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真相的你们，现在还会想要找到王琳吗？
如果有人问利朵，利朵会说，我不知道。因为在人际关系上，她虽然很喜欢跟别人接触，接受别人的邀请，但在人际关系上，她一直是被动接受者。她更像一个旁观者，而非参与者。
让人意外的是，对于这句话的答案，高小亮一点也不迷茫。他仍然坚定地说：“哪怕是这样，我也还是想找到王琳。我不求她还是以前那个王琳，我只要看到她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就行了。”
没有比得知她生病一年沉疴未愈更坏的消息了。
在那一刻，利朵看到高小亮在发光。这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小少年。这样的人，只要站在他身边，就能感受到他身上发散出来的熊熊热度。
“王琳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福。”曹沧海眼睛里透出笑意，“我以前也梦想过拥有你这样的朋友。不过能不能找到她，还是看你们有没有认识的人在白塔。好了，闲聊先到这里。刚才我在查看你们的记忆时似乎看到过一个硬盘。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印象？”
“查看我们的记忆？什么时候？”高小亮惊讶不已。“这是你的超能力吗？”
“你这样说也不无不可。”曹沧海微笑。“就在刚才，你们叙述整个打斗过程，绘图，看画像的时候。你们所有想法我都可以读到。这就是向导的基本能力。”
利朵恍然：“原来你是向导！”
“对！”曹沧海点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利朵，你应该也能看见我们哨兵向导的精神体，是吗？”
利朵整个人愣住了。仿佛深深隐藏很久的秘密被人轻易挖了出来。
“但你并不能分辨是真正的动物还是精神体，所以你一直在避免触碰动物。只有高小亮碰过的东西你才会碰。我观察你很久了。从之前遇到警卫班长的时候，在你暗中注意那条蛇的时候。你没看错，那个班长是个哨兵，那条蛇就是他的精神体。这说明你的精神力可能不强，但说不定你也有机会成为哨兵或者向导。”
利朵艰难地从喉咙发出声音：“这些知识不是禁止告诉普通人吗？为什么你现在对我们说这么多？”
曹沧海疑惑一秒，瞬时明悟：“不要误会，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些东西没必要隐瞒普通民众，哪怕这样严防死守，民间对于哨兵和向导的传说也在悄悄传播。世界的最终趋势，其实是特殊人群和普通人群一起共存，一起努力建设这个世界，不分彼此。当然，这个是我自己的见解。”
“那么，你还会消除我们的记忆吗？”利朵发问。
曹沧海再次笑了。他也不避讳。“这是当然，我也会消除你们的记忆，毕竟这是目前的规定。好了，当时你们拿到的硬盘在哪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们想见到王琳。行吗？既然你是向导，在白塔一定能自由行动。我们需要你帮我们到王琳的地址，找到王琳，然后传个话。”利朵请求，说完她后背一靠。“或许你可以在我们的大脑里面搜寻，你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你是在威胁我？你知道妨碍刑侦部门办案是什么后果吗？”曹沧海含笑。
面前的少女果然露出一丝害怕神色。
色厉内荏。
“对这个案件，我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吗？”利朵坐正身子。
“说。”曹沧海似乎很有耐心。
“首先是案发地点，是在围墙边，我们刚到的时候，那里就有个翻倒的垃圾桶，高小亮跳上去轻而易举。很显然，作案人员是从外部翻到墙里的，而且从需要垃圾箱垫脚这点来看，这个作案者可以排除哨兵，而且他似乎没有特殊的屏蔽高频声音的装置，可以排除普通人，所以向导可能性更大。案发时间是白天，多么仓促的时候，他进去干什么呢，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他是去里面接应里面的人，拿什么东西，那个东西非常重要。当时我们见到他是他手里没有任何物件，很可能携带的就是你想要追查的硬盘。然后是他想要杀人灭口的动机。当时他本来可以装作普通窃贼跟我们擦肩而过，但是他的选择出人意料，很显然，是怕你这样的向导提取我们脑海里的影像。比较奇怪的是，我们逃跑后，过了好几天都没有遇到来逮捕我们的人，这是为什么？哨兵们五感发达，嗅觉应该很灵敏，高小亮滚了一身臭气熏天的垃圾，本来应该很容易追捕。我想，会不会是是作案人员的同伙在那一刻打爆了周围所有垃圾桶，极大混淆了哨兵的嗅觉。高墙周围的噪音又很大程度成了哨兵们的听力禁区。此外，还有摄像头估计也失效，应该是内应。大家都在追寻一件东西，那个东西很重要，所以大家都很急迫。”
“所以说你还是想要挟。”“提供线索难道不算重大立功表现吗？”两人几乎同时说出来。
瞬间的安静尴尬地塞满整个空间。
“这些都不过是你天马行空的猜测。”
“对，但这是我在既有事实的基础上进行的各种推测。你们确实没有马上找到我们的这两个与案件密切相关的人，这是既成事实。”
曹沧海陡然笑出声。“行，把王琳的地址拿来，我帮你打个电话。”
利朵看见他拨了一个电话，吩咐对方帮忙找人。然后，高小亮把一张纸条递给曹沧海，利朵说了一个地址。
“行了，咱们的小交易就两清了。到时候那个人会联系你的，注意不要关机。”曹沧海站起身来，打了个响指。“为了防止你把我们的小交易说出去，还是请你们先忘记这里的事情吧！”说着他走了出去。
作为涉案嫌疑人，而且是青少年，利朵和高小亮都被暂时收押在越兴分队办公楼二楼，估计没有一个人会像高小亮这样因为被关押在局子里这么高兴了。
他们被告知不能外出。活动地点在二楼，有个小阳台，有个小花园。花架上满满摆着数十盆花。每一盆都被好好照顾着，在秋天的暖阳下，好多都挂着花朵。最妙的是从这里可以望到外面的景色。利朵看完花就趴在阳台看下面的街道。那里有很多孩子。
越兴分队在一个学校旁边，就近看顾这所学校。每到下课都有很多孩子在室外活动，放学了，街道上到处都是孩子在吵闹疯跑。唯一跟普通学校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各种各样的动物陪伴着这些孩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琳琅满目，不同的动物之间甚至也有打闹、交流。
他们全是向导。
“不能出去。不要尝试试图接触他们。不然会被不懂事的孩子粗暴地翻看你的大脑。”曹沧海曾这样跟他们说。
因为这个区域内的孩子很多都是学生，还在进行向导相关的学习，他们就像小兽一样，没经过充分教育，都有很强烈的探求欲。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万中无一，虽然他们确实是万里挑一。犹如掌握了巨大权利的婴儿，往往会因为无知无惧而肆意滥用这种能力。哪怕是未完全成熟和开发的能力，也比受到监管的无上威能更危险。
虽然被这样警告，利朵还是喜欢观察这些向导孩子们，他们每一个都非常欢乐，每一个都在享受稀少而愉快的童年。
高小亮忽然向一个方向指去。“利朵姐，看那边。”利朵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那里有一对少年少女慢慢向学校走来，身后跟着一只獾一只山羊。很显然是情侣，在大街上偷偷牵着手，男孩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恋恋不舍放下女孩小手，两人说了很久话，男孩才慢慢走到校门内。
原来男孩才是向导，女孩就可能是哨兵了。不，绝对是哨兵。那个女孩送别恋人后随意一瞟就发现了利朵高小亮两人在高处偷看，瞪了他们一眼。高小亮尴尬挥手：“嗨！”那个女孩嗖的一下跑掉了。
看来虽然是哨兵，毕竟是女孩子，仍然是害羞的。
高小亮咕哝：“又不是我想看的，我就是看看风景。”
利朵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不好意思再在楼顶偷看下面的孩子了，蹲坐在花盆中间聊天。
忽然，高小亮问：“利朵姐，你说我们又丢失了什么记忆？我还记得曹叔叔说的关于哨兵和向导相关知识。还记得他说要帮咱们找王琳，我还知道抹去人脑海记忆是向导的基本能力。所以说，我们到底忘掉了什么？”
利朵摇摇头。她毫无头绪。上一次发现高小亮失去记忆的时候，她直接当自己也失忆。可是这次，连高小亮都仍保存着之前的记忆，被抹消掉的到底是什么记忆呢？人类大脑是可以储存巨量信息的，当失去的记忆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时，找回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反而大段的记忆缺失更容易被人发觉。比如丢失今日早餐的记忆，结合前因后果就可以发现那段记忆是一段空白，然后再循着以往经验和生活中的蛛丝马迹，今日早餐的内容几乎就能顺理成章补足。
现在这一小段记忆缺失，利朵已经无法得知自己是否能像上次那样成功规避。
利朵渐渐感觉到白塔的恐怖。因为随时可能会被挖走的记忆和珍藏的感情。
对于政府将哨兵向导统一管理，还加装了一道双方都难以逾越的古怪高墙，利朵更加理解和支持。如果不加控制，普通人的**和知识将无法被保障。在利益面前，每一个向导都可能蜕变成可耻的偷窃者。无数不能被曝光的信息会被用来牟利，无数人物将身败名裂，无数家庭行将破碎，无数心血被毁于一旦。
就在利朵思绪翻涌的时候，高小亮包里的手机响了。
「请问是高小亮和利朵吗？你们委托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在……」手机里的男人这样说道。
这么快！
高小亮回道：“好的，我们马上就来。”他挂掉电话，“利朵姐，王琳在另一个学校，名字叫白塔启明中学，二年级5班。离这里只有三公里。具体信息会发到咱们手机上。我们可以下课去找她。”
利朵站起身，第一次觉得事情如此顺利。
就在他俩商量如何去找王琳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是之前被利朵撞晕过去的哨兵。他叫翟迪。
“恐怕你们不能偷溜出去了。雷组长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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