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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春风吹皱一池波(5)

我与孙权疏远,连带着与周瑜、鲁肃等人的走动也少了,一下子多出许多时日来做自己的事情。

练字时偶然间又瞄到笔杆上的“议”字,想起就连上巳节也只是匆匆地见了一面,我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亲自登府去见他。

奇怪的是,今日的陆府前门可罗雀,不似往日热闹。门僮们只说是陆公子吩咐的谢客。

由于家仆还是旧人,都认得我,因此一路穿过院子都是畅通无阻。四处搜寻着陆议的身影,不期然地在庭中看到了他,不由得眼睛一亮,准备唤他。

可周遭怪异的氛围让我慢慢垂下了挥舞的手臂。

只见他端凝地站在那儿,同面前的人恭谨地说着什么。

我揣测着那些人是谁,能让一向平和而温柔的陆议露出这样的表情,不意他抬眼的瞬间也发现了我,脸上滑过一丝讶然和闪避。未及细细分辨这微妙的意味,已见他做出更加尊敬的姿态说:“各位叔伯,有什么,不妨去厅内坐下来说。”

待到他招呼所有人进屋后,我满脸笑意地站在廊下的紫藤花下望着他。他走过来,每一步都在春风中显得那样和煦而从容。

我打趣道:“可是被你的叔伯们训斥了?方才竟那样紧张,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陆议说:“我被长辈责骂,你就这样开心?”

我故意撅起嘴:“可不是?从小你读书就比我和阿绩强,师公每次都夸你。如今你也有被训斥的时候,我可不要幸灾乐祸一下?”

此刻,会客厅内的小厮出来递了个眼神,陆议冲他点了下头,下意识的肃穆出卖了他方才的轻松都是故意做出来的。我担心地问:“真的没事吗?你的叔伯扎着堆上门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陆议摇摇头:“阿沅,不要胡思乱想,真的只是今天的机遇不好,不然我一定会留你……”

我颇为理解地打断他:“不必在意我,快进去吧。”

陆议进屋时,犹自回过头来,冲我露出歉意的表情。我只得不断地挥手,示意他安心走吧,他这才踏了进去。

回府的路上,难免还是有些郁闷。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却找不到从前那种感觉了,好像一下子被所有人抛弃了一般。

忽然看到有队伍在城内走动,不免有些奇怪。回到家中才知道是孙权的弟弟孙翊率部曲自丹杨而来,原因是孙权这次会带兵亲自讨伐黄祖,吴中空虚,故而调亲弟前来镇守。

用叔父的话来说,“主公这一仗倾江东之力,志在必得。”

我毫不怀疑孙权为此战做的准备,却也隐隐有些忧虑:如果穿越过来这么久我的记忆仍然靠得住的话,与黄祖的战争须得三次方能定音。这次,究竟是为什么没能成功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吴侯府差人来请叔父携眷参加主公为孙翊将军设的洗尘宴。

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孙翊,要知道,先主公去世前,张长史甚至提议立他为继承人,理由是他最像孙策。可我瞧着,他只有孙策七分的骁勇,却有十二分的草率。听闻朱治伯伯经常劝他不要喜怒形于色,如今再次看到他,也没见着有什么改变。

倒是他去年迎娶的夫人徐氏,我只与她说了几句话,便觉得是个极有眼界和智慧的女子。听说她还会占卜,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尚香叫她卜完之后,愈发坚信自己未来必得贵婿——说来刘备也算是贵婿,汉室宗亲,又是天子皇叔。占卜之说倒也有几分可信。

宴会上,众将士高举酒杯,对这次亲征各抒豪言,气氛热闹极了。我与一帮女眷们坐在一起,别人同我搭话,我总觉得没什么兴致,干脆悄悄地起身去外面透气。

外面的月色正好,清清寂寂,不为喧嚣的欢宴所侵染。月下有一片梅林,洁白如许,仿佛不落凡尘的仙子。我抬起头来看了好一会儿,只觉胸腔内都被荡涤了一番。

就在我准备回席的时候,不期然地遇到了孙权,他也正与我看着同一片花海。

听到声响,他转过头来,在看到我的一瞬间表情变得十分复杂,不过很快,又淡了下来,不知是对我说的,还是自言自语:“春天已经到了,这梅花也快落了吧?”

梅花是我最爱的花,他是知道的。因此,我不知道该答些什么。

见他已经打算走了,我又觉得不该这样如此草草结束这段对话,情急之下脱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启程去江夏?”

“大约十日后吧。”孙权的目光穿过如水的月光看过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渺远极了。

我想起上一次他随孙策出征讨伐黄祖前,还曾因为我没有话嘱咐他而闹了脾气,如今想来,他该是在吃我和他亲哥哥的醋,竟忍不住咧了咧嘴巴笑他那时的幼稚。忽觉突兀,连忙又正色地对他说:“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为了众将士,也为了江东的百姓。”

他沉静地看了我许久,才点了点头,离开时若有所思。

尽管我知道结果是好的,仍担心孙权在过程中受伤,可是去感业寺求来平安符后,又不知该拿它怎么办。盯着那方小小的物件儿反复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泄气地往桌上一扔。

泠玉怪道:“小姐赶早去求的平安符,怎么又扔那儿了?”

我托着腮懒懒地说:“阿栎也会去吧?不如你把这符送给他好了。毕竟战场上的事没人说得准。”

泠玉害羞地笑笑,伸手拿去收在了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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