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无时无刻不被潮水般的黑暗和寂静所笼罩,叫人分不清时间的流逝,唯一的光源便是走廊墙壁上那跃动着的微弱烛火,散兵只好从蜡烛燃烧的速度来判断他还有多少时间。
白烛淌着热泪落下几枚灯花,烛芯猛烈抖动两下,想要垂死挣扎,最后仍然无可奈何地湮灭在漆黑之中。
又一根……他无意识地搓捻着自己的指节,放空的大脑慢慢地想,还剩六个时辰。
明日午时,是生是死,结果便注定了。
其实这局面是他选的。这个世界妖物横行,朝廷官府中人在修仙者看来多是酒囊饭袋,多数破不了的凶案会被推到精怪头上,以怪力乱神之说封住悠悠之口。若是他那时逃了,怕过不了几日,他就会变成什么盘踞一方的大妖,通缉令也会很快撤掉,丝毫不用担心被追究。
只是他,忽然不想逃了。
野泽让自得的阔论仿佛魔咒,又开始在耳畔回响,散兵闭上眼企图摒弃这些声音,可眼前却不受控地浮现出那个女人的脸。他在那张美丽威严的面孔上见过无数神情,喜悦的,柔和的,肃穆的,淡漠的,厌弃的……唯独没见过垂死之际她会露出怎么的表情。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很精彩。
他这么想着,勾勾唇,开始调动毕生想象力,在脑海里凭空描绘她死亡时该是如何惊惧,可是脑补完了,心底涌上来的却并非料想中的愉悦,反而是一片空茫。
牢房外飘来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一抹亮光划破黑夜,是狱卒提着灯笼打着呵欠来更换蜡烛。散兵出神地凝望着那抹昏黄,思绪也沉入泛黄的往事里,直到眼眶传来阵阵刺痛,才再次闭上眼。
灵脉没有丝毫要恢复的迹象,恐怕此次注定一死。
世人贪生,除去本性的影响,还有人情作祟。人总希望不要留下遗憾。然而世间事如何算得圆满?不如意事十有**。于是贪生,从而怕死。
可散兵并不畏惧死亡。如果在此死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他在乎的、在乎他的,都已经长长久久地离开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放心不下,也只剩下了前几日那个在这地牢里大放厥词,说要救他出去的女孩儿——他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是人是妖还是鬼,都无所谓。
从废墟之中搜寻大妖隐匿的证据,说是难如登天也不为过,更何况她无法动用灵力,想救他无异于痴人说梦。她想过要救他,他便已心存感激了,至于结果,他早有预料,之所以当时说此法可行,不过是想让她碰壁后知趣放弃罢了。拿着那些钱,安安分分地过好之后的日子,不好吗?
夜太深了,本该守夜的狱卒偷偷犯了瞌睡,刚换好的白烛很快燃掉四分之一,灯花噼啪盖过了镣铐晃动的声响。
“散兵。”他忽然听见一道气声悄悄喊他的名字。
他遽然睁眼,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方才所想之人,那个不可能之人。
散兵眨眨眼,又眨眨眼,怀疑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少女一把拉住他戴着枷锁的手,掌心的温度几乎要烫伤他。
铁链磨蹭出沉闷的震响。
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烛光被栏杆切割成一条条细长的光影,她的半张脸错落在斑驳里,眉头戒备地压低,像只一听到风吹草动就会弹起来的兔子。
“跟我走。”
他惊诧:“走?”
“走,少废话。”
荧看着纤瘦,爆发力却大得惊人,一把将他从地上扯起来,他这才看清她背后还站了一个影子似的人,不,一个影子似的妖。
那妖手里捧着一根带着浅碧色叶芽的柳树枝条,冲他微微一笑。
“真是太感谢柳姑娘了。”
城东是一片连绵的山峦,据柳树妖说,出了城,一直往东北方走百余里,便是荧想要去的化业镇。她妖力不足,只能送他们到这了。
荧拉着沉默的散兵拜别了柳树妖,好心的小妖瞅了散兵好几眼,似乎有话想说,但这人仿佛程序运行出了bug的机器人似的无响应,活脱脱一尊石像,小妖只好作了一揖便离开了。
此处是开阔平坦的荒原,偌大的山野里,除了足有半人高的蒲草,便只剩下了他俩,夜风掠过,草叶窸窣如波涛汹涌。
少年一言不发,掀起一丁点儿眼皮觑她,堇色的眼珠浸在如练的月华里,水润润的,倒映出完整的月色。
一直压在心间的巨石骤然消失,荧感觉有些脱力。四周昏黑寂静得过分,她在现代几乎没怎么走过夜路,不由得有些害怕,搓了搓手臂,没话找话,希望用交谈驱赶惧意:“你怎么了?干嘛看着我不说话?”
被这么一问,散兵才好像将将回过神来。
“没怎么。”他下意识地回复道,然后顿了顿,反手变出一件夜行披风,递到荧跟前。
春夜格外料峭,山风尤其刺骨。荧被冻得脑子慢了半拍,刚要伸手拿,少年便不太耐烦地轻啧了一声,上前几步,抖开披风亲手给她穿好,又在颈下系了一个利落漂亮的结。
距离太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茶香味,其中醇苦居多,细嗅才能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回甘。
冻成浆糊的脑袋浑浑噩噩,想,书里有名有姓的配角果然也不是一般人,蹲了两天大牢身上居然还有香味,真是有够违背常识的。不过她一边瞎想一边也没忘记道谢:“谢谢。你还有披风吗?如果没有的话就不用给我……”
“无妨,我不冷。”散兵看着她胸前的那个结,满意地笑了笑,话锋陡然一转,“没想到你还真的能把我从那个地方拉出来,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本事。”
“啊?”荧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道,“没有没有,其实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刚刚那姑娘跟槐妖有仇,你杀了槐妖,是她的恩人,我只是个中间人罢了。”
散兵摇头,语气坚决:“你无需推辞。若无你连日奔走,想来此事也不会如此顺利。这恩情你记着便是,来日我定会偿还。”
还真是一板一眼呢。他既然如此说了,荧只好点点头,笑意盎然:“好呀,那我可记下了,往后你若忘了可不行。”
散兵略一侧脸,错开她的眼睛,哼道:“我记性一向很好。”
今夜实在太晚,不宜赶路,不如就地休息。平野多风,他们往前走了几百米,终于来到密林边缘,寻了一处挡风的地脚,附近还有一潭活水,水声清越如碎冰碰壁。
荧从自己四次元背包里找到了帐构,分了一顶给散兵,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安装好,春寒料峭里竟也出了一身薄汗。
散兵盯着那池潭水思索了很久,然后大手一挥:“我要沐浴一番,你帮我守一守。”说完指节便抚上了襟口,末了还不忘警告她,“别偷看。”
荧:?
槽点多到她懒得吐槽,比如这么冷还要泡冷水澡,比如又不是女人洗澡为什么还要别人守着。但有句话不吐不快,她冲那个离去的背影恶狠狠道:“谁要偷看你啊,真自恋!”
散兵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回地讥讽她:“你有多喜欢我这张脸,我又不是不知道,谁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眼都看直了?”
荧顿时感觉不冷了,浑身上下像有火在烧:“我、我才没看你呢!我那是在看三首蛟!”
散兵嗤笑:“哦,我信了。”
荧:好气哦。
不愧是修仙人士,原身的身体素质和五感强到没话说,甚至连离她那么远的散兵缓缓步入寒潭时激起的微小的水声动荡,她都能听得清楚。
月光渗过梢头,斑驳地落在地上,荧蹲下,随手捡了片枯叶,把它当做散兵来蹂躏。
真小气,长得那么好看,看几眼怎么了,小气鬼……
失去水分的叶片被折来折去,咔擦咔擦,很快碎成了齑粉。
这时那个正在泡冷水澡的神经病忽然遥遥出声,差点没吓她一跳:“前日你说,你叫荧?”
荧没好气地将碎屑甩到地上:“是啊。”
“是嘛……”那厢沉默了片刻,水声倒是不绝于耳,“你是真的也叫荧,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敢情他还不信。
这几天摸索下来,荧发现在这个世界只要她不死就行,系统完全不在乎她的身份到底有没有暴露,于是放下心来解释道:“我是真的也叫荧。”
滴答声愈发清脆高昂起来,大概他正掬起一捧水洒在池水无法没过的皮肤上,水珠淋漓了少年的嗓音:“哦。你是因为你们俩姓名相同,才看中了她的身体?”
“……也可以这样理解吧。”
他又问:“那你是什么妖魔鬼怪?能在我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夺舍成功,修行了几百年啊?”
“我才不是妖魔鬼怪呢,我是如假包换的人。”荧倚着树干,抱住自己的双膝,“你知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吗?”
动荡的水声突兀地停止了片刻,草叶和枝条的呢喃却越来越喧嚣,风声呼啸里,散兵语带迟疑:“异世之人?”
比起他居然猜到了她想说的话,更让她吃惊的是,散兵这个原著土著人居然相信还有其他世界的存在。
“你怎么接受得这么……顺畅?”
话音未落,哗啦啦的水声比之前放大了数倍,池边落的一层厚枯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尖叫,与此同时,衣料摩挲的窸窣响起。
在安静的氛围里,人都会下意识看向发出不和谐音的地方,这是人类的一种非条件反射,荧中学时没少因为这挨训,今晚她克制了很久,没想到谈话谈到最后吃了一惊,临了还是没成功。
散兵已经半披上中衣,正低着头系襟口的带子。或许是因为刚泡了冷水,本就冷白的肤色愈发苍白,月光一照,甚至与他身上那件月白色中衣相差无几。散乱的衣带间隙隐约露出点儿肌肉的沟壑来,不夸张,很有少年人清矍又蓬勃的味道。
荧猝不及防看了一眼,连忙被火燎到似的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把眼珠转回来,结果正对上散兵一脸“你还真看啊”的表情。
他手上的动作顿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她,问:“好看吗?”
荧:“……”
她厚着脸皮理直气壮道:“好看啊。”目光正大光明地落到他还凌乱着的衣领间。
散兵:“……”
这次脸红的人成了他,雁翎般浓长的睫毛抖了又抖,半晌没说出话来,只恶狠狠地瞪了她两眼,背过身去不让她再看。
荧嘁了一声:“小气。”
“不知廉耻。”声音很是咬牙切齿。
“不是你问的嘛……”越说声音越小,荧莫名心虚。
他又不说话了,估计在生闷气,荧觉得自从他们在监狱里吵过那一架之后,他的脾气就越来越像猫了。
猫咪很快穿好了衣服,踩着猫步来到她跟前。
他换上一身纯黑的箭袖,利落又刚硬,衣袍边缘以银线精细地掐了边纹,在夜色里看着像极了蛇身上的纹路,霸道之余还平添几分神秘和诡谲。齐腰的堇发披散下来,不扎高马尾的时候,锐利的少年气就被靡丽的五官所掩盖,他有些像女孩子最钟爱的人偶娃娃,漂亮精致得过了头。
他在她跟前单膝蹲下,发尾被风吹起来,宛如随波逐流的草荇。或许是刚泡过寒潭的缘故,吹过他身侧的风冷得几乎要冻结。
荧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刚洗完冷水澡,冷不冷呀?要不要给你生点火来烤?”
散兵来她跟前是有话要问的,但被她这么一问,他下意识回答道:“不冷。”说完才发觉好似忘记了刚刚想问的问题,不由得懊恼地抿了下唇。
这份懊恼落在荧眼里,成了青春期少年口是心非的证据,她心道如今散兵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少年,男孩子在这个时候最是脸皮薄要面子,冷了也硬扛着,身为二十二岁大姐姐的自觉驱使她站起来开始搜罗柴火。
在散兵困惑的注视下,不多时,一堆枯枝就堆到了两人跟前,荧满意地拍拍手上灰尘:“来,借个火。”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意思应该是让他点火。散兵咧嘴笑得幸灾乐祸:“你忘了,我现在用不了灵力,你只能自己钻木取火了。”
荧:搞不懂他在幸灾乐祸什么。
她从四次元背包的角落里翻出来两枚落了灰的火石,在散兵的注视下,哼哧哼哧打了半天,终于擦出点火星子,溅在枯枝上,慢慢燎起来把黑夜烫穿。
透过跃动的火光,散兵凝望对面微笑着的少女,橘红色把清透的金色烤得甘甜黏稠,仿佛他小时候尝过的蜜桂花。他一向对这种甜津津的食物没多大感觉,可是却意外地不反感她。
这个人身上好像总是带着光和热。那盏让他鬼使神差走进她房间如此,现在这捧让他四肢百骸渐渐回暖的火亦是如此。
光和热啊……当真久违。他已有近十年未曾接受过来自别人的柔软的善意了。
散兵觉得好笑,想他自小也算是被那些女人宠爱呵护着长大,没想到时过境迁,现在不过这样一丁点儿关怀,就让他像困于荒漠的渴水旅人一般,一边怀疑眼前绿洲只是海市蜃楼,另一边却忍不住向彼端跋涉。
丢脸。
他自我唾弃。
长睫倾覆掩去所有心绪,散兵屈膝坐在篝火旁,想起了方才想问的问题:“我们为何要去化业镇?”
“哟,你听到了?我还以为你没回神呢。”荧戳着枯枝乐呵了下,“我们去化业镇找梦娘啊。”
“梦娘是天地灵气哺育而生的梦貘,神出鬼没,记载寥寥,你又如何得知她在化业镇?”
荧老神在在:“我就是知道,我会未卜先知。”
散兵沉默了,四下一片寂静。
他俩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他忽然发问:“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话题跳跃得太快,荧跟不上散兵的思路,只好老老实实点头:“知道啊,你叫散兵。”
“可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姓名。”散兵一瞬不瞬地打量她,似乎在思索什么。
荧又乐了,张嘴就是骗小孩:“都说了我会未卜先知。”
散兵才不惯着她:“那你一开始怎么不知道槐妖藏在哪里?”
荧:“呃,这个嘛……”
他连珠炮似的追问:“如果你真的能未卜先知,你知道下次历练我会跟谁搭档吗?”
荧:“……”每三年弟子下山历练一次,轮到下次历练的时候门派都被灭了,还历练个屁啊。
她哑口无言的表情似乎戳中了散兵的笑穴,他羊癫疯一般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凑过来,不依不饶地望着她的眼睛,像蛇一样纠缠不休。
“你才不会未卜先知呢。”语气很是自得,“休想诓我。”
男人真幼稚。荧别过脸去,懒得理他。
穿越第四天就告别了客栈的大床,荧躺进帐构时心都在滴血。
看散兵那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用灵力开传送门,百余里山路,这不得走死她?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先睡觉。梦里说不定还能见见美女,增加一下任务进度。
结果一觉睡到大天亮,完全没做梦。
荧惆怅地揉了揉眼睛,想,看来自己的睡眠质量还是很好。
从帐构里钻出来,林间鸟啼婉转,朝阳倾斜进密林中,落下铜钱形状的光斑。外面只有昨晚剩下的一堆灰烬同她作伴。散兵似乎还没有醒,青少年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以理解。
民以食为天,荧从四次元背包里翻出锅碗瓢盆,又在附近找了一些枯枝,准备生火做饭。
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而且她大学的时候还得过几次野外生存活动的冠军,在野外做个饭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更何况原身在包里冻了很多食材,甚至开辟了一个专门的区域来存放这些东西,不会出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情况。
只不过……早上时间还是太紧张了些。
荧对着这个满满当当的“冰箱”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熬点粥,再热一热之前在客栈买的酱肉包子,凑合一下早饭。
粥熬到一半,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荧回头,见散兵抱着三五个色如霞光的果子信步而来,从这个角度还能看到一点儿发带的末梢。
她倍感意外:“你醒了?”
“早醒了,”他略一点头,很是骄矜地嫌弃她,“只有猪才会睡到日上三竿。”
但荧丝毫没有被蛐蛐的自觉,因为跟往日相比她今天已经起得很早了,所以她只是问散兵怀里那是什么果子。
“是日落果,这东西在雨水丰沛的山里很常见,你之前没吃过吗?”正说着,他突然掷出一枚,果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荧的怀中,“洗过了,尝尝。”
刚摘下的日落果新鲜饱满,平整的表皮宛如幼儿的肌肤,找不出一丝疤痕,只拿在手里便觉香气扑鼻。荧张嘴咬下一口,果然汁水四溢,香甜可口。
“好吃!”纯天然的水果就是好吃,她惊喜地夸奖了一句,然后一边嚼嚼嚼一边感慨,“我们那边没有这种水果,也可能有但是我没吃过,反正很难得。”
话音刚落,散兵看她的目光陡然复杂起来,三分惊讶三分恍然三分恻隐,还有一分唏嘘:“你们那边……你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难怪你就算夺舍别人也要来这里。”
荧:“……”我感觉他脑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他们吃罢早饭,收拾了东西,向着东北方向进入密林。
在原著中,不知因为什么,散兵和原身并没有去捉梦娘这个大妖;而现在,就算散兵对她的话还将信将疑,他们也已经踏上了前往化业镇的路。
对荧来说,这是一片刚开的地图,一段一无所知的旅程。
微风在枝条间涌动,偶尔有几片花叶打着转儿在空中起舞,她偷偷地瞄了瞄身旁的少年,没看几眼就被人抓包了。
散兵歪头:“你看什么?”
其实她就是闲着没事看看帅哥,但这么坦诚是一定会被嘲笑的。于是荧迅速地扯了个理由:“我在想,就算去了化业镇,我们要怎么找到潜伏在那里的梦娘呢?而且如果遇上梦娘,我们要怎么对付她呢?”
散兵不疑有他,也打开了话匣子:“关于梦娘的记载实在太少,我也不知她的弱点,只听说过她似乎会吞吃人类美梦,进而吸取人类魂魄。梦貘的确是通过吞噬凡人梦境来修炼不假,但寻常梦貘吃的是噩梦,而非美梦,更不用说魂魄了。”
“唔……那你说,这梦娘违背天性,夺人美梦,吸人魂魄,是不是有违天道?”荧记得原著中似乎提过一句,梦娘的妖力部分用于隐匿气息,实力已大打折扣。
散兵沉吟道:“听闻化业镇终年多雨,原以为是地处山谷的缘故,经你这么一说,也有可能是梦娘为了躲过天火而用妖力化雨。”
对对对,原著就是这么说的。荧记得梦娘难对付得很,算前期的一个Boss了,男主角空和他的搭档刻晴两个人都被梦娘狠狠牵制,空还掉入了梦娘的阵法,差点醒不过来,还是刻晴靠剧情杀才破了阵。但是现在打头阵的人成了她和散兵,她才不想体验那个阵法。
荧满怀期望地看着她的小天才师弟:“既然如此,她的实力定然受损,你可想到对付她的办法了?”
“当然——”散兵见她瞬间双眼放光,故意恶劣一笑,甚至还做了个鬼脸,吐出一截红艳艳的舌尖,“当然没有。我一不知她道行深浅,二不知她招数功法,怎么对付她?”她又瞬间如同被水淋湿的小狗一样垂头丧气,散兵真是好奇这人的表情怎么能如此之丰富,变化如此之迅速。
他以为她的担忧肯定也来去匆匆,结果他们沉默地走了一刻钟,他才发觉她好像是真的很忧愁,纤长的眉无意识地微微拧起,唇瓣也抿得泛白……如果她是一朵花,大概花瓣都要愁掉了。
他不动声色地盯了她半天,最后不太熟练地出言安慰:“其实捉妖无非就是那一套流程,先布好阵,再引妖物现身入阵,至于他们的弱点,实战时情况瞬息万变,有可能长处到那时也成了破绽,一切都不好说的,你不必太担心。”
荧:“……”要死了,这不就是裸考吗?听完更担心了。
散兵略一挑眉稍:“你不信我?”
荧:“信、信啊,我只是……相信得有些勉强。”
散兵:“……”
荧决定换掉刚刚那个糟心话题,开启一个充满希望的新话题:“你的灵力什么时候能恢复啊?”
散兵满不在乎:“灵脉亏损得太厉害,怎么着也要十天半月吧。”
荧想了想,那就是还有一个周左右才能恢复。她又问:“那按照我们今日的脚程,你看我们大概多久能到化业镇?”
散兵思考良久:“大概三四天吧。”
荧:晕倒了,还是失忆加裸考双重debuff,现在去找梦娘这不是千里送人头吗?
这个世界上大概是没有能让她充满希望的话题了。
她只能认真地提议:“要不我们还是慢点走吧,你看这山清水秀的,不如咱俩在这儿踏个青,露个营,增进增进感情?”
散兵:“……”
说话间的功夫,他们已走入密林深处,周遭泛起浅薄的雾气,吸入肺腑后在体内掀起一阵冰冷的潮湿。
散兵收起“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飞快地观察了四周,没发现什么不对,怕她再担惊受怕过分焦虑,也就没有出言提醒,只是悄无声息地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手背几乎要贴上她的,一伸手就能逮人。
这么近,想来不用担心雾大走散。
荧对环境的细微变化毫无察觉。她一个现代死宅,很少有机会如此亲近大自然,密林深处的空气沁凉,又带着松木油脂辛烈的清香,她一连吸了好几大口,感觉整个人又活过来了,转眼把刚刚“慢点走”的建议抛诸脑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向前,裙摆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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