向玛丽亚身上的血渍,小蛇陷入了某些未知的混乱。
“哦……等等,黑色是这个颜色吗?有点像是蓝色,或者是白色……血原来不是黑色的吗?它看起来有些五彩斑斓。嘿,这真神奇。”
小蛇终于承认没有尾巴的辅助她就永远认不出黑色,或者说,即使有尾巴做参照,她眼中的黑色也是错误的。
玛丽亚深吸了一口气,但是肺中没有任何空气的流动,也许是幻觉:“我懂了,你当时拿走的那颗玻璃珠就是红色的……细绳子,细绳子,你知道吗?只从那天你离开之后,我的内心是那么的慌乱。”
“我眼中火焰反应的颜色分明是那般的鲜红——镜子里的火焰是红色,玻璃珠也是红色,但是你却说那是黑色。我找遍了图书室里的所有古籍,还试图熬制魔药来治疗我将黑色看成红色的病。”
“人类在濒死之际,眼底会情不自禁的浮现走马灯。那么同理,身为亡灵的我——认错颜色是否也是另一场死亡的开端。不断的焦虑在这几天几乎裹挟了我,烦躁和酸苦的沉重心情好像要将我淹没。”
“我不想要死亡,即使没有转化成亡灵的记忆,但我依旧可以从我骨头上的青苔嗅出愤恨的味道。死亡的那一刻,身为人类的我一定很绝望吧,在这样的年纪死去,又没有任何人可以陪伴我,在我醒后为我指明方向。”
“我开始麻痹自己,想要自己变成一个能够正确辨别颜色的亡灵,就好像那样就能延缓自己的死亡。于是,我拿出一颗红色的弹珠,开始催眠自己那就是黑色。”
“第一天我没有成功,红色就是红色;第二天我获得了一定的成功,那颗完美的玻璃珠就像是能够吸走灵魂的法宝,每当我注视它,心里就会有一道声音叫嚣着说那就是黑色。”
“现在想来真是恐怖,难道我想要活下来的执念已经成为了心魔?”
所以说,那颗玻璃珠真的是红色的?是我将颜色看错了?
小蛇不想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以她对于老鼠们的了解——只要表现的恭恭敬敬就能活下来,那这一定是老鼠的不二选择。
但是结果已经摆在眼前,它们死了。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我期待着它们的死亡,这样的结果是我绝对想要看到的局面。
玛丽亚停止了说话,慢慢停下来脚步,屹立在土地上再也不走一步,她缓缓的张开自己包裹着蝉的手掌,将她滑下放在了小蛇的头上。
毫无疑问,她们的目的地到了,能够组成蓝色棺材的材料马上就能找到了。
两双绿色的眼睛将眼前的情景一一映下,那是一片和“黑林子”名字完全不同的景象。茂盛的树林中长满了挂满枝头的果子,没有风吹过,但是那些蓝色的果子却像是风铃一般,轻轻的晃动。不止是果实,就连叶子,就连叶子也是如同星空般的深暗蓝色。
即使在人类所能探索的最远端,也没有记录过这样的一种树,它就像是那魔幻的童话果实,只有在这样充满着谜题的地方才能生长。
玛丽亚拒绝了小蛇想要下来的意愿,将她们环抱在怀中,轻声说道:“第三天,它们向我挑衅,甚至在我的面前辱骂你,细绳子。”
看起来,玛丽亚想要重新讲一遍那天的故事了。
小蛇再次用尾巴尖触碰着蝉,又再一次失落的放下。
玛丽亚看了看蝉,指出她的灵魂还没有完全消散后,又说:“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气愤的情绪,毕竟其她时候迷茫居多。你给了我灵感,让我不至于注视着空气无所事事的徘徊。我自认为我们两个是朋友了,细绳子。”
“它们说这片土地不需要两个外来者,它们会在拆掉我之后对你下手,它们还说……抱歉,我无法转述它们的污言秽语。细绳子,我第一次感受到痛苦。所以,我抽出了刀,将它砍成了两半。”
“那把刀已经很钝了,就连刀柄上的木头都快尽数腐蚀,但是我又感觉这把刀是那么的锋利,好像一下子切开了我的心脏,将里面的污秽通通倒了个干净。”
“尸体堆的越来越多,它们的求饶声越来越大,当整间房间都和我的身体染成了一个颜色,我惊恐的发现那些恐怖的红色就像是索命的亡灵要拉我再度下地狱。”
“红色怎么可能会是黑色呢?这是一个真理。”
“但是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我将选择权交给了老鼠。”
玛丽亚笑着,脸部的骨头发出了喀喀喀的响声,青绿色的火焰双眼好像还潜伏着危险的红色。
玛丽亚低下头,温柔的对着小蛇说:“第三天,我杀了所有说那是红色的老鼠,我重获新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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