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过十年,北离国境内的临川便要举行一次月神祭。
月神祭原是上古巫族用来占卜天机的仪式,流传几千年下来,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就成了临川独有的风俗习惯。
负责月神祭的是临川这片土地的主人,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家族,族中弟子一到年纪就会白了头发,行走江湖分外好认。
只要是遇见了,一看那头白发,无论是那条道上的人立时就知道这是临川秋家的弟子。
和那些在江湖上声名远扬的世家大族不同,临川秋家虽说底蕴雄厚,可行事作风却偏向道家,门人弟子武功虽高,可都不爱出风头。
无心随来临川前就听说过秋家弟子的一些传闻,虽然心知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儿,但不管如何,他究竟还是个少年,听了这些事心里自然存着几分好奇。
好容易来了临川,免不得想去印证心里的几分猜测。
“老和尚,前面就是临川了,你说那些人是不是就是秋家弟子?”
临川位于江海交汇之处,无论是从何处来此都得坐船。
无心站在渡口,他嘴里的“老和尚”是他的师傅,寒山寺的忘忧的大师,同时也是当世佛道第一人。
忘忧大师是受邀而来的,尽管主持临川月神祭的秋家并不热衷于和外人交流,可一个大家族里总会出几个“离经叛道”的异类。
就比如正领着十几位身着飞鸟衔枝袍来渡口迎接远客的青年,他正是秋家那几个“离经叛道”的异类之一,江湖人送外号“流云袖”的秋问莳,也是此次飞鸽传书将远在千里之外的忘忧大师邀来临川做客的东道主。
和性子活泼的秋问莳不同,他带来的秋家弟子一看就知年纪不大,可每一个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漠然,让人见了就觉得很有距离感,不敢轻易搭话。
无心看了一会儿,他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忽然见到这么多同龄人,自然觉得稀奇。
“你这次来还带了个小和尚啊。”秋问莳笑着说。
他打量了一下友人带来的这个小和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缺德主意,忽然露出一个笑。
无心立刻就感觉后背毛毛的,像是被什么坏心眼的东西盯上一般。
临川秋家是传承古老的世家大族,门人弟子都各有规矩,虽不至于古板陈腐,但无形之中造就了一种说不出的疏离。
步入秋家大门那刻起,无心便察觉到了这种疏离。
清冷、寂寥,甚至是孤僻,被江湖人向往又忌惮的临川秋家若真如传闻一般,只可远观不可靠近。
或许用目下无尘才能形容这个偏安一隅的世家大族,无论多华美的辞藻堆积,用在这些孤高的秋家人身上都失了几分色彩。
武林中有好事之人喜欢列什么武榜、兵器谱,将江湖上那些有名的人一个个往上排。
久而久之就有了各种各样的称号,光剑这一门类,就有剑圣、剑神、剑王、剑霸、剑侯、剑皇、剑鬼、剑豪这一类的说法,其他的兵器也莫过于此。
但唯有一个字,是这些好事之人不敢轻易冠上去的,那就是“仙”字,能以仙字而称的,都已是在武林中近乎传说中的人物了。
无心虽只是寒山寺的一个小和尚,可他来历不凡,又少年早慧,跟在忘忧大师身边见识过太多的人物,他一眼就看出来,在那座枫树庭院里立着的人应就是秋家如今的掌权人,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落枫刀仙秋闻风。
要认出这位传闻中的落枫刀仙并不难,秋闻风喜穿青衣,天生一张笑脸,可其实却不爱笑,通身气质清寒冷冽。
更别说秋家人独有的白发,但凡听说过秋闻风,只要见到他,脑子里下意识就会出现他的名号。
不过比起秋闻风,秋家更出名的却是他的兄长、秋家上一任家主秋厝,这位也正是江湖上少有的乐仙。
临川是乐乡,秋家世代居于此,传承着古老乐道,可却不是每一个弟子都有资格修乐。
秋家的掌权者不一定修的是乐道,但修乐道的一定是秋家的掌权者。
秋家上一任家主秋厝,无心听忘忧大师说过这个人。
毫不客气的讲,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秋厝这名字拿出来往哪儿一放就是一个神话。
关于秋厝的传闻实在是太多太多,有人说他初入江湖一人一琴远赴关外拒胡人于千里,有人说他年轻气盛以一敌十一月之内挑战江湖榜上赫赫有名的老前辈,也有人说他生性慈悲,虽修太上道,却到处行医救人……总而言之,在江湖传闻里,秋家这位家主似乎哪哪都好,说他是神仙下凡也不为过,便是这世上最讨厌他的敌人,谈起他来,也凑不出二两酸话。
只是可惜了,就是这样一个神人,竟然折在了情关。
一个英雄,一个名震天下且无人能比的英雄,他没有死在仇人手中,没有死在大义之下,没有因理想殉道,反倒是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且这女人竟还是他的妻子,这又如何不叫人痛心疾首,不叹息怅然?
无心知道这事后,足足气了好几天,他年纪虽小,可心气高,最是看不起这种因为儿女情长坏了大业的人。
秋问莳的信送去寒山寺时,忘忧大师要带的本不是无心,他原是要带另一个年长些的弟子,可偏偏这小滑头不只是从哪知道来信的是秋家,硬是软磨硬泡跟了来。
而就在秋问莳领着忘忧大师一行人去秋家时,距临川几百里外的一个土坡上,正下着一场雨。
在淅淅沥沥的雨水声里,先后有两匹马从泥水里淌过,急促如偷命一般向南奔去。
行至一座废弃村庄时,有一道闪电从天际劈下,刹那间天地为之一白。
领头人被雷光一晃眼,下意识闭上了眼,立马拉紧了缰绳:“吁!”
破败的村口立着一个人,借着暗淡天光隐约看得出是个小姑娘,不,或许说是小孩更合适一些。
这小孩穿着厚重的蓑衣,怀里似乎抱着什么,有些圆乎,立着老旧的木头桩子边像是个鬼。
领头人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的握住了腰上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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