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的破风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寒光向着那名败军之将飞去——他真是大意,被手下的火把簇拥着,反而成了最显眼的目标。
意料之中的惊马啼鸣和士兵的惊呼声响起,就算距离遥远也绝对不会听错。自己的箭法早已被锻炼得炉火纯青。
那支羽箭所瞄准的是对方的心脏。
袁绍活不成了。
暗箭的主人被层层叠叠的暗翠色植物隐蔽着身躯,此时此刻自己多么想欢呼一声。
自己赢了。
这场“捉鬼游戏”,是自己赢了。
……
哔。哔。
似乎耳边有什么声音,规律又富有节奏。
哔。哔。哔。
就像某种机械正在平稳运行的提示音。到底是什么呢?我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哔——
拉长的尖锐声音就像寂静森林中不和谐的警笛声,迫使我的神经们全部警惕起来。而这种警惕所换来的,便是我在深吸一口气后睁开了眼睛。
就像是从深水区里被打捞出来,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胸腔里总算被纯净的氧气充盈,一种生命力充斥在我的体内。
眼前的场景与刚才混沌般的黑暗截然不同,纯粹的白天刺得我的双眼隐约发疼,充沛的光线令我感到无所适从,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渐渐适应过来,试探着开始打量周遭的一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毫无章法的杂草,脚下的土地坑洼不平,能称为建筑的房屋群是土坯和瓦片的构造,低矮又破旧,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在天空中组成抽象的形状。目光所及之处竟全然没有现代科技的影子。
我并没有自己主动来到此处的记忆,也不认得这里是哪里。迷茫的情感让我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前进,或者说应该留在原地比较好?
我正如此发着呆,耳畔终于听见了属于人类的声音。
“你醒了吗?”
少年的嗓音是极清爽的。我循声转头,眼前出现了奇妙的景象——
那是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的身上穿着极具沙漠风情的紫罗兰色衣装,露在外面的腹部肌肤看上去尤其白嫩,服装上的细纱与金色的纹样交叠在一起使少年显得高贵又优雅。他的脸被深紫的面纱遮盖,让我看不清少年的面目,不过尤其惹眼的是,他有一头柔顺的雪白长发,被束成了一根漂亮的长辫。
我注意到他的双脚没有着地,也就是说,这名少年正漂浮在空中。
但是我并没有因此受到惊吓,恰恰相反,我被激起了强烈的好奇与兴趣。
我问:“你是谁?”
“我是神使。”
少年的答案让我稍稍吃了一惊,不过考虑到他的装束,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我的心中的确有许多疑问,但在这些情绪中占据最多的却是对眼下未知状况的一种兴奋与期待。
我似乎被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果不其然,少年接下来的解说印证了我的猜测。
“欢迎进入沙盒世界。在接下来的时间中,诸位共计16名玩家将在这里进行一场1v15的捉鬼游戏。”少年的语气极其公式化,直到他突然向我提问,“你的名字是?”
“……呃?”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停顿了一下后才试探着回答,“花……霖九。”
“1号玩家,花霖九确认登录。”
“你的身份是‘鬼’。”
“你的胜利条件是:不被其他玩家淘汰,活到最后。”
“接下来将由神使一四六引导你进行游戏。”
“祝你好运。”
少年的话语像是连珠炮弹似的蹿进我的耳中,可这只会让我的疑惑越来越多。什么沙盒世界?什么捉鬼游戏?我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而那名少年就像被系统设置好了一般,结束了刚刚一连串的系统语音后便又恢复成亲切的态度,他问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我大声道:“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完全不懂!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儿?我想回家!”
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赶紧低头去摸身上的衣兜。没有,没有。哪里都找不到。我的手机,里面储存着我的全部资产,还有我寻找方向的导航程序。现在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它了。
此刻的我,身无分文,且迷失方向。
然而眼前的少年却忽然飘到了我的右边,他的语气很轻松:“在这里你用不着那些设备的。这里是沙盒世界,是虚构的世界,不会有信号的。何况……这次生成的场景,可是在东汉末年啊。就算你找到了手机也没办法充电的。
“东汉末年啊,这可是个浪漫的时代呢。不少文学作品都以这个时代为蓝本……啊,也许对平民百姓来说很不友好,但抱歉,我并非人类,对我而言果然还是‘浪漫’这个词很适合形容当下呢。这次游戏世界构造成这个时代的样子真是有意思……”
听着他不断的碎碎念,我放弃了继续寻找的想法。
大抵是因为我本就是个热爱胡思乱想的人,所以很快便接受了少年的说法。于是我顺着他的话提问道:“沙盒世界和捉鬼游戏是什么?”
大概是看我一直仰头很辛苦,少年贴心地飘到了与我视线齐平的位置,他的身子微微前倾,我能看见他金色眼眸下一圈浅浅的卧蚕。
少年说:“捉鬼游戏,简单来理解的话,就是‘大逃杀’吧?你小时候玩过鬼抓人的游戏吗?由一名玩家扮演‘鬼’,去追逐那些扮演‘人’的玩家。而捉鬼游戏则是反过来,由人去追逐鬼。
“身为鬼的玩家必须躲藏到最后一刻,而作为人的玩家需要努力地分辨对方的身份,找出鬼并淘汰掉对方。
“每个‘人类’身份的玩家都具有不同的特殊能力,这是他们的武器。大概是这样的游戏。”
我大致明白了一些,但想到刚刚我被宣布的身份是“鬼”,心中的不安瞬间淹没了我。
我追问道:“那我有什么特殊能力?”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道:“具有智慧的头脑,和四肢健全的身体?”
……这不就是完全没有嘛!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担忧,少年继续道:“虽然听上去似乎是一对十五的不公平游戏,不过这场游戏的胜利者只有一个。也就是说,那些扮演人的玩家彼此之间也是竞争关系,毕竟游戏奖励可是不能平分的。”
“奖励?”我来了兴趣,“是什么奖励?”
“这个嘛……”
少年刚要继续说下去,我的耳畔却响起了呼呼的风声,不,不光是风声。我还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甚至不止一匹马。
我意识到是有一群人正在靠近这里,但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我迷茫地看着少年,少年读出了我的无助,他冷静地提出建议:“先静观其变如何?关于捉鬼游戏,我可以之后再慢慢向你解释。毕竟我可是‘鬼’的专属领航员。”
眼下也只有采纳他的话了。我点点头,转身跑向那片人烟聚集处。
走近了之后我发觉这里似乎是古装剧里的小小村落,现在大抵是饭点,人们都在家中享用食物,我听见了餐具的碰撞声和说话的声音。
我尽量将自己的身影躲藏在村落中的杂物之后,诸如瓦缸、草席之类的物品。但始终还是有些心虚。因为我看见已经有人闻声走了出来,似乎也在好奇那一串马蹄声的因由。而他们身上的布衣可与我穿着的现代潮服截然不同。何况我的黑发间还留着两撮墨绿色的挑染,完全是这个村里的异类。
就在我为难的时候,一直飘在我身边的少年适时出声:“不用担心。在他们的眼中,你的衣着打扮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他这样一说,我放心了不少。因此我便靠在了一处背光的墙角,轻声道:“谢谢你……啊,你叫……”
“我叫一四六。”
一四六,与其说是名字,倒更像是一个编号。我这样想着,补完了那句道谢:“谢谢你,一四六。”
就在这片刻的松弛间,那由远及近的喧闹声已经停了下来。我稍稍探出头去,却见一伙穿着统一样式铠甲的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似乎是一群士兵。闻声而来的村民们站在士兵的马下,似乎是在等待其宣布什么事似的。
我屏息凝神,也想听个究竟。
所幸那领头的军人声如洪钟,不消我费力,他口中的字字句句便都清晰地落入我的耳朵里:
“如今战事吃紧,邺侯差遣我等前来征兵。你们村子应该还有不少年轻力壮的人吧?都跟我们走!”
是在征兵啊。我看向一四六,后者的神情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该怎么做呢?一四六让我静观其变,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就在我万分苦恼的时候,竟有一股力量突然从身后揪住了我。我被吓得惊呼一声,扭过头去看,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竟然单手将我拎了起来。
“大哥,这里还藏着一个!”
我像一只小鸡仔似的被拎到那个领头军官的面前,后者极不耐烦地扫了我一眼,向一个老人抱怨道:“说什么已经没有年轻人了,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我、我不是!”我这样大声地反驳出来,却被狠狠地瞪了回去。那些士兵们的气魄吓得我只能像一只鹌鹑似的噤声。
打量一下左右,原来不止我一个,还有五名年轻男子也被这些拿着武器的人团团围住。
真是的,难道他们看不出来我是一个女人吗?
不,等等,难道说把我这样的女性带走,是为了去做……
突然出现的想法让我的额头冒出冷汗,然而一四六恰当地出现安抚了我:“放心吧。这只是游戏过程中适当的引导,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游戏体验,不用担心。”
“游戏体验?”
“没错,因为你需要一名‘结盟者’。”一四六点点头,我总觉得他此时正笑看着我,“关于结盟的说明,我之后会向你补充。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虽然与谁结盟全看缘分,但沙盒世界也会进行一些适当的引导哦。就好像被看不见的红线相连……”
一四六暧昧的话语只让我觉得哭笑不得。我与那五个面色凝重的年轻人一起被赶上了一辆马车,耳边还能听见那些村民们的叹气声和抽泣声,也是,对他们来说,或许这就是永别了也说不定。
我坐在马车上,前路就像被浓雾遮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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