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属于油画和啤酒，属于放松和慵懒，属于关于回归的想象的永恒闲置，属于稀见的长笛混和精妙的弦音。穿过云层的浪，八月只剩最后的三天，气温依旧微凉，白昼浮于夜的表面，原本是盛夏的梦幻与洗乐，在七曜历1206年终在心惊动魄里，带来天气之外的温度。
“瓦莱利，现在要去舰桥帮忙了吗？”琳黛走进医务室，准备结束忙碌的学生递上咖啡和三明治。
“谢谢你，琳黛小姐。琳黛小姐才是，一直都在值晚班。”白色短发，穿着护士服的学生礼貌接过，像冰雪的脸庞露出难得的暖意。
“晚上也不太有事，所以我还是能休息，你真的很细心呢。”琳黛笑笑，粉红色的长发轻轻抖动，“吃完早餐再换衣服哦，别太累。”
“琳黛小姐……”瓦莱利没有第一时间拿三明治，反而叫住了即将去忙碌的人，欲言又止，“这些天，你一直在培养我和凯利，是不是因为……”
“嗯？”
“你会在大战结束以后离开分校。”瓦莱利灰色的眼瞳里加深复杂的情绪，不舍和不满都被压抑在极少出现表情的脸上。
琳黛低下头，很快抬起，温柔地坐在她的身边：“如果是呢？”
“这……”
“不用担心，你和凯利都是很优秀的学生，现在的水平已经有足够的能力管理医务室。”
瓦莱利凝视桌子上冒热气的咖啡，思索该如何提问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半晌开口：“那琳黛小姐，离开分校会做什么呢？”
“我现在还是实习医生（研修医），需要通过培训和资格考试，获得行医的执业许可，才能成为真正的医生。”
瓦莱利摇头：“不，我想问的是，琳黛小姐也会像离开分校一样，离开圣乌尔斯拉医院的，对吗？”
没想到会被猜中心事，同时也感动分校的学生对她总是照顾，琳黛的眼眸里有看不见的吃惊。
“我和凯利，总是因为外表被人误会，琳黛小姐也一样吧。在我看来，如果一直想要帮助更多的人，就不会甘心只留在一个地方，是离开家乡，也要坚持的原则。”
琳黛在这一刻听出弦外之音：“呵呵，虽然从没有宣之于口，但是，瓦莱利一直很关心故乡吧。我猜，也是为了了解外面的世界才来到托尔兹分校，对不对。”琳黛朝瓦莱利很欣慰地笑笑。
瓦莱丽点头，清冷的瞳孔里有信任的温度：“琳黛小姐，你怎么会……”
“因为，我认识一位有同样想法的朋友。我相信瓦莱利迄今为止做出的选择，都是对探索的尝试。我在经历过内战以后才出现想要尽可能帮助别人的想法，我的教官碧翠丝对我说过，‘如果讨厌杀戮又不想逃避死亡，就用生者的角度去观察世界’。我在那一刻忽然明白，对贵族的看法，对帝国未来的担忧，都比不上从即刻开始好好工作那么重要。所以，瓦莱利，你不用现在就给出答案，你的生命里也一定会出现，会看到未来的瞬间。”
“谢谢你，琳黛小姐。”瓦莱利感激地看着她，伸手去拿已经没有热气的咖啡，抿上一口，忽然想到什么，“有听说，琳黛小姐的家，离诺森比亚很近？”
“是啊，靠近第聂伯门，一个叫斯普鲁斯的村子。”
“那一定能看到极光对不对。”
“冬天会有很多，可惜我没有珍惜。不过呢，只要我们回去，极光就会在那里等我们吧。”
“嗯，会的。”瓦莱利露出真诚的笑容，嘴角上扬，眼眸如星，像初春融化的冰雪。
“下面是卡雷贾斯全舰广播：所有人员请注意，卡雷贾斯即将前往克洛斯贝尔进行相尅，请所有人员留心还在帝国境内的委托……”
孟亨在广播结束后，把给尼娜的信送到医务室，摸上去厚厚一沓。而她，还在对空白信纸发呆。
扔掉几个纸团，双手撑着太阳穴，脑子里的语言断断续续。
“在写信？没有打扰你吧？”
盖乌斯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她立即站起身，不想碰到对方的下巴。
“嘭——”
“啊，真对不起！”虽然自己的头顶也疼，不过琳黛第一时间把人放床上坐好，关心对方的“伤处”。
盖乌斯没有在意，反问道：“刚刚叫你也没反应，有心事？”
琳黛还没意识到此刻两人靠很近，抬头看盖乌斯苍蓝色的眼睛，带着一丝懊恼：“我在给尼娜写信，总觉得在说空话。”
“那个住院的小女孩？她的确很依赖你，不过也很坚强。你们相处这么久，怎么还会把你的安慰当成空话呢。”
琳黛停下轻抚对方下巴的手：“不愧是盖乌斯，总是能找到关键啊。”
说完才发现刚才的动作很像在甲板上，盖乌斯对待捷鸥那样，因为害羞赶紧后退一步，脸色发红地将视线移到别处：“是不是要去相尅？我这次也调了——”
“还没有呢。”盖乌斯拉住他忙碌的胳膊，用恰到好处的力把人留在原地，“我是来问你，有没有健胃消食的药。”
“哎？你吃坏肚子了？来，你先躺下，让我看看。”
高大的诺尔德男人照做，苦笑说：“要说不舒服倒也没那么夸张。刚刚帮忙试吃了一下弗雷迪的蓝纹芝士，实在太浓郁了，感觉到现在也没有消化。希望刚才，额，没有吓到你。”
琳黛呆立片刻，先解开男人身上的外套，看到里面块状分明的肌肉，稍稍吞咽口水，别开视线：“那个啊……这里只会有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不过弗雷迪的蓝纹芝士，在期中考试前也给我尝过，因为通宵答疑，他和桑蒂特地给我送宵夜。”
盖乌斯觉得新奇，为弗雷迪的料理，也为琳黛的反应：“很关心你啊。味道怎样。”
拿出听诊器的粉色长发少女，面露难色：“还好分校长回去的时候发现问了一句，就把办公室里珍藏的圣石蔷薇拿出来，我们两个就在医务室里一起吃完了。不然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弗雷迪这么期待的脸……桑帝很自豪老家的红酒，你知道的。”
“呵呵，不愧是分校长。马奇亚斯也提过要和酒一起品尝，可惜刚刚没有条件。”盖乌斯说罢，很配合地将上衣全部解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
听诊器冰凉地游走过胸腔处，因为一直训练的关系，硬度明显，随后琳黛白皙的手放在他的腹部，轻轻按下：“疼吗？”
指尖的温度传递过来，他身上不自觉开始热：“不，不疼。”
对方又做了些检查，末了长舒一口气：“看来没事。弗雷迪的料理虽然很不符合常理，但也不会有副作用。”
随后，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药瓶：“如果早饭吃了很多就试试看这个，如果只是因为蓝纹芝士，我还是给你调一个简单的药吧。”
“那就拜托了，原本也没觉得什么，从阿尔斯塔回来以后发现还想着那味道。”
琳黛将药瓶放回原处，着手开始调配新药：“阿尔斯塔……听说雨果也在？”
盖乌斯从床上起身，看琳黛忙碌的粉色背影：“嗯，也算同意回到托尔兹。没想到贝琪会带他过来，否则场面很难收拾。”
“呵呵，你不知道他们……额……？”琳黛稍稍停下手上的活，略微抬头。
“他们莫非……？完全想不到啊，就记得都是生意人。”
“说来有趣，我和贝琪在托尔兹的时候反而不算熟，只在福利社买东西的时候打过招呼。后来在分校，听她提起雨果，都是竞争关系，没想到现在能到这一步。”琳黛继续配药。
“已经在交往了吗？先前在拉克威尔遇到，虽然立场不同，他也问了贝琪的下落，应该是在担心吧。”
“应该也不是在交往，不过都是唯一特殊的存在吧。”琳黛再停下手，眼睛里有些平日看不到的八卦，“学生时期，明明都是雨果追着贝琪的，贝琪还不止一次抱怨过。”
“抱怨？”
“嗯啊，说雨果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眼睛老是长在头顶上’，动不动就跑来烦她，教她怎么做生意……”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
“是什么？”
琳黛别扭地停顿一会，似乎是在做思想斗争，随后清清嗓子，用贝琪特殊的口音和强势的语气：‘少在那和老娘装熟’。”
盖乌斯在琳黛背后笑出声来，听琳黛说脏话很有情趣，实在可爱。笑完又怕琳黛发现他这么想，赶紧接话：“现在能从对立到合作，贝琪也很辛苦。”
琳黛有一瞬的愣神，辛苦，是女神给每个人都设好的劫。
“是的吧，不过也要谢谢你们解决了问题，保护了阿尔斯塔。”琳黛说着把深褐色的液体放进杯子，转过身递到盖乌斯面前，“试试看，苦的话我还有准备糖。”
盖乌斯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对上琳黛关切的眼睛。
“怎么样？”对方像等待公布考试成绩的紧张学生。
“和蓝纹芝士比，已经很甜了。”
“我知道你觉得腻，特地加了一点薄荷。”琳黛坐回到椅子上，开始查看移动导力终端的最新消息，对着今天圣乌尔斯拉医院的日程表看了许久，暂时把只写了“Nena”的信纸放去一边。
盖乌斯笑笑，低头看了一会喝干净的杯子，没有要走的意思。又盯着信纸看了一会，带着试探问：“你们经常写信吗？”
琳黛点点头，停下按键盘的手：“嗯。她是我的第一个病人，又还是孩子，需要更多的关注和鼓励。我去分校以后不能天天陪着她，就一直给她写信。”
“原来如此。”确认暂时无人，从口袋里拿出金属吊牌：“抱歉，昨天在龙之灵场，没有找出相关的线索，也许我想错了。罗赛长老说，不是每一次相尅都有看到过去的余力，这和相尅的灵场，所处的亚空间灵脉都有关系。但，毕竟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如先还给你？”
琳黛坚决道：“不，我相信你。还有在克洛斯贝尔的相尅，未必没有机会。而且，这也不算紧要的事——啊，小菲还好吗？昨天晚上一直不敢问，虽然薇薇和劳拉她们都陪着……不过看她今天又和你们一起出去完成委托，所以……”
“要说没事也很难，不过能哭出来总是好事。带着父亲的遗志向前走，没有比这更好的报答。”
“嗯……是啊。其实，薇薇也受了小菲很多影响，虽然年纪还小，心智却很成熟，对薇薇的冲击很大呢。”
“呵呵，她在托尔兹就有这种想法了吗？还真是意外。”
琳黛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变得羞涩，手从键盘放到膝盖，扭捏起来：“啊，嗯……还有，那个时候，对不起……”
“额？什么？”
“内战的时候，是我误会了。”琳黛的手抓紧衣服的下摆又松开，“我没想到薇薇也会把家里的事说出去。你别看她一直嘻嘻哈哈，很八卦，实际上根本不爱说自己的事。”
“呵呵，都过去这么久，不用记挂。不过，如果将来有类似的情况，还是希望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顾虑我的情绪。”
琳黛点头，抬头看盖乌斯下巴发红的那一块，不放心地说：“还是贴一下吧？”
“真的没事。”盖乌斯抓住她的右手，“你的伤，也不需要纱布了。”
“嗯，本来也不严重，现在都快好了。”琳黛摊开掌心，伤口变淡。
“嘀嘀嘀——”盖乌斯的ARCUS响起，那一头的黎恩传来一个震惊的消息，魔女村正在遭遇结社的攻击。
盖乌斯轻轻放回琳黛的手：“我去去就来。”
琳黛则不忘给人塞好药品，还魂种子，龙涎香，勇气种子……
“嗯，在卡雷贾斯等你。”
卡雷贾斯则是在被召唤去魔女村善后期间，遭受了些许震动，因为结社留下的装置扰乱灵脉，舰上出现乱流，琳黛所在的医务室和其他房间一起，经历一次极为短暂的电器闪烁。
等舰船滞留稳当，确定最后两笔没有写歪，才把给尼娜的信折好塞进信封。在医务室里迎来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橘红色头发的天才演奏家慌张忙乱地把人抱进医务室，此刻绿色包子头的少女躺在床上，脚踝处因为擦伤正在渗血。
“这是怎么了？！”
艾略特竟有些害羞：“刚刚在问敏特要不要去魔女村泡温泉，让她分心才出了事。”
“也不是啦。”敏特半坐在床上，：“是我在给阿瓦按摩，没想到卡雷贾斯晃这么一下，就摔下去了，不过有阿瓦和艾略特努力接住我，应该没什么吧？”
琳黛仔细查看伤势，擦过的地方不重，但脚踝处还有红肿，她拿着上了药的棉签极为缓慢地涂抹伤处。
敏特的脚因为收到刺激想收回去，被琳黛出言即使制止，艾略特则及时抓住敏特乱动的手，顺便也把因为上药乱动的人按住。
“额……这是？”医务室的三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盖乌斯手里拿着一本书，疑惑地看着他们，“敏特受伤了？”
“没事没事啦，不用这么紧张，好像我得了绝症一样。”敏特想摆手，发现手被艾略特牢牢握着，就连同艾略特的胳膊一起晃。
“哦哦，没事就好。”盖乌斯说完又看向琳黛，从对方的眼睛里确认情况。
“盖乌斯泡好温泉了？”艾略特好奇。
“啊，我听说那里的温泉特别棒，你们都刚刚泡完温泉回来，羡慕死人了。”敏特很难得发牢骚，让琳黛上药的手停顿片刻。
“我没有去啊，不是过来找你，想问你去不去嘛？”艾略特赶紧提醒。
盖乌斯跟着表态：“我也没有，我在他们的书店。”
“哇，不得了啊盖乌斯，那不是汤马斯教官都买不起的书吗？”艾略特想到汤马斯教官在魔女村的书店里，说这个好贵那个好贵但全都想买的样子依旧印象深刻。
盖乌斯汗颜：“他要买的都是**，我买的就是很普通的医书。”
说罢，将书放在琳黛的工作台，移动导力终端的左侧，压在信封上。
“谢谢你，盖乌斯，让你费心了。”
敏特眨眨眼，很同情地望向书本：“汤马斯教官现在不是在教会工作吗？工资这么低啊，书都买不起……”
艾略特配合地装作也很同情的样子：“是呢，以后怎么养家好啊，太难了。”
“你们啊，少一唱一和的。”琳黛听出来弦外之音，正准备趁敏特分神的时候动手，却不想：
“啊啊等等！琳黛——我觉得没事啊！”
察觉琳黛接下来要做的动作，整个人挣脱不了艾略特的束缚，连同床一起，又晃荡多次。
琳黛正色：“现在看不出，可过两天等肿块大了，你根本没法走路，知道吗。”
盖乌斯帮忙：“这是东方常见的正骨术？在跌打损伤的初期治疗效果很好。”
“琳黛，你尽管治疗，我会管好敏特。”
“啊啊艾略特？！”
她看了盖乌斯一眼，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
艾略特捕捉到他们的互动，开口为自己辩护：“别小看我好不好，巡回演出可是体力活，我再不锻炼也比天天坐办公室的马奇亚斯强。”
敏特垂下头，拿头顶上的包子看着他们：“好吧，连艾略特都这么说，我就勉为其难配合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有在急诊做过，不过对待朋友总会更紧张一些。
“啊，琳黛。”敏特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抬起头问，“我们是不是还有时间泡温泉？”
琳黛刚想安慰说是的，结果听到卡雷贾斯全舰广播，魔女村事件圆满解决，现在全速开向克洛斯贝尔。
见敏特垂下头去，继续拿头上的包子对着他们，艾略特问：“今天你怎么这么在意温泉呢，要是以前的你早就忘记了。”
“嗯，跟你说啊。”敏特朝人严肃地说，“我也不知道。”
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接什么。
琳黛见她转过头，立即加快加重手上的动作。
“哇啊啊——哎？！”敏特的身子回正，向前倾去看脚踝，轻轻动了两下，“好了？艾略特你看看？”
艾略特放开抓住敏特的手，也同样去查看伤口。
琳黛不敢怠慢，手上在穴位处按摩：“怎么样？疼吗？”
“没有没有。”敏特一下离开床，尝试走路，“嗯，好了！”
“先别走，敏特，要穿鞋，得再上一层纱布。”
等一切妥当，敏特立即回工房，完成给瓦利玛和奥尔迪涅的“搓澡大业”，琳黛劝不住，不过艾略特说会在旁边照顾，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敏特真是工作狂。”
盖乌斯惊愕：“你有资格说她？”
琳黛觉得面子挂不住，反驳道：“那你也没有资格说我。”
“那……说艾略特？”盖乌斯苍蓝色的眸里，笑意明显，第一次看人使小性子，实在可爱。
“他们两个……？”
“肯定没有在交往，不过也是唯一且特殊的存在吧。”
琳黛避开盖乌斯暧昧的视线，有些脸红，坐回工位前，翻看送来的医书：“魔女的医术，好特别……竟然在魔女村，也有地方病。”
“是的。诺尔德也一样，虽然很少见。他们还有很多秘术，只有得到传承的魔女才能继承，书里公开的，只是最基础的部分。”盖乌斯看她认真的侧脸，又好像回到在美术教室，“七曜教会的典礼省出版过塞姆利亚大陆各个大主教，使用当地药草治疗的案例，当然，内部也有其他的治疗手段。”
“我听殿下提起过，魔女和教会复杂的关系。”当她想问更多，却听盖乌斯的ARCUS响起，全舰广播，通报克洛斯贝尔的异常能量源。
她和盖乌斯用眼神告别后，打开ARCUS，和圣乌尔斯拉医院的相关人士再作联系。
人群分批进入克洛斯贝尔，确认卫士队撤下警戒和通缉令。
这一次的相尅注定会复杂，解除某种前置条件后，对手是传说中的枪之圣女，没有人有胜利的把握。
她并非是前线的战斗人员，不过也有自己的使命。
在中央广场的咖啡店《温赛特》，塞西尔小姐坐在她的对面，四个月不见，对方丽色依旧，柳叶眉下深棕色的眼眸璨璨如星，流波转盼间，都是叫她也心动的柔情。
“四个月不见了，琳黛，都好吗？”
“谢谢关心，塞西尔小姐，一切都好，之前不能和你们联络真的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快别这么说，没有比你平安更重要的事。”
“我看到日程表，陛下的手术在今天傍晚，对吗？”
“嗯，你也在筹备名单上哦。”
“我知道……这也是我要和塞西尔主任汇报的。”
听到“主任”两个字，塞西尔收起了一直微笑的唇：“怎么了？”
“这两天，我会帮忙准备彩虹的演出，所以，即便很遗憾，只能错过陛下的手术……真的很抱歉，塞西尔主任，让您的安排落空。”
塞西尔笑了，露出两边可爱的酒窝，端起面前的瓷杯轻啜一口：“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没有关系的。小琳黛总是给自己很大压力吧，我知道你们该做的事，医院这边交给我们吧。不过，马上有搭载医疗物资的航班到机场，你要过来帮忙。”
“好！”琳黛也终于放下一直犹疑不定的心，“对了，我还有另一件事要拜托。”
“是什么事？”
“这是我要给尼娜的信，一封是我的，还有一封是我的同学，来自托利斯塔电台的孟亨。”
“是那个广播节目！尼娜一定会很高兴，务必让我拿给她哦。”
“麻烦了。”琳黛把两封信放到餐桌，推向塞西尔，“我很想抽出时间见尼娜，但是也想尽可能帮忙舞台的工作。”
“放心，手术会做好完全的准备。”塞西尔棕色的眼睛看向她，“果然在这样的时候，比起‘实习医生’，你更想用‘托尔兹协力者’，或者‘光芒之翼’的身份活动吧？”
琳黛闭上眼睛又睁开，坦白：“是的，我想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以托尔兹的身份帮助别人。”
“呵呵，塞兰德医生早想到这一点了，所以你就算不能在现场，手术也会有相关影响资料。虽然是典型的罕见病，但出于患者的特殊性，只有相关人士才能查阅。回来以后，你的功课可不少，为毕业论文做好准备吧。”
从准备室走出来，圣乌尔斯拉医院已是华灯初上，本想去病房见一见尼娜，却已经过了规定的病人入睡的时间。离开医院前，在圣乌尔斯拉医院的顶层眺望，米修拉姆乐园，观光手册上必去的景点，她来这一年半载，却从未有机会踏足。
玫瑰色的光斟入深蓝色的夜幕中，最后一点太阳的光，像大地视觉的一阵恍惚，被消融在游乐园流光溢彩的灯火里。末日黄昏在那里，恍若云端的天堂。
推门从雷库切下楼时，还打着呵欠，不知彩虹今天的排练如何，她不如带些招牌炒饭送去。
不想走向收银台前，撞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啊，对不起……”她第一时间道歉。
“琳黛，很困吗？”
“哎……盖乌斯？！”她揉揉眼睛，还以为在做梦。对方似笑非笑，低头看她，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漂亮的下颚线像博物馆里最火热的雕塑。
“就这么惊讶？”
“我……以为你在排练。”盖乌斯总有办法让她回到还在托尔兹，容易害臊羞涩的样子。
“现在是晚饭时间，总指挥大发慈悲，放我们去吃饭。”
“白天我没帮上忙，晚上我一定来。”
“我也会帮忙，别一个人扛。”盖乌斯拍拍她的肩膀，“都这么困，要不要先睡一觉？”
“不，不用，盖乌斯吃过饭了吗？我正准备买他们家的招牌炒饭送《彩虹》去。”
男人轻笑一声：“没有。如果你不想睡觉的话，要不要去阿尔摩利卡村？艾略特和敏特已经定了位置，等我们吃饭。”
“哎？现在吗……好突然。”
“呵呵，敏特建了群，看你ARCUS一直没回复，才说我过来看看。”
琳黛仿佛如梦初醒，从口袋里拿出ARCUS，果然多出一个四个人的群聊：“这样啊。不过，那里是反方向……不影响吗？”
“没关系。”盖乌斯拍拍她的肩膀，“你同意的话，就出发吧。”
两人走出医院大门，一路上迎接不少八卦和羡慕的眼神。她低下头去，想拉开距离，盖乌斯则十分坦然，全没有避嫌的意思。
“那……现在没有导力电车，我们骑马还是做导力机车？”
“都不用。”盖乌斯走到圣乌尔斯拉小径一个偏远处的大树下，“我来之前，设好了传送法阵。”
“这里？”
“别动。”盖乌斯放开她的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拿出挂在腰间的吊坠，口中念念有词。
琳黛听着，总能想到在亚拉冈山脉的孤儿院里，假冒的内森神父说出的咒语。
是不是有时候，神和魔不过一念之间。
她正这么想，周遭的灵场和空间忽然发生剧烈的扭曲，不明所以，她把人抱得更紧。得益于身高的优势，盖乌斯看胸口双目紧闭的人，嘴角露出不符合他气质的微笑。
“到了。”
睁开眼睛，琳黛看到灯火下的阿尔摩里卡村，星夜点点，古道在他们身后蜿蜒，站牌矗立在面前，酒馆《白蜡木亭》散发出烤肉和蜂蜜酒的香气，混在时不时出现的苜蓿花和油菜花香里。
“啊……”才发现一直抱着人家，刚想道歉，盖乌斯并不给她机会开口。
“走吧。”盖乌斯伸手，指向木桥对面，《白蜡木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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