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淼终于能够丢掉拐杖的那天,汪家基地下了一场大雨,迅猛有力的雷声伴着闪电撕开天际,窗外青葱的树木被暴雨肆虐后东倒西歪,该是个艳阳高照的下午,天空却呈现一种暗蓝,雨水敲打病房的玻璃窗,汇成细小水流向低处流去,她望着窗外被风雨扭曲的场景心不在焉,汪祁在讲着她落下的最后一节白课,她不太想听,
白课第四章第一小节——《勘测张家古楼的必要条件》。
汪祁的课就是教她怎么挖她们家的祖坟?她现在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没有把桌子掀翻。
黎簇自她从禁闭室出来以后,他就兑现了他的承诺,他来找她了,并且每晚都会出现在她的病房里,待上两三个小时又回到他的宿舍,有时她睡的早,朦胧中醒来时便会看见黎簇站在她病房的窗户边从上往下看些什么,她问了一两次后黎簇都没正面回答,她就不想问了。黎簇现在基本上都是这样,他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不问不说,说了也只说一半。
汪祁的声音被雷声掩去,她连看都没看他,躺倒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在禁闭室里汪祁和她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后,她就总觉得汪祁想要搞事,她还发觉汪祁闲得很,关在禁闭室的那三天,汪斯理的每一次对她霸凌,汪祁都会在汪斯理走以后过来,他站在门口,嘲笑她的模样,讽刺她的伤。
就像那时汪斯理第一次来,她倒在地上无法站起,汪祁冷着张死人脸就进来了,还蹲了下来,和她的视线两两相望,她当时很烦,烦到已经想捅他一刀,要不是手上没刀,再加上打不过他,她只能吞下这口恶气。
‘一如既往的不知死活。’镜片下瞳眸里掩藏着不屑,汪祁发出一声轻嗤,‘这个时候去惹怒她,你的病难道让你连脑子也跟着一起坏了?’
‘滚开,少来烦我,’她不想理他,遂就扭开了脸。
然后汪祁真的走了,接着开始他连续三天的看笑话时间,而且她觉得她本来可以不用关这么久,绝对是汪祁这个混蛋给她延长的时间,在最后一天晚上,她终于可以离开的时候,汪祁他又来了,莫名其妙的对话也是从那开始的,说对话莫名其妙是因为她感觉她和汪祁不在同一个层面上,汪祁在说什么她没听懂,而她在说什么汪祁干脆不听,
先是站在门口不发一言盯着她,她被汪祁的目光看的起了白毛汗,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她从来没见过,浑然是副皎皎君子,濯濯其光的明净,要不是她一开始就知道汪祁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差点都信了他这幅正人君子的做派。汪祁外表具有的欺骗性可不是一丁半点。
他的声音和他的步伐一样不紧不慢,‘狗乖巧懂事,但太弱了。’
‘现在我更喜欢拔掉爪牙的狼,没有攻击性却又足够听话,’他微微俯下身望进她的眼里,声线随意又慵懒,却透着某些爬上骨脊的凉:
‘你不是善茬,我也绝非好人,’
‘在汪家的时间还很长,’
‘不要让我等太久,’
‘江淼。’
汪祁发表的那套动物世界的言论她没懂,但汪祁是实打实的头一次称她为‘江淼’,他向来叫的都是她在张家族谱上的挂名,好似这样故意用名字来代表着张汪两家互相纠缠不清的命运,汪祁每每叫她那个名字时,她都会这样提醒自己,现在忽然间改了口,她反倒还觉得不对劲,而且她敢说她当时脸上迷茫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不知道汪祁是真看不见还是故意装蒜,他自顾自的说完以后就走了。
她越来越觉得,汪祁可能真的脑子有问题。
“刚才让你记住的事你听见了吗?”
又来了。这个死人脸的刻薄腔调。
“没听见。你再说一遍。”她收回视线,从病床上坐起身。她是个好学生,也是个聪明的学生,但她还做不到一心二用。
“这个,”他指着幻灯片,幻灯片里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青年男子照片,那是一个沉默、冷静、眼神淡如清水的男人,他背着一件东西,平常的走着。他的眼睛看着镜头的方向,显然看见了偷拍的人,但是他毫不在意。
“考点,记住了。”汪祁道。
——他是张起灵,张家末代族长,现在在长白山守门种蘑菇。
吴邪要是知道汪家就这么把他们族长当成考点,他不把汪家翻来覆去毁个好几次都不够泄愤。
“他的事迹不需要我多说,你肯定比我还清楚。”汪祁跳到下一页,画面转换,出现了一卷年代久远的绘本,上面刻画着鹿角龙鳞,踩火焚风的麒麟,汪家人可能是从某个古卷里头找到的关于麒麟的侧写,他们并没有见过张起灵的纹身,就连江淼也只是听闻世代张家族长都会身纹麒麟,代表着与家族使命之间的‘契约’,汪祁在这一张停留的时间有些长,转过头来,少有的提了疑问:
“麒麟和穷奇,你听谁的?”
麒麟谓之祥瑞,纹麒麟者但求无愧于心;穷奇谓之大凶,纹穷奇者以命定天下。
“麒麟。”江淼道。
“是张日山的威慑力不够大?”
“你以为身上有纹身姓张的都是一路人吗?”
张家所有的事都是她妈妈告诉她的,当然吴邪也告诉了她一些事。张启山作为前代‘张起灵’张瑞桐之孙,父母一方为外族人已经触动了张家的根基,被驱逐出了张家后又带着亲友出走,虽然直到现在张启山那一批部下还活跃着,但不管本家外家,都不会承认张启山这一分支(她妈妈称他为张家的叛徒,各中理由她妈没告诉她)。张日山更不用说,外家人,虽然身纹外家执法穷奇,却没有实权,一颗红心向着张启山,所以江妈妈当时吩咐给她的话就是,‘他们和我们是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你可以不听他的话,但也别怂别怕他。’
江淼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之前假扮齐繁和张日山打过照面,张日山清楚她的真实身份,他当时所有的精力都在黎簇和梁湾身上,江淼在见他以后就离开了,接着他们的唯一交集就是他发给她的一条暗藏黎簇地址的短信。
现在的张家不管内外家分崩离析,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虽然活动在各地的张家人不在少数,可谁也不会去听张日山的,就连江妈妈说起张日山都用一丘之貉来形容他和张启山,理论上她和江妈妈是站在一起的,可实际上她对此也只是把张日山当做一个年纪大的长辈看待。
其他的事情都是吴邪告诉她的,在“张起灵计划”和史上最大盗墓行动过后,九门几乎全军覆没,就连他们族长都重伤失忆,那时候起九门中人又分为支持张起灵一派和反对张起灵一派,九门也布了张家的后尘逐渐分裂,他们却从中摸到了一点‘它’的影子。
这就是吴邪要做的事。当年他爷爷只是觉察到了‘它’,现在吴邪就应该把他爷爷没有完成的事做完,把‘它’揪出来,埋了‘它’。
如果这些事完成后,她能见见这个让阎王绕道的族长就好了,这么传奇的人物,居然和吴邪是兄弟,想想就不可思议。
“你身上纹的什么?”汪祁的开口突然,江淼眨了眨眼睛,收回了放空的思绪。
“我后腰纹了一只豨,在体温升高时它会出现脚踏火辁的图案。”江淼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转起笔。
“你非要这个时候耍我?”汪祁面色镇定反问着。
豨是猪,火辁是车轱辘,谁会在身上纹小猪佩奇?
“你的问题太多了,而且我也没有事事都要告诉你的义务,既然你都问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你身上的纹身?”
“我没有,”汪祁如实回答的模样让她失语,“并不是所有汪家人都有纹身,就像你们一样。汪家高层才有纹身,我现在还不是。”
“那你们听凤凰的?”
“现在是,但我们还没找到那个人。”
江淼被勾出了好奇,汪祁的话却戛然而止,他抬起他高贵的下巴,又把视线挪回了幻灯片上继续下一页。江淼脑海里像是有光一闪而过。
“你们的凤凰纹身是不是都不一样?”
“你见过其他不一样的纹身?”
她不止见过,还亲手扒开过那两人的衣服,苏日格和梁湾。只不过苏日格当时已经死了,梁湾还在睡觉罢了。所以她见过苏日格身上的凤凰,也见过梁湾身上的凤凰,这两个图案的相似度极高,却有着天壤之别。苏日格身上的纹身虽说做工精美却比不上梁湾身上的那一只凤凰,梁湾的纹身腾风而起,扶摇直上,五采而文,苏日格身上的纹身格局要小的多。单凭刚才汪祁的反问江淼也明白了,汪家是有两种不一样的纹身。先前她认为梁湾应该是汪家遗孤,这番她终于能够确认,梁湾不是什么遗孤,她是沧海遗珠,并且她原来在汪家的地位很高。梁湾,不能被汪家找到。
“大哥,你还没明白吗?张汪两家基本上都是一种模式刻出来的,我们有穷奇和麒麟,你们当然也有,”
“…凤和凰?”她被自己说出口的话惊讶。
信息量有点大,她要缓缓。晚上去食堂吃饭一定要加个鸡腿。
自秦汉以后,凤凰的形象逐渐趋为一体,汪家这个古老的大家族自然不会信奉当局统治者的教条,不仅把象征着王权的凤凰纹在身上,还给当时的汪家领导人身上纹了一只凤,凤为雄,凰为雌,所有纹了雌凰图腾的汪家人都要听雄凤的,和张家一样,古久的族规代代相传,直到今天。
汪祁见她自己想明白以后没有多余的话,言简意赅道:
“继续下一章,”
“你不会是故意让我知道这些的吧?”汪祁果然有问题。她想。
这个长久盯着幻灯片的大爷终于扭头看了她一眼,冷哼,
“你配吗?”
你他娘的。江淼咬牙。
可能是8月最后一更(捂脸)
原著里并没有交代梁湾身上的纹身,所以我夹了点私货(剧版里梁湾的身世有点太让人无奈了,原著里怎么说梁湾一个女人,不站在任何一边,就敢心甘情愿成为棋子进入古潼京寻找身世,剧版里改成那样我有点不能接受),凤、凰图腾也是私设,切勿考究。
张启山是被逐出张家的,这一点原著上有,张日山原著里没交代,而且我也特别疑惑,剧版里张日山样貌没变,身上有穷奇纹身,这让我觉得他是有本家血的,但他又为什么会和张日山一起被驱逐?剧版没办法自圆其说,我就只能按我自己的想法来,他和张启山一起被逐出张家,不被外家人和本家人接受。(PS:如果有小可爱能替我分析分析就写在评论里,我会看。)
汪祁和狗有什么渊源,可以回看到第二卷的番外。
本章里张起灵的描写我是摘的三叔的。
上一章齐繁和苏万拿到的玉,会和江淼黎簇产生联动。具体是啥还没想好,想好就写,想不好的话…emmmm,就当我没说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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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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