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人数还在增加吗，维克托？”
问询从身后传来，半机械人没有回过头，女侠走到他旁边，脸上带着战斗留下的黑灰，这次外星生物入侵是正义联盟成立后面临的第一次挑战，除了留守瞭望塔的钢骨外，整个联盟倾巢而出。
“没有了，死亡人数也没有。”
“那真好，布鲁斯呢，他受伤了。”
“我看到他往医疗室走了，超人抱着他回来的，他们，嗯，看起来相处得不太愉快。”
尽管不明显，但联盟的几位成员确实在担忧蝙蝠侠和超人之间的关系，不止钢骨，就连亚瑟都暗暗表示过关心——即便他们在战斗中确实很有默契，世界最佳拍档的称呼也慢慢流行开来。
一个微笑在戴安娜脸上浮现，她决定等会儿立马去一趟医疗室，看看那两个过了半年还很变扭的男孩。
“别担心，他们会和好的。”
等女侠过去看超人和蝙蝠侠的乐子时，克拉克飘在走廊，脸上仍带着不忿之色，这个年轻人迎面撞上戴安娜，抱怨地指了指医疗室关紧的门，丢下一句我还要去救援就飞走了。
“布鲁斯，你说了什么？”
正在缠绷带的人耸了耸肩，乱支棱起来的头发让蝙蝠侠看起来比超人更像一只怒气冲冲的刺猬，布鲁斯冷哼一声，伸手去拿放在一旁的药膏。
“我友好地告诉他，我没事，以及他的保护欲太强了，顺便聊了一下他不听指挥的小毛病。”
“嗯哼，蝙蝠侠的友好。”
戴安娜走过去，面对布鲁斯坐下，还没开口，对方棕色的眼睛一下躲开了，怒气消散，只剩下不自在。
“别提那个，我没办法。”布鲁斯撇了撇嘴，别过脸，“我年纪不小了，你不能总拿我对克拉克的心意这件事来打趣我。”
“不，我这次说的可不是这个，我要说其实他是有些怕你的，这点你也知道不是吗？”戴安娜叹了一口气，“这不是蝙蝠侠的错，但在那样的雨天死去，任谁都会害怕的，特别是克拉克还是个年轻人。”
蝙蝠侠当然知道，他因为药膏接触皮肉而龇了龇牙，回道：“看到他莽撞我就生气，地球上的氪石我可还没完全收集全呢。”
一开始的疼痛散去，淤伤处漫开清凉之意，蝙蝠侠皱起的眉头微微散开，戴安娜已经就克拉克之事跟他谈过很多遍了，但布鲁斯其实对现状称得上满意，他自认不是多好的人，任务中和超人配合得当就好，不必苛求私底下的关系。
可惜神奇女侠不这么认为，戴安娜静静地看着他，经过岁月沉淀的目光忽地透露出哀伤，她再开口时，布鲁斯就知道自己没办法否认，也没办法拒绝。
“你值得更好的，你爱他，你渴望亲近他，亲吻他，安慰他。”
判决落下，真切而强硬的关心让布鲁斯涨红脸，恼怒地回望过去，几秒后，他无力地回了一句“那又如何。”
“你得去亲吻他，安慰他，亲近他，爱他，布鲁斯，勇敢。”
“…假如是我害怕他呢，戴安娜，现在已经很好了，他活着，我也活着，联盟也很好。”布鲁斯摇了摇头，浑身的气势柔和下来，他垂着眼睛慢慢说话，“我感到快乐。”
这当然是真话，韦恩在越发长久的相处之中摸清了女神的性格，他已经学会了在戴安娜面前以部分的坦诚来换取对方的退让，布鲁斯把撩上去的紧身衣扯下来，重新带上面具。
“超人强烈要求救援工作交给他，我暂时会留在瞭望塔，你要去协助他吗，这毕竟是联盟第一次在大众面前的任务，我们得考虑一下舆论。”
回到工作上来的蝙蝠侠显得从容许多，戴安娜的手指蠢蠢欲动，挪到了腰间的真言套索上，她无奈地嗯了一声，重复了一遍钢骨检测的数据。
“有个孩子，她伤得严重，我听说克拉克交给你了一部分氪星科技。”
“是的，他上周邀请我去参观了每个小镇男孩都有的‘树屋’，不得不说他那个要壮观许多，氪星科技对人类来说有些不兼容，还在调整，风险不小。”
“那你和超人一起去，慰问的计划可是你提出的。”戴安娜的声音轻快起来，她挑起眉，自觉找到了一个比用真言套索绑住两人更好的办法，“你们下一次再吵架，我真的会当着巴里他们的面把主席和顾问关进不说真心话就出不来的房间。”
退路被切断，蝙蝠侠隔着面具递去幽怨的目光，他搞不懂为什么阿尔弗雷德和戴安娜都这么固执，把当事人都不甚在意的心思反复扯出来，难道现在他像是一个为情所困的韦恩吗？
“这是最后一次了。”布鲁斯不情不愿地说，“我知道你肯定会让我去通知超人这件事，我也会的，你别再和我的管家打小报告了，我最近可受够了他的小脾气。”
“嗯哼，伟大的侦探先生，还有一件事是你不清楚的。”戴安娜笑起来，“打消恐惧最好的方式是了解，在我看来，克拉克靠近你的意愿并不低，这才是我催促你的原因。”
“布鲁斯，你是人类，对这个种族来说，时间永远吝啬，克拉克需要你。”
“…好吧，超人和蝙蝠侠确实需要一些额外相处，至少不能让媒体天天揣测联盟要分裂。”
闹变扭的男孩在女神的注视下小声说话，布鲁斯转过身往门口走，他轻声叹气，戴安娜的目光几乎要灼透蝙蝠侠的披风，那句“亲吻他，安慰他，亲近他，爱他”从对话开始时就已经击穿了韦恩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
天啊，我现在就想回过头和戴安娜强调我愿意为克拉克做任何事，布鲁斯死抠住门沿的手用力到有些发白，他几乎要开始质疑自己是否真的满足于现状。
“周六下午我有空，韦恩会安排摄影师和记者。”
“我等会儿告知克拉克今晚去哥谭找你，相信潘尼沃斯先生会很乐意招待他。”戴安娜拒绝当一个传声筒，干脆利落地替布鲁斯安排下来。
“……布鲁斯·韦恩的交友之道已经在柜子里落了起码二十年的灰。”
“那正是时候拿出来擦擦，就像你的宅子，我听说克拉克参与了一小部分的修复工作，你们会有一个好夜晚。”
交谈在戴安娜的笑容中结束，布鲁斯开始漫不经心起来，无论在做什么，总有一部分心思不受控制地模拟晚上的对话。
只传达信息根本不需要一场晚餐，那么聊聊记者工作？玛莎或者露易丝？不经意地谈起那个夜晚和超人害怕蝙蝠侠？
真蠢，蝙蝠侠在心里朝韦恩啐了一口，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我来拼命找话题了，布鲁斯手一顿，打错了一个单词，他沉着脸删掉了一整句狗屁不通的话，想现在就跟克拉克打一架来排解烦闷。
但在结束瞭望塔工作，看着超人支持率上升几个百分点的时候，布鲁斯又开始期待这个好夜晚。直至下午开着昏昏沉沉的董事会时，韦恩也在用一半的脑子思考怎么从管家那里抠来一瓶好酒，而招待克拉克是个应付阿福好理由。
“我听说酒精对氪星人没有作用，不过您想借着酒意说点什么我倒是举双手赞成。”
管家的老少爷结结实实地翻了个白眼，他真的受够阿尔弗雷德无边无际的暗示了，布鲁斯轻啧一声，小声嘟囔：“我看您恨不得明天就看到我和克拉克在床上面面相觑，然后我替他整理领带，送他去上班，还得说一句路上小心。”
“我从来都不知道您在期待这样的生活，蝙蝠侠先生。”
这个英国人到底是怎么学会让一句话兼具赞赏和嘲讽的？
跟在阿尔弗雷德身边长大的布鲁斯大声地叹气，明晃晃地表示他的不满——他就是没办法在管家面前展现那份言传身教的语言能力，阿福不仅无视了韦恩夸张的表演，还端走了中年人手边最后一盘甜饼。
“留点肚子给晚餐，我可不想在十几分钟之内就看到您把客人送走，注意礼仪，少爷。”
“当然，我—嘀———”警报器打断了接下来的对话，布鲁斯单手扯开刚系上的领带，把搭在手上的外套一股脑塞给阿尔弗雷德，硬邦邦地说：“看来今晚的晚餐要取消了，不用通知他，超人会听到的。”
蝙蝠灯亮起，阿卡姆的警报在洞穴里闪烁，毒藤女在邀约前一个小时越狱，布鲁斯飞快脱下身上的西装，把精心挑选的衣物乱糟糟地堆在地板上，两分钟后，一个整装待发的蝙蝠侠钻进了车里。
通讯器滴滴嘟嘟地响，过了两秒之后自动接听，蝙蝠侠的警局老搭档疲惫而沉稳地交代情报：“她盯上了南边那个花卉市场，说有人在给那些可爱的小东西弄得每天都在哀嚎，蝙蝠侠——不仅是花贩子常用的药剂，我们接到线人的消息，有一小批新型毒品消失了，你要小心。”
“我知道了。”蝙蝠侠猛转方向盘，挂断通讯，但嘀嘀嘟嘟的声音还是不断响起，那是克拉克在给他打电话，布鲁斯忙着让自己的车挤进巷道，任它叫个不停，过了几分钟，天杀的超人语音留言说我要来帮你——他好像以为只要不当面掀开黑暗义警的车盖对话，蝙蝠侠就不会骂他——这善装愚钝的混蛋。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蝙蝠侠绝对会再次深入思考那场糟糕的初遇到底带来了什么，但他只是确认蝙蝠车完全卡住了这处出口，接着利落地甩出飞镖击碎了时闪的灯。
花卉市场离这里不足两百米，蝙蝠侠攀上高楼，乱舞的枝蔓在夜色下流光溢彩地招展，他摒弃一切心思，射出钩索向一切混乱的中心飞跃。
艾薇在盛怒时不是个好对付的敌人，他感觉这次有些人彻底让她发狂了，那些枝条在发现他之后结了张网，蝙蝠在空中喷下除草剂，效果意料之中比上次低得多。
好吧，布鲁斯想，他恼怒起来，在毒藤女的哀泣中听到她的质问：蝙蝠侠！为什么！没有发现那些该死的药剂在伤害我的小宝贝们！
哥谭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她的骑士穿过枝叶的孔隙，迷幻的香气让他有些恍惚，布鲁斯咕哝一声，他老了，再也不像年轻时那么灵活，但对疼痛的感知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迟钝，一根闪着寒光的藤蔓割破了他的制服，血液飞溅出来，蝙蝠侠一步都没有停，反手斩断了它。
越往前走，铺天盖地的网层层拢下，布鲁斯和黑暗融合在一起，越来越浓的香气几乎让他作呕，但没有更多了，他知道自己的近乎**的坦诚让蝙蝠侠和毒藤女获得了一定的对话基础——蝙蝠侠又在赌，出于对减少伤亡的考虑，也出于某种奇异的疲惫，但最重要是超人在这里，他的心跳逐渐平缓下来，抬头望向绿肤红唇的女巫。
“啊，蝙蝠侠，你的荷尔蒙变得比以往更好闻了，花朵的腐烂气味。”
一根细嫩的绿枝抚过他的下巴，奇怪的战栗在那一小块皮肤震动，布鲁斯举起一个装着粉末的小袋子，“是毒品，不是那些什么星期花朵的销售手段，你该告诉我你是怎么出来的。”
“哼，那个联盟让你的精力分散了是吗？”艾薇的声音近乎咏叹，“我们对此可是很嫉妒，蝙蝠，你的掌控力下降了。”
事实就是如此，我在哥谭努力了几十年，这座城市从来都不肯安分一点，蝙蝠侠放缓呼吸，他其实有那么几年没面对过毒藤女了，几乎都要忘了她带来过的磨折，口腔开始分泌出过多的唾液，布鲁斯讽刺地弯了弯唇，“这些年来你一直安分，我不想惹怒你，但不代表我真的脾气变好了，哥谭马上就要下雨了，升级版除草剂，花香型，你会喜欢的是吗？”
一根尖刺以贯穿的力道擦过蝙蝠侠的面具，深入毒藤女巢穴的时候，布鲁斯就料想过这个，他稍稍仰头，收回手里的东西，“回去吧，艾薇，阿卡姆还有你的植物园，我会解决这个，还是说你想被我绑在车上关回去？”
“……你老了，还变得柔和，真难得啊，今天的花儿都想亲近你，你爱上了某个人，真可怜——”
拉长的语调没激起任何反应，毒藤女笑起来，“别让那疯子察觉了，毕竟我还是喜欢正常的蝙蝠侠。”她走下来，凑近这块黑漆漆的礁石，攀上他的肩，布鲁斯的眼神直直地扎过去，用蝙蝠镖抵住了艾薇的后颈。
“送你个礼物，我的新研究，跟稻草人做了点学术上的交流。”
脸上一痛，蝙蝠侠一动不动地任由毒藤女的指甲划开一个小口，这点影响其实比他预想中要好得多，看来阿卡姆的精神治疗还是起了点作用，布鲁斯决定再提高一些医生的工资。
“恐惧毒气对我都没作用了，你做了什么。”
“仅仅是一个礼物，像植物一样享受阳光一样，人类。”毒藤女说，她颇感愉悦，甚至对蝙蝠侠起了些难得的好奇心，“甜心，给你三天，看在花的份上，今天你身上的气味让她们开心。”
哥谭的灯光从逐渐消失的藤条中照进来，毒藤女抬起头，把另一个威胁收入眼中，红披风逐渐下落，超人蓄势待发的眼睛让她收回了笑容。
“我讨厌外地人，他们总是什么都不懂，又这么粗暴。”艾薇不满地说，然后惊讶地挑起眉，因为她面前的人类突然踉跄了一下，“原来是他呀，你眼光真差劲，不过我的礼物看来很奏效。”
一双手接住了几乎要往下蜷缩的布鲁斯，超人皱着眉，显得凶狠而担忧，他看不穿夹了铅层的制服，只好气势逼人地和毒藤女对视。
“你做了什么，女士。”
艾薇皱了皱鼻子，漫不经心地绕着头发丝玩起来，“超人，这就要问蝙蝠侠了。”
“咳，超人。”蝙蝠侠强硬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迅速离开了克拉克对他来说太过温暖的手，被触碰到的皮肉尖叫着想要贴回去，布鲁斯绝望地窘迫起来，艾薇玩味地注视他，轻声哼笑。
本就困惑的克拉克更加不自在了，他甚至心虚到没敢看蝙蝠侠，在心里偷偷安慰自己今天收到了邀请——即便再拖一会儿就可以吃夜宵了，但他确实带了夜宵，玛莎边斥责他忘了做一个好客人，边赶制了一个苹果派，甚至按照布鲁斯喜欢的口味起了酥皮。
原本的好夜晚都被打断了，克拉克理由充分地用眼神谴责面前的毒藤女，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把她当作一跟普通的柴火点燃。
“我没事，押送她回阿卡姆，守卫会给你开门。”
这里也发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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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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