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最先到来的会是周瑜，没想到鲁肃先到一步，甚至比吕范和张昭都要早一步到。
议会其实是明日，但总有些人会提前来与孙权商议。
“子敬，没想到你的动作最快。”
“我刚好给你们带了礼物准备送给你们......现在送合适吗？”鲁肃似乎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手里的礼物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取出来，“怎么了？”
“没事。”孙权不想回答。
“你家至尊要给我纳妾。”朝旭心情不愉快地在鲁肃面前揭老底，“我不同意。”
看得出来，他的手和他的脑子一起停住了。
“说这个做什么？”孙权的语气也不是很友善，但他固执地抱着朝旭，又让鲁肃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那可是诸葛孔明。”
诸葛亮的名字一出，鲁肃听懂了。
“你都还没有娶我为妻，你觉得你这给我纳妾，说得过去吗？”
“我这不是在等伯言回来吗？”
眼看争吵又要开始，鲁肃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礼盒，道：“那我这个礼物来的正是时候。夫妻成亲时都需要交换玉佩作为信物，至尊如此宠爱童夫人，身上却没有携带玉佩，我才想起童夫人还没有正式嫁给至尊，要等伯言处理完海昌县的事情回来才能做决定。我就想，既然已经是注定的事情，那我斗胆先当成新婚礼物送给你们，又有何妨？”
礼盒里面赫然是一对做工精致的玉佩，从玉的材质判断，其造价大约是市面上所能买到的最好的玉的价值的二十倍。
“这个花了不少钱吧？”孙权的眼睛都移不开了。
“和至尊赏赐给我的比起来，不算多。”鲁肃看向朝旭，“童夫人若是不嫌弃，能否暂时用这对玉佩来作为您二人的信物呢？”
“这也太贵重了。”
朝旭原本有一块和陆议配套的玉佩，只是江夏时担心碰坏，索性收了起来，之后就再也没想起要佩戴。
她不着声色地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那块玉佩还在陆家，和两人成亲时剪下的头发放在一起。
“若是能让您二人重新建立起信任，那就算不上贵重。”鲁肃扶起自己的胡须，“有这份信物在，您还担心至尊违背诺言吗？”
“但我与仲谋之间的信物，由你来送，也不合适吧？”
“那您就当是我先送给了至尊，然后至尊送给了您，如何？”
朝旭一时语塞，居然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这样，我也认识几个信誉很好的媒人和书法家，让他们为您与至尊写婚书，您二人各留一份在身上，也可以算是完成了订婚，待伯言从海昌回来，您二人就能立刻完婚，这样您是否就放心了呢？”
完全找不到挑刺的地方，尽管她还是觉得有漏洞，但在鲁肃的这一番诚恳的游说下，她居然被说服了，鬼使神差间，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孙权随即发出了愉快的笑声，接受了鲁肃的礼物，并将其佩戴在身上，之后又帮朝旭也戴好。
“如何？”
“很合适。”
她依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忽悠了，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究竟来，不得不先放下了这个念头，接受了鲁肃的提议。
......
“参见至尊。”
“参见至尊。”
“快请起。”
相比起拎着见面礼进了会客室的鲁肃，张昭和吕范这两位从孙策时期就跟随的老臣，礼数就周全许多。刘备上表孙权为车骑将军的同时，张昭出任军师(1)。除了少数时候外，张昭知晓孙权的大部分正式行程，这一点与诸葛瑾差不多，只不过张昭有的时候说话直了严厉了点，容易激起孙权的叛逆心。
“至尊，我听说你只召见了驻扎在附近的将领。”张昭一开口，朝旭就知道孙权要开始不耐烦了，“要不要出借荆州南郡，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应当进行正式的议会讨论才能决定。”
“张公说的是，我这就让长绪将消息通知给各地的官员，让他们视情况决定是否出席。”
孙权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急着去叫来孙邵。朝旭也很清楚，到最后会出现在这里的，也只有驻扎在附近的那几位。
“至尊，如果要过几日再开，可否允许我先表达心意？”吕范说，“我还有点事情，过几日恐怕无法过来。”
“请说。”
“我觉得可以借给刘备，但要把刘备扣押在江东(2)，防止他们得了荆州之后，背叛我们。”
“张公有何意见？”
朝旭都不用从竹简上抬起头，她就知道孙权想拒绝吕范，但年龄小、不好明着拒绝，只能让在场另一位长者来给出否定的回答。
“不可，刘豫州乃汉室皇室正统，我们怎么可以因为这种理由，把人拘留在江东，这和曹操有什么区别。”
“张公的意思是？”
“要不要借，应该等公瑾回来决定，这是他拼死打下的江山。我只是从是否扣留刘豫州的角度上进行反驳。”
张昭是坚定的汉王朝正统的推崇者，在是否扣押刘备这件事情上，他肯定会做出否定的回答。
明明是正统的推行者，却站在和正统完全不想干的孙权这一边，从这个角度而言，也算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既然张公也觉得应该由公瑾兄决定，那我们其实也不用把外派出去的官员也召回，只需要等到公瑾兄回来，再加上附近的——”孙权的话还没说话，就看见一人走进会客厅中，“公瑾兄怎么说？”
已经年满36岁的军事奇才的使者出现在眼前。
周瑜派来了自己的使者，并让使者带来了他亲笔写下的书信：“周将军说，不能借，刘备有关羽张飞那样的猛将，最好让刘备搬到吴郡来居住，让他沉溺于声色享乐，再让关羽和张飞分开，分开对付，不能让他们凑在一起(3)。”
“扣留刘备这件事不可行。”孙权重复了一遍张昭刚才的话，“子敬怎么说？”
朝旭快速扫过自己的记录，这才想起鲁肃还没有发言。
“我认为可以借。”鲁肃持有了不同意见，“曹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将荆州借给刘豫州，也是为我们减轻对抗曹操的负担(4)。现在曹操在北方，他势力强大，恢复速度很快，如果我们分心对付刘备，这时被曹操趁机从北方南下，江东就会腹背受敌。”
朝旭察觉到他偷偷勾起了嘴角，这是他想听的话。
“好，我知道了，等到明日早上正式的议会，我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不用等到明日，孙权其实已经有主意了。
......
“仲谋！我听说你要把公瑾打下来的南郡借给刘备？”
“尚香？你怎么会在这里？”
晚上，一个预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京口，她毫无形象可言地直接挂在孙权的背上，让在旁边目击这一切的朝旭忍不住偷笑。
“哦对，嫂嫂！登儿会爬了！”孙仁说，“徐琼说想让你也知道，我就打听了一下，然后我就过来了。”
“不愧是我们的儿子，这么快就会爬了。”
“小孩子一般半岁开始就会爬啦，仲谋，你自己带过多少个孩子，还不清楚吗？”
“......走走走，别挂我身上，大夏天，热。”
“哈哈哈，好！”孙仁大笑着，从孙权的背上落地，然后朝前走了半步，一拍胸膛，“另一个事情！我觉得哥你肯定会借，保险起见，如果你需要一个人帮你正大光明地监视刘备，可以看看我！”
“你？”
孙仁大幅度地点头，道：“季佐和我讲过一个故事，苏妲己就是靠着自己的美貌，勾引纣王，让商朝逐渐灭亡。”
“你想学苏妲己？”
孙权的眼睛亮了，他确实在苦恼怎么监视刘备，他同意不扣留刘备、并将荆州借给刘备，不代表他真的对刘备信任到如此程度，他也需要一个可以监视刘备、同时不容易引起怀疑的人。
他确实想到了联姻，但他也担心孙仁反抗到底，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亲自找上门提这件事。
“我还不懂你吗？仲谋？”孙仁挑眉，她挑眉的姿态真是与孙权一模一样，“咱俩可是从我出生就一直住在一起的兄妹。我愿意嫁给刘备，替你、不对、替江东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如果需要，我也可以替你杀了他。”
“此话当真？”
“当真。”孙仁又道，“刘备不是还说过‘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5）’这种屁话，所以对于联姻这种事，他肯定觉得我要么姿态强硬不肯嫁，要么觉得我就是被迫无奈不得不嫁，反正他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都没什么感觉。我就是要教育教育他，要是小看女人，他最好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6)。”
（注释1，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二·吴书七·张顾诸葛步传第七》后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昭为军师。）
（注释2，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六·吴书十一·朱治朱然吕范朱桓传第十一》刘备诣京见权，范密请留备。）
（注释3，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四·吴书九·周瑜鲁肃吕蒙传第九》。瑜上疏曰：“刘备以枭雄之姿，而有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愚谓大计宜徙备置吴，盛为筑宫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娱其耳目，分此二人，各置一方，使如瑜者得挟与攻战，大事可定也。今猥割土地以资业之，聚此三人，俱在疆埸，恐蛟龙得**，终非池中物也。）
（注释4，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四·吴书九·周瑜鲁肃吕蒙传第九》后备诣京见权，求都督荆州，惟肃劝权借之，共拒曹公。）
（注释5，这句话其实《三国志》里刘备没说过，这里和“曹操好人妻”一样，只是用了梗，实际上没有这件事。因为我写不出更好的戏剧冲突，所以才用了这个梗。其实只能说，“罗贯中说过”。
参考文献：《三国演义》却说张飞拔剑要自刎，玄德向前抱住，夺剑掷地曰：古人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
（注释6，论证：刘备娶孙尚香这部分确实有资料。刘备怕孙尚香甚至怕到同意她建孙夫人城。另一方面，法正把孙夫人的危机程度和曹操孙权放在一起，看得出刘备是真的挺怕她的。
至于孙尚香嫁给刘备是想模仿苏妲己、监视刘备，这部分是我结合了《三国演义》和《三国志》之后，给本文的设定。
孙尚香没有抗拒嫁给刘备，因为她确实想趁机监视并捣毁刘备的老巢，但她也不乐意真的和刘备发生点什么，主要目的是监视，如果孙权需要她赌命一换一，她也能杀了刘备，所以带了一堆带刀侍卫。
给本文的孙尚香安这个设定的一部分原因，是我看腻了一些同人小说里，把孙尚香描述得一副因为要嫁给刘备、结果整个角色的基调都变得悲情的模样。我不喜欢这种塑造，所以本文就有了这个设定。
参考文献：《三国志蜀书七庞统法正传》：初，孙权以妹妻先主，妹才捷刚猛，有诸兄之风，侍婢百馀人，皆亲执刀侍立，先主每入，衷心常凛凛；亮又知先主雅爱信正，故言如此。……“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公之强，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当斯之时，进退狼跋。
《舆地纪胜》：孱陵故城，又名孙夫人城，在县，相传此乃刘备妻孙夫人所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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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五回：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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