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道二十多年的天后从来不怕比赛，只是这一次多少有些紧张。
与五年前上《我是歌手》的紧张不一样，这是容祖儿第一次以组合的名义登台，更何况，她是责任最大的队长。
容祖儿记得她以前羡慕Twins，是因为看到组合双方可以在台上合作，不像一直solo的孤单一人，喜悦无从分享，困难也一人独当。在刚出道独自站在台上面对嘘声那会儿，她不止一次地向霍汶希提起，自己到底有没有做组合的可能，经纪人只是劝她，艺人的发展方向是公司综合多方面因素考虑的，你就好好走你的路，不要想东想西，将来一定会成为香港的天后。
“但台上的快乐伤悲，不在第一时间分享，就不是那个时间了啊！”
“你担心的就是这个吗？没有关系啊，升降台降下来的那一刻，我永远都会在下面第一个拥抱你。”
骗人。
容祖儿记得霍汶希是这样承诺的，笃定得足以打消她对于组合的执念，跟小朋友很难谈商业逻辑，霍汶希便常常给她谈感情，然后开出一系列的空头支票，只是跟了几年之后，容祖儿降下来的那一刻，替她换装的工作人员几乎将她淹没，可一米七的大个子踩着恨天高也找不到那个人的身影，然后便想起来，霍汶希独自北上了，临走时让她好好听话。
她又骗人，而且一点也不关心，她的歌手仔下台的第一眼便要看到她，正是被她养成的习惯。
“你们准备好拉票环节没有？”
临上台前，霍汶希作为大队长，把几支小队召集开了个会，总顾问看上去精神抖擞，颇有志在必得的架势。
大家都点点头说都有准备，霍汶希便问了几个小队长是准备怎样拉票，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大经理人跟谁都可以相谈甚欢，姐姐们围着她，因为知道越靠近中心就能获得越多的镜头，容祖儿不在意地被挤到外围，听不太清她们叽叽喳喳的在说什么，只听见霍汶希跟谁说“表演完要记得跟观众打招呼哦，握手也可以”，便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祖儿准备好了吗？”
没想到被人群包围的霍汶希忽然问她，容祖儿就像巡堂时被点名一样身上一震，茫然看向脸上还挂着笑的霍汶希，她是不会在外面叫她“祖祖”这种亲昵称呼的，每次喊她的名字，又像极了老师点名，让容祖儿无所适从。
“嗯。”她只得点点头，“昨天麻烦舞蹈老师到凌晨，大家又把动作熟悉了一遍，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休息得好不好？”她汇报的这些好像霍汶希都不关心，尽管有眼妆掩盖，但霍汶希还是细看到她眼里的几丝红线。
容祖儿显然没想到她问这个，耸耸肩表示麻麻地，似有所指地说：“那么大的房间我一个人住，安安静静的又没人打扰我，也算是……睡得还可以吧……”
“好像很久没有看你表演了。”霍汶希忽然提起，跟她说话的时候，好像旁边围着再多人也不存在。
“你也知道啊……”说起这个容祖儿有些来气，“是你说我下台第一个看到的总会是你，但说完没几年就一个人走了。”
“今天会的。”霍汶希也不搭理她的生气，伸手拨开她额前没理好的发，温柔得要命，“今天我会一直在那里。”
她最知道她的小朋友在面对陌生的环境惶然无措时就会本能找她，哪怕是领奖时要分享喜悦，也会哭着在台上问“我的经理人在哪里”。霍汶希其实很后悔那一刻自己只是拿着杂志哭，没让台上哭得同样厉害的人望见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一温柔下来，就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谈条件，容祖儿总是在这时候忘记霍汶希说她的“得寸进尺”，用一种要抓住一切机会的热情，盯住好不容易流露温柔态度的经纪人，“如果我赢了这场比赛，是不是可以有一些奖励？”
霍汶希一时哽住，忽然变得这样温柔，无非是考虑到她昨晚带着队员练习到深夜，今天又整个人恍恍惚惚，每每都是自己太在意她的情绪变化，然后编个套子把自己装进去。
“小考最后一名哦，你能赢再说吧！”霍汶希很不放在心上，极敷衍地笑了笑，就想要打发试图跟她谈条件的艺人。
又要被糊弄过去，但小考最后一名又能怪得谁？容祖儿撇了撇嘴，不好再谈这个话题，只是很闷声地许诺：“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丢脸的。”
霍汶希有些惊愕。
丢脸不丢脸，其实她完全没有考虑过，观众会对香港来的天后拔高期待值，这是一定的，更何况天后身后还跟着号称金牌经纪人的她，这两座招牌都是过往二十多年拼出来的，内地的观众了解不多，但观众会靠眼睛去评判，什么内因外因人物环境他们全都不会管，他们只懂得看你做出来的成品。
看初舞台时霍汶希就有一些紧张，香港娱乐圈明争暗斗，但容祖儿从没有被摆在一群人中间，让四个评审直接打分排名，主观的艺术要被赋予一个客观的分数，考试一样的流程过于直观，她很怕天后的风格不被人接受，进而损伤她的满满自信。但初舞台过后，霍汶希又觉得这种紧张十分多余，那天容祖儿的话没错，二十多年过去，她也是有头有脸的前辈歌手了，过硬的成绩有更加过硬的实力去顶起来，不怕拉出来被人指点。但进入公演阶段，首次做队长，就在巡堂和小考中间连续失利，霍汶希的紧张又冒头出来，却没有一点是为了自己会不会丢脸的事情，她是怕容祖儿会茫然不知方向，盯紧一点就会用命去搏、什么都想要做到第一的人，最怕的就是迷茫。
但毕竟她站在舞台上整个人就变得不一样了。
抬手、放手、跳步、踢水……一系列的动作，跟了全程的霍汶希自己都要记得滚瓜烂熟了，没有一点失误，她和她的队员把编舞老师要呈现的东西完全表达了出来，每一个音都在点上，走慵懒风的队员在台上也显得那样斗志昂扬，每一个人都很笃定自己要做的事，每一个人都尽力去完成自己的部分，尽管熬了很多个夜来排这支舞，她们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疲态。
霍汶希的心都要跳出来，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地，一向冷静的总顾问快要坐不稳自己的评审席。
然而刚刚还在舞台上气场全开的天后，拿到话筒开始拉票时，一口的港普听上去又有些奶气，容祖儿倒是没空看霍汶希这边，很认真地与观众讲她们排练的事，霍汶希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在最高处挂住了，因为拉票拉得入迷的容祖儿，忽然跑下舞台去跟观众握手。
这可乱了套了！
不用导演使眼色，霍汶希已经一个箭步冲出去制止，把以为身在红馆的天后拉回来，观众席正在沸腾，工作人员尽力安抚着还没握到手的观众，霍汶希则把容祖儿带到一边。
“祖祖你在干什么啊！”怎么把这里当红馆了！
容祖儿懵懵地看着她：“我……你说要握手啊！”
霍汶希很没好气：“我什么时候说要握手？”
容祖儿忙提醒她：“你上台前开会说的！”
霍汶希却不记得了：“我……说了吗？”
她怎么又是扭头就忘？下次真的要录音为证了！容祖儿憋得脸通红：“你说了啊！”
“我……”霍汶希一时语塞，她这样笃定，好像自己真的在什么时候提了一嘴，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把着急放在她肩上的手放下来，看看导演示意观众席OK了，霍汶希才回头对她说，“快去接着录，不准再握手了。”
“哦……”明明就是她说的，容祖儿委委屈屈地低头应声，然后带着两个队员出去听最终的投票成绩。
赛制是两支队伍两两PK，只要比上一支队伍的得票高就能胜出，其实看过表演霍汶希心里已经**不离十，但出乎意料的高分真的出现在屏幕上时，一向冷静的总顾问还是再度兴奋起来了。
全场又一次沸腾，台上三个并肩作战的队员相拥着喜极而泣，霍汶希也开始在评委席挨个拥抱舞蹈总监和音乐总监，一瞬间释放自己的紧张压力。
“我好紧张！真的好紧张！”
“很棒，祖儿很棒！”阿kenn不吝啬地赞扬。
“小考最后一名的那个队伍，拿到这样的成绩，真的……”霍汶希以手抚膺，回头又望见在台上四处张望的容祖儿，她知道她在找什么，霍汶希举高了双臂为她鼓掌，然后便看到容祖儿忽然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一手扶着一个队员，蹦蹦跳跳地像一只大金毛。
霍汶希想，在这一刻，容祖儿大概会相信，她也是可以做好一个队长的。
以及期待了许多年的组合的感受，在拿到高分与队友相拥时，也许能够体会一二了吧？
她站在那里等她的小朋友凯旋，就好像每一次容祖儿这个名字被刻在那些闪闪发光的奖杯上时一样，她很幸运总是第一个分享天后的荣光。
其实错过的那些年里，她也很想念的，演出快结束时，就有人给她报信，霍汶希便把简讯发过去，掐着点问刚走下舞台的歌手一切顺不顺利，她不想要打电话，有时候是怕打扰，有时候又是怕电话的对面听见她的声音就止不住要哭。
霍汶希养大了很多小艺人，但有时也觉得自己哄小孩的能力不够用，偏生容祖儿从小就是个小哭包，如果在面前还可以拿一包薯片或者一支棒棒糖就哄好，可远在天边，只有手机的屏幕在北方的寒风中发着冷冷的光。
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多虑了，毕竟每一次简讯递过去，容祖儿也只会回她简单的几个字，有时是“很顺利”，有时是“不用担心”，很多次都有想打电话的冲动，但又被生生压制下去，通常霍汶希只是点上一支烟便结束这一切有意无意的遐想，却在稍后的梦里又想起她来。
容祖儿还带着一身荣光奔向她，这是好久都没有过的体验了。
她要用点力才能把自己的身体稳住，以免当场就被自己的艺人扑倒在地上，队伍里的其他姐姐也赶来庆功，于是一个个地抱在外围，容祖儿抱她抱得这样紧，生怕被人分享了位置似的，霍汶希除了笑已经没有别的表情了，那张冷脸一笑起来，让平时不敢接近的人也都发现金牌经纪人其实也和蔼可亲。
“我要奖励！”
下台后第一句只有这四个字，容祖儿是贴在她的耳边说的，不知道是演播厅太闷还是她的气息太热，霍汶希的耳朵瞬间红成一片。
也许是被抱得太紧了，霍汶希觉得自己舍不得拒绝。
“你说。”
“今晚陪我睡！”
不管不顾的一句话横冲直撞进她的耳朵里，霍汶希慌忙看看四处怼来的摄像机，也不知道这极其炸裂的一句话被录进去没有，但她红透了的耳根子应该是被录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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