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祖儿每一次给霍汶希开出的“奖励”条件,都好像不需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又好像要她付出全部的代价。
霍汶希很恍惚,但每次提出“奖励”两个字时,又似乎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大经理人不会容忍自己破例去做的那些事情,如果是由于艺人做出成绩交换得来的“奖励”,或许内心就没有那样不安了。
在这一点上,容祖儿其实很懂她。
只是要奖励一起睡觉的容祖儿,独自背对她侧身睡在床的另一边,霍汶希看着她一声不吭的背影,猜她这样规矩,一定睡不着。
“我真分不清楚是谁奖励谁……”霍汶希笑了一声,满腔的话都咽在肚子里,其实想说昨晚她也没有睡好,拨弄着手机却没心思处理工作,脑子里全是还在练习室里挥汗如雨的那个人。
“我只是觉得……集体宿舍到处都是摄像头,床又好大,房间也好大,空落落的,很没有安全感……”背过的人果然没睡着,说着蜷了蜷身子,好像连霍汶希的床也大得不得了。
“所以你要找个人陪你睡,却只是找个角落缩起来?”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霍汶希的眼里。
容祖儿有些奇怪,以前也跟霍汶希一起睡过不少次了,但只有今天,经纪人的心思不在她的工作手机上,而在旁边这个人身上。
霍汶希其实不满。平时容祖儿跟她一起睡,总会抱怨她只会看手机,想尽办法都要靠近、要抢走她落在手机上的注意力,可今天安安静静,明明是自己求来的“奖励”不是么?
黑夜里,她听见床那边的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Mani,你会不会觉得我好贪啊?”
“贪?”霍汶希愕然,不知道她从哪里想来的这个字,又忽然想起来,那次她问自己要不要重新开始,大经理人立刻就换上了冷脸,说她从来不知满足。
那么现在呢?所以她是满足只占据她的一方床角,再也不敢贪经纪人的更多关爱了吗?
“有时候想想,你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经纪人,但就是从初见的那一刻起,我就好像在贪许多本不该去贪的东西。”容祖儿轻声说,“其实怎么可能每次舞台下来都有你,怎么可能遇到难题的时候总有你在身边,怎么可能想你的时候就能见到你,但你说你会在,我就信了。”
霍汶希觉得心里很堵,如果不抱她,就好像这“奖励”自己也得不到。于是她挪过去,张开手臂,把背过身子的容祖儿圈在怀里。
怀里的身子微微一颤,没什么回应,但微微后仰的脑袋贴在霍汶希的肩窝,贴得紧,已经是小心翼翼的回应。
“怪你啊,怎么从来都不说,由着我贪到现在……改不掉了,你问我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掉,但每次你一抱我,我就知道我改不掉。”小心翼翼,却给人听出一种委屈来。
“是,怪我。”霍汶希把她拥紧了些,有时真的不知道她总是记自己的话记得明白,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祖祖,我说的话也不是那样金口玉言的,你总是要记我好久。”
“谁知道你会对哪一句耿耿于怀?我又分不出来……”容祖儿嘟囔着,跟着霍汶希二十多年的原则就是“听话”,不听话的代价,她碰过一次又怎敢再碰第二次?
霍汶希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低头正好埋在容祖儿刚洗过的头发里,洗掉了前几天总是消不掉的些微汗味,散着一阵一阵的郁金香洗发水的清香,她只好说;“对不起……”
“你不要说对不起,我很认真在考虑这个事情。”容祖儿忽然回身,毛茸茸的头发不让霍汶希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灼灼的眼睛,“你这次来做总顾问,我看到你交代这个操心那个,忽然才醒过神来,有一些事情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比如我总是在你这里得到特殊照顾,你陪我来参加这么长程的一个节目,其实撂下了北京的公司不少事情吧?”
霍汶希从没想过这些事情给她的负担,她也只是想尽可能地把所有事做好:“那不是你应该想的事情,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工作安排。”
“但那会让我问心有愧啊!”容祖儿说出来了,悬着一口气终究又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又是泄了气一样地一叹,“你又不要我爱你……”
霍汶希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只能尽量地拥紧她,装作无事地揉乱她洗得很柔顺的头发:“你这个小脑瓜,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就是想不明白,但又好像控制不住地就是想要贪你。”容祖儿在她怀里嘟囔,“贪你的时候你嫌我贪,我不敢贪了你又别扭……而且最近你好凶,也不太相信我了。”
“我有吗?”霍汶希眉头一皱。
“你有!”容祖儿抬头控诉她,脑子里都是她把手放在地上问她“你对自己的门槛这么低吗”的冷漠神情,“我就是学东西慢嘛!我又是第一次做队长,做不好也是情理之中啊,但是一旦上了舞台,我就会对舞台负责,为什么不信任我?”
“我不是怕你做不好。”霍汶希只担心摄像机会把她们每一句话都录下来逐句审判,却不曾想,有一个小朋友已经把这样的事做了很久,“我是怕他们看不到你有多好。”
“我也不是怕你凶我……”容祖儿很放心地把头靠在霍汶希的怀里,控诉也便很轻易地变成委屈,“我怕你有一天不要我。”
经纪人的不满意,好像比万千观众的不满意还要令人惶恐,这一次她的不安,终究又还是来源于霍汶希了。
“我不会的。”
霍汶希说完,眼里是容祖儿将信将疑的目光。
“永远不会。”
她又加重了筹码,只是容祖儿的眼里尽管没有疑虑了,却多了一丝难以理解的悲伤。
微微撑起身子,霍汶希不挣扎地任她占据上风,猜到她想做什么,面对越来越近的那张脸,霍汶希闭上眼什么也不拒绝。
但等了许久,唇上也没有传来熟悉的触感,只是有什么东西在鼻尖轻蹭了蹭,霍汶希微睁开眼,容祖儿已经缩回她的怀里了。
“睡觉了,晚安。”
闭上的眼睛,睫毛却还在扑闪扑闪,霍汶希怔了许久也没动,夜灯也关上的卧室里,很久才有她的回应。
“晚安。”
一夜无梦。霍汶希睡了个好觉,但她不知道怀里的人睡好没有,容祖儿是什么时候悄悄离开她怀抱的,她不知道,但床上的整洁度和一晚上没有意外的事实告诉她,爱梦游的小朋友一晚上都老老实实,起床也没吵醒她。
看着自己旁边空出来的那个位置,霍汶希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容祖儿要主动来争取时,她只觉得惶恐,但容祖儿真的站在她预设的界线之外了,她又觉得无所适从。那种怅然若失就好像很多年前看她费尽心力去爱别人,那时的霍汶希告诉自己,是因为大八岁的自己尚未拥有爱情,但是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空下来的心却是在容祖儿搭了十来个小时的飞机赴美来看她时才骤然被填满的,这种总是隔着一层窗户纸的关系,这种从来都放不下的占有欲,常常让霍汶希偏离预设的方向,然后又假装理智地把走在一起的两个人拉回来。
到底……到底对她是何种感情……
披上衣服出去,长沙的冬天不比北京的暖和多少,酒店套间的面积很可观,容祖儿住进来的这一晚,霍汶希才又找到住在家里的感觉,饭桌上留着一半的早餐,套间唯独缺了餐厅,自然不是容祖儿做的,酒店提供的餐食很精致,但总是在半夜工作用上午时间睡觉的霍汶希,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早餐了。
伸手摸到散放的香烟,夹了一根,霍汶希便往阳台去,可开门的一刻,恍惚看见正在阳台打电话的容祖儿。
还以为,她已经走了呢。
容祖儿举着手机,听到响声便回头看霍汶希,那种眼神稍带意外,然后目光便聚在她夹着烟的修长手指上,霍汶希是居家的装扮,不像在外面时那样笔挺,一手插在松垮的裤兜里,应该是在摸打火机,只是看到容祖儿的一瞬便停了动作,有些不知所措。
“嗯,我知道,那个MV就按李导演您的意思来吧,我觉得很好……”讲电话的节奏一点也没有受到打扰,容祖儿有意别开目光,这让霍汶希得以收拾一下有些狼狈的自己,“年前……年前就可以,不要拖到年后了吧,我这边可以安排的,嗯,就这样,麻烦你。”
霍汶希其实也没有很在意要收拾好自己,只是把没点的烟又收回衣兜里,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被容祖儿拉住手臂。
她的电话挂掉了,看霍汶希的眼神变成无奈,低头拉出霍汶希的手,把那支烟拿过来,余光瞥见那边连椅子都没动的饭桌,再看看像做了错事被抓包的大经理人:“早饭不吃,准备抽根烟就算?”
霍汶希被自家艺人管束的经验几乎没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好低头看看鼓在容祖儿睡衣外套衣兜里的手机,勉强笑了笑:“什么时候你比我还忙了……”
“霍大经纪!你给我谈的工作啊!你又忘啦?”容祖儿快要翻白眼,“年前要拍一个MV,录一首新歌,还要准备二公的舞台,幸好我二公不做队长了啊,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样忙!”
“这不是……他们得知我们天后常驻这里了,纷纷发来邀请函么?”霍汶希看着她傻笑,这么多年的默契也知道,容祖儿其实喜欢工作排满的充实感,尤其在自觉不那么接受她的内地,如果真的忙不过来,一定很早就要跟她谈判了。
容祖儿噘了噘嘴,这话倒还中听:“算你嘴甜……”
那根烟还给她了,霍汶希却没再点,小心地收了回去,其实容祖儿从没有真控过她的烟,经纪人有一些也不算不良的癖好,艺人也管不着,霍汶希很满意心大的小朋友可以心细到关心她有没有吃早饭,一丝窃喜尚未下得嘴角,迎面又递来容祖儿的手机。
“做什么?”霍汶希发懵。
“没事就帮我录个歌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就是仗着宠爱命令她。
霍汶希接下手机退开几步,拼命找着合适的角度:“怎么……你也知道该营业了?”
容祖儿看她没什么所谓的样子,有些小生气:“你认真一点好不好?很重要的!”
“那来咯!”霍汶希连忙整饬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喊口令,“三、二、一!Action!”
镜头一开便一秒入戏,容祖儿脸上是无比灿烂的笑容:“哈啰!大家好吗!上面的朋友!”
“好——”霍汶希用夸张的嘴型做着无声的画外音。
“今天给大家唱一首歌好不好啊!”容祖儿心情很好的样子。
“Joey——Joey——”继续无声的画外音,做她热情的观众霍汶希可是专业的。
“你们想听咩歌啊——”天后的话好多,全然把录这一首歌当成了红馆开show。
“……”霍汶希不知道要怎样配合她了,再怎么有默契,也不好在快一千首歌里精准猜到那一首吧?
“这次我为大家带来一首《烟霞》!”观众不知道怎么配合,自己也能嗨,容祖儿自顾自地报完幕,便用跟讲话时完全不同风格的声音唱起来,“你怎么会陪着我,被你跑车再挟持我,心跳逐秒逐秒掠过,竟想到最初……”
手稳稳地拿着手机,镜头里的那个人每次互动都还是那么撩人心弦,看她的舞台从来都看不腻,看这个小朋友也好像从来都看不腻。
“游遍了天下,前路的风景盖着了烟霞,蒙闭的双眼未明白拈上你是何代价,彼此亦另有他……”
她的声音跟十多年前的一样干净,无论什么时候听起来都如最初那样无法逃避,她的眼睛也一样,镜头里收录得明明白白,她眉眼的笑意令得霍汶希的唇角越抬越高。
“若你敢挨到极近,原谅我不敢去忍,有几多苦恼也自甘,前度要再为难我,难道我受不起这个热吻……”最后的尾音消散在阳台冷风里,唱嗨了的歌手却如在万人红馆里那样热情,大声说完谢谢后,示意霍汶希不要急着关视频,在多录的几秒里,添上录这一首歌的缘由,“一首《烟霞》,送给王鸥姐姐!”
送给王鸥?
霍汶希愣住的眼里,映出容祖儿一脸认真的神情。
“录完了吗?”
“嗯……录完了。”
“最后那句呢?”
“哎呀!”霍汶希用力戳着手机,“好像没录上……”
“没录上?!”
霍汶希一脸遗憾地把手机还给容祖儿,然后看着干着急的容祖儿出神。
“我答应过王鸥要唱这首歌给她听的!”容祖儿挠了挠头,又看向一脸冷漠的霍汶希,“要不……再录一次?”
无奈,霍汶希又接过手机。
没事,她会c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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