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另外两辆警车也已经从前面包抄过来，眼看着逃无可逃，波德里安女爵冲着白鸢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是我女儿，我还没蠢到那种程度。但我会保护你。按照我说的做，否则没有人能救得了你。我知道不是你杀的那个孩子，你不想背黑锅吧？”
“什么……什么孩子？”
吕西在一旁说：“伊森·伍德。琴所在的学校死掉的那个孩子。就在刚才，伊森伍德的家人公开发表公告，指控琴·波德里安是那起凶杀案的凶手。”
他关掉个人终端上显示的新闻，看着白鸢，脸上也写着错愕。
白鸢只犹豫了几秒，立刻接过手枪，指着波德里安女爵的脑袋就要走下车，吕西一把夺过手枪，由他指着波德里安女爵。白鸢见状死死拉住车门：“吕西，你想清楚，现在拿着枪下车的话，这间教堂可就完蛋了。”
吕西不为所动地握着枪，移开目光，白鸢忽然在后视镜中注意到了什么。她笑起来：“活见鬼，已经够乱了，怎么你也来？”
是狐狸。狐狸姗姗来迟地骑着摩托车穿过重重包围赶到，向他们伸出手：“快上来！”
“保安，你工作不称职啊！”白鸢佯装要去抓住她的手，实际上趁所有人被狐狸分了心一把打开车门，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她踉跄着站起来，拍掉身上滚出来的灰，回头看了一眼波德里安女爵，笑着举起双手走向警车。
波德里安女爵绝望地从车上下来，跌坐在地上。任谁看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护子心切的悲痛母亲。只有吕西听到她近乎错乱的喃喃自语：“还有办法。只要能把她保释出来……”
审问室里，白鸢忍受着照得人头晕目眩的灯光，隐隐约约听到对面的人说：“那节体育课你在什么地方？”
“……不记得。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一只手撑着下巴，说。
“没错。那么多年以前的事情，你猜猜为什么我们现在要来找你？”
“呃，”白鸢说，“我想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在我的律师到达之前我不会发表任何言论？”
“严肃一点，波德里安小姐，不要怀着侥幸心理了，无论你有多么富有的母亲都没有用，我们手上肯定是掌握了证据才会来找你的。”
“这么多年过去，哪来的新证据？就算有，你确定证据的合法性到了法庭上能成立？伍德家一定给你们施压了吧。”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警官。警察的表情纹丝不动，她心里开始浮现出一些大大小小的猜测。
确实如她意料之中的，波德里安女爵请的律师很快就到了，但在当天没有被允许会见。第二天是星期一，律师告诉她：波德里安女爵愿意用一个高得惊人的数字保释她。那个数字足够使得波德里安家的产业受到致命的打击。
于是白鸢笑起来，拒绝了保释。不出所料，律师开始越来越焦急地百般相劝，她全然左耳进右耳出。
星期四早上，狱警来巡逻的时候，发现了白鸢的监室里有一具尸体，他同事的尸体。经过调查，由于波德里安女爵试图保释琴的消息走漏，伍德家生怕放过杀子仇人，心急地买通了狱警，打算先下手为强，可惜不知怎的竟被琴反过来杀掉了。
另一边，吕西和狐狸已经看了一个通宵的案卷，这些案卷还是昨天一个信奉教会的上城信众通过关系弄来的。他们已经想尽办法，可是一个教会的能量再大也大不过波德里安女爵的真金白银。不知怎的，波德里安女爵并没有来找他们算帐，她现在好像只在乎如何不惜任何代价地保出白鸢。上城早已闹得满城风雨，一个贵族家的女孩深陷杀死同样背景深厚的同学的嫌疑足以成为上城近段时间最劲爆的新闻，相较之下教堂这边则安静得近乎诡异。人们都认为这位倒霉的牧师只是不幸被一无所知地卷进这桩案子，还差点被波德里安女爵一并劫走。
狐狸沮丧地将案卷扔在茶几上，与此同时Lin也拄着拐杖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刚结束一台手术，脸上还有抹不去的疲色。
“看得怎么样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琴明明有不在场证明。她的笔录也完全看不出问题。”狐狸说，“我不知道他们是根据什么依据莫名其妙把白鸢抓走的。烦死了，不如我们直接去劫狱算了。”
“想进去陪人家就直说。”Lin也坐了下来，“做了十个小时手术，眼睛痛，谁读给我听听。”
狐狸正要回击，瞥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吕西开口道：“案情很简单，这个伊森·伍德是和琴同一届的学生，当天他正常的去学校，唯一反常的地方只有没有和朋友一起吃午饭，最后一次被看到是在午饭前的最后一节课上。学校的监控系统被人入侵了，因此什么影像记录都没有留下，但学校的安保系统正常运行，门禁系统没有记载伊森·伍德有任何出入记录，他是在学校里凭空失踪的。伊森伍德平时就经常逃课，因此没有引起注意，直到放学后他没有参加橄榄球社的训练朋友才发现异常。警察是在晚上七点到的，当时已经放学三个小时了。警察把学校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有找到一点踪迹。这起事件甚至到最后都没有被定性为谋杀，一直都是以失踪案处理的。”
“当时琴也被要求做了笔录，因为她的计算机水平很高，是入侵监控系统的嫌疑人之一。但是其他人能证明琴和伊森伍德加起来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她根本没有任何动机，因此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那个朋友呢？就是和白鸢一起来过的那个？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么？”
“……宁蕊，她也是嫌疑人之一，不少人在证词中指出伊森伍德和她曾有过节。”
“过节？”
“宁蕊因为伊森伍德受过处分。似乎是因为伊森伍德在生物课上拿实验用的青蛙取乐，她就抢走了那只青蛙，伊森伍德因此非常生气，要求她还回青蛙，她和他打了起来。从那之后伊森伍德似乎一直在尝试说服校董会开除宁蕊，但校董会一直很犹豫，因为宁蕊是他们倒贴奖学金招进来充门面的优秀学生。另外，宁蕊一直在靠奖学金偿还家里的债务，如果被开除，她家很可能破产，到时候就得去流放区。当然，学校高层的说法是他们只是在嘴上敷衍伊森伍德，实际上学校的老师还特意找宁蕊私下聊过，告诉她学校为了保住这届的升学数据不可能开除她，让她放心准备竞赛和升学。”
“听起来这动机也不强烈嘛？”狐狸说。
“嗯，但当时警方还是比较怀疑她的。虽然有一些人也同他有过纠纷，但那些纠纷更加算不上什么，都到不了要杀人的地步——不过，后来证实宁蕊全天都有不在场证明，她正在准备竞赛，一整天都和导师在实验室做项目。”
“那会不会是雇凶？”狐狸问。
吕西和Lin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随后吕西摇了摇头：“这不是杀手的做事风格。我能感觉出来。”
“也就是说，宁蕊和琴在当时都没有太大嫌疑，一个没有动机，一个有全天不在场证明。”Lin岔开话题，“甚至当时连这个小孩是死是活也一直没弄清是吗？那现在这么大阵仗，是已经确定伊森伍德的死活了么？”
“警察那边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放出来。”狐狸说。
吕西一直看着案卷，忽然说：“看这个记录，b卷的第19页，我觉得这里很奇怪。”
……深夜，上城监狱的会客室里，白鸢刚刚好说歹说地送走了口干舌燥的律师——这个可怜人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拒绝保释。眼看着白白忙活了一个礼拜，到头来他搞不好收不到一分律师费。
很快，下一位客人如约而至。是吕西，不愧是明星牧师，托了些关系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会见的许可。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狐狸打算来劫狱，做好准备。”吕西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
“哈？”白鸢被捕到现在从未露出过如此惊恐的眼神，“不是吧？？”
吕西冷冷地笑了一下：“当然，我们打算明天晚上动手，晚上别睡着了。”
“？”
“感恩戴德吧，我们拼死拦着狐狸才说服人家放弃。”
白鸢松了口气，重新抱起了胳膊：“搞了半天你是专程来耍我的？”
“倒也不完全是。”吕西微微敛起笑意，“我知道伊森伍德的案子是怎么回事了。”
一个小时后，吕西刚刚离开，白鸢正准备休息，就听到会客室传来开门的声音。然而这一次，并没有狱警提前通知她，不请自来的来访者走到她面前坐下，随后那个人摘下了口罩。
白鸢微微睁大眼睛。
“你是……”审讯室幽幽的冷光下，她看着对方的脸，知道自己已经什么都不用问了。这个人……
“你猜到了吧？”来访者轻轻笑了笑，“初次见面，我是琴·波德里安。”
白鸢终于明白吕西为什么敢让自己去演这出狸猫换太子了。
那是一张因为微微上翘的眼睛和嘴角天然带着笑意的脸，然而这张脸却并不让人天然地感到亲近，或许是因为镜片下那双锋利、精确的眼睛的缘故。太像了，这张脸和白鸢的不说一模一样，竟也有七八分的相似。不同的是，白鸢是没有那样清晰的眼睛的。她的瞳色在亚洲人中算很淡的，接近于灰色，这让她本就朦胧、平淡的神色更加如同被覆盖在迷雾下。
“我是来帮你的。”真正的琴·波德里安似笑非笑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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