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顺利出了检查站，坐上越野车一直开过高大城门。
穿过宽敞的入城隧道后，越野车终于驶入中洲最大的人类城市之一：VANISHER。
人类社会几千年的成就与辉煌都被浓缩在这个几千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
摩天大厦和拥挤楼房仅一街之隔，人头攒动的市井小路和富丽堂皇的高级商业街彼此穿插。
地面上的每条路跑着各式各样的车辆，种类之多令人咂舌。
从头武装到脚的军用车和破破烂烂跑生活的面包车在同一路口等着同一盏红灯。头顶流线型设计高端大气的特快列车和四处漏风的普通列车使用着一样的轨道。
街头巷尾，接受了最新科技改造的“新人类”和一辈子不会走出城墙的普通市民擦肩而过，超级士兵带着自己的精神体步伐轻松地闲逛，就像一名普通人在街上普通地遛“狗”。
即使在如此包罗万象的地方，街上巡逻的警察只多不少，每个路口都站着值守的民警。头顶的监控探头更是数不胜数。
这里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之火。
他们希望这最后的希望之火在有限范围内汹涌燃烧的同时又要小心提防任何可能扑灭火焰的威胁。要将这样鱼龙混杂的城市治理得井井有条绝非易事。
每座城市都是一个小国家，各有一套自称一派的管理体系。与此同时，现在大部分城市都已达成“人类阵线联盟”，共同发展，互相合作，争取早日找到击败外星侵略者的方法。
他们共同的组织就是“人类联盟”，简称UW。
UW拥有凌驾于所有联盟城市的权力，又有为所有联盟成员乃至全人类服务的义务。
费加尔很熟悉城市里的各条大街小巷，摸着方向盘，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不停穿梭，不一会儿就抄近路开到了位于市中心的UW中心大厦。
大厦一百多层高，占地上千平米，大厦旁有一片裙楼像一片舒展的波涛。
这些裙楼内部就是超级士兵的“制造工厂”和“修复工厂”，又名“白塔”。
所有暂时没有任务在身的超级士兵都在这里接受UW的集中管理。
费加尔将越野车开进中心大厦地下停车场里的一个特定位置。地上画了一圈黄线。越野车刚刚停稳，黄圈内的地面自动下降，沉入中心大厦地底的试验所。
冰冷的机械结构和无处不在的防暴设施映入眼帘。地下的温度比地面低了不少。
头顶投下来的雪白灯光在银灰色的钢铁墙壁间静静流淌。目之所及，不见一丝生机也不见一丝温度。
卢米娜安跟着他们走下车，独属于地底世界的潮湿阴冷立刻贴上肌肤，挥之不去。
她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宽敞走廊，犹如置身于一座巨大的机械坟墓墓道入口，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凯隆就站在她身边，永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我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他们不会为难你。”
卢米娜安不太乐观地耸耸肩膀，心中默念一句：但愿吧。
反正事已至此，她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凯隆提着手提箱走在队伍最前面。走出去几十米后，背后突然降下一道钢铁大门，直接将他们背后的路全部封死。铁门闭合瞬间发出沉闷的响声。
卢米娜安害怕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立刻传来爽朗的笑声。
一名身穿雪白大褂、戴着无框眼镜的青年双手插兜神出鬼没般出现在凯隆面前，促狭地眨眨眼睛：
“你们这趟去的可太久了。听说过的很精彩？”
凯隆捏紧拳头，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顺势将他推开，没好气地问：“卢克？他们怎么让你来？”
“当然是大人物都出去了。”后者脚下趔趄了一下，连忙朝旁边撤了几步，无所谓地耸肩道。
他身后还跟着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带着面罩和头盔，只露出一双双凶光毕露的眼睛。
“他们去哪里了？”凯隆微微惊讶，问。
“这你就不必多问了。都是大人物的事情。”卢克轻蔑地笑笑，好心提醒道。
凯隆不爽地眯起双眼，瞪了他一眼，回头看向自己的队员。“他们现在就需要休息和照顾。你知道的吧？”
“和以前一样。”卢克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抬起眼皮看向卢米娜安，微微一笑道，“只有她不一样。”
“上面什么安排？”凯隆声线紧了一些，尽可能面色平静地问。
卢克故意顿了一下，目光戏谑地打量起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凯隆，良久，慢悠悠地说：
“别担心。伊拉利欧中尉。你们既然已经绑定，按照规定，她也算是我们的人。只要接下来的检查和测试，她都能通过。”
卢克是个白种人与黄种人的混血，五官精致立体，漂亮的像个女孩子，深褐色瞳孔明亮如星，不怀好意地盯着卢米娜安。
卢米娜安觉察到他并不是超级士兵，没有任何精神力，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威胁。但他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让她心里一阵发毛。
凯隆一把抓过他的肩膀，穿过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警卫之间，冷冰冰地催道：“不要废话。你很闲吗？”
“只是…只是叙叙旧而已！”后者被他拽着，喘不过来气，断断续续地叫嚷道。
地底试验所的构造宛如迷宫，没有逻辑，没有规律，没有中心，只有数不清的走廊和无数开在走廊边上完全相似的大铁门。
门上没有任何标记，分岔路口也没有任何指示。
钢铁铸造的迷宫里灯光雪亮，毫无瑕疵，没有阴影，将一切似是而非的记忆涂抹成整齐划一的金属光泽。
卢米娜安毫不怀疑自己会在这其中迷路，并且永远找不到出口。
每条走廊，每个分叉路口都有监控。通过监控，迷宫里的风吹草动都会变得纤毫毕现。
如果她要找的东西就藏在这里。那她毫不怀疑自己永远也得不到那样东西。
凯隆将手提箱转交给卢克。卢克领着他们穿过了几扇安检大门。
一模一样的密码门开启又关闭，将本就曲折复杂的走廊变得更加混乱多变。
只要能够合理控制走廊里的每扇大门的升起与下降，就可以将任何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娃弄于股掌之中。
“其他人可以先休息。你们的检查报告我已经收到了。”
卢克先将他们领进了一个宽敞的大会议室，看着凯隆和卢米娜安说，
“你们两个人还要跟我再去做一遍身体检查。主要是确认你们的精神绑定情况。如果情况乐观，或许还有转机。”
凯隆不解，有些不安地皱起眉头：“什么转机？”
卢克笑笑，笑意很浅：“这个需要专业人士来解读了。检查结束以后，医生会告诉你的。”意味深长地看向卢米娜安。
后者同样不解地回看他，突然发自内心地希望事情还有转机。
因为根据她的观察，UW内部的管控力度比她想象中还要严格。
她即使能混进特种兵队伍也绝无可能在这无处不在的监控网里做出任何手脚。
她会被困死在这里，直到秘密被揭发的那一天。
“跟我走吧。”卢克向她招招手，推开会议室另一边的一扇门。
门后是一条狭窄走廊，拐了弯进入一间更宽敞的空旷空间。
天花板很低，直射而下的灯光照得人快要睁不开眼睛。两侧墙壁相对开着几扇门。
卢克指向一边，又指向另一边，不紧不慢地说：“这边哨兵，那边向导，门里都有专业人员为你们做检查。我会在会议室里等你们。注意安全。不要有任何抵抗动作。这里有连接整栋大楼的警报。”抬头指了指头顶一块块铁板嵌合而成的半圆形天花板。
卢米娜安扭头看向凯隆。后者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头顶灯光在他高耸的眉骨下拉出一道浓重阴影，浅绿色瞳孔收缩，淡得像玻璃片上的水痕。
他没说话，向她坚定地点点头。卢米娜安莫名感到心安，熟悉的苦艾酒味道在心口翻腾。
仅一刹那，她重重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松了几分，苦艾酒的味道立刻充斥心扉，酸涩又甜蜜，是她已经从不曾体验过的特殊感受。
单打独斗这么多年，她不敢说自己不曾期望过能够全身心地信任一个人，将自己的全部交给对方而不用再独自面对一切生活中的狂风暴雨。
她猛地倒吸一口气，恍然梦醒般眨眨眼睛，眼睫轻颤，像停留在檐下的蜻蜓，面对檐外的淅沥小雨，犹豫地抖了抖翅膀，转头走向身后的房门。
她伸出一只手推开门，另一只手的指甲不知何时已嵌进掌心。
片刻的动摇像头顶过分明亮的灯光，突然晃了她的眼，紧随其后的生理学泪水又令她恢复清醒。
她不可能相信任何人。
她还记得Pride对她说过的话：世人皆孤独。
如果做不到无情就无法在这乱世活下去。
“你好，请坐。”
房门里的陈设像个温暖的小卧室，除了没有窗户，所有家具小巧精致又舒适温馨。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冲她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身边映着卡通图案的单人床。床褥很软，散发着好闻的清洗剂味道。
“别紧张，我只是要检查下你的精神状态。这个过程很快。我想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对吗？拉菲小姐。”
“医生”半倚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双手随便地叠放在膝前，笑容和蔼地望着她。
卢米娜安确实不是第一次接受精神体检查。这种检查对超级士兵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但她以前从没被“医生”这样温柔地对待。
在这群“医生”和“科学家”眼里，超级士兵只是工具，不是人。对待工具，并不需要多余的感情。
“医生”是个精神很好的老妇人，看她一直充满戒备地望着自己，不肯开口说话，轻松地耸耸肩膀，微笑道：
“看来你不太爱说话。这很正常。你肯定觉得我很啰嗦，甚至很虚伪。”
她促狭地眨眨眼睛，一只红眼睛白釉从她肩膀钻了出来。
“我也是向导。你初来乍到，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欢迎你随时来找我。我是专门服务向导的向导。”
“？”卢米娜安诧异地皱眉，难以置信地打量她。
后者微笑，白鼬从她的膝盖跳到地面，一路小跑钻到她的脚边绕着圈撒娇。
“我年纪确实很大。像我这个年纪的超级士兵估计不多。你要是想知道我的故事，欢迎以后你常来。我叫戴文李。”
“卢米娜安拉菲。”
“嗯，我知道。”戴文笑着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个绿眼睛的小姑娘。从你进城的时候，这个消息就在我们的内网传遍了。”
“他们都不相信凯隆会和非UW的人精神绑定。但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可能。
精神绑定，其实就是认定了一个人做终生的伴侣。这比简单的结婚领证更复杂。
因为你们不仅是伴侣还是战友，更是彼此的生命所系。从此以后你们同生共死，共同呼吸。
按照正常人的理解，如此性命攸关的事情，应该提前考量好所有意外情况和必要条件再做出最佳决定。
然而事实上，哨兵和向导的结合极少考虑这些事情，甚至连一些基础问题都会被忽视。
一方面，陷入结合热以后，超级士兵很难控制自己，一些不恰当的结合就会顺势发生。
另一方面，结合热也是因为他们遇到了最契合的伴侣。
如果你问他们，为什么要在那样的情况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们的答案往往非常模糊，或者说非常统一。他们都说……”
她一边在手里准备镇定剂和消炎药，一边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
“是心在呼唤。”
她站起身将镇定剂打进卢米娜安的手臂，轻声道：“放出你的精神体。我们好好检查一下。”
卢米娜安一手握拳，收着力道放出绿蝶。
白鼬跳上床铺，绿蝶顺势落到它的头顶。
戴文的精神立刻刺入卢米娜安放松下来的意识海。
波澜壮阔的海洋在低矮阴沉的天色下翻滚荡漾，巨浪滔天，飞沫如星。无数针尖大的小黑影在天地之间随风飘摇，好似无根柳絮旋转漂浮。
几分钟后，戴文撤回精神，收起精神体，坐回单人沙发，面色平静地说：“你的意识海没有结合过的痕迹。你没有和他完全绑定？”
卢米娜安沉默一瞬，双手局促地抓住床边，淡淡道：“当时我和他都受了伤，我被打了兴奋剂。如果我不控制自己，他会死。”
““当时他有结合热吗？”
“有。”
“那你呢？”
“…我不记得。”
“……”戴文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打量起她，忽然莞尔一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或许这不是一时冲动。”
“什么？”
“没什么。”戴文轻松地耸耸肩膀，岔开话题道，“既然没有完全绑定，那你们还有另一个选择。”
“什么？”
“以前哨兵和向导一旦开始结合就必须完成结合，尽早建立完全的精神绑定。但是精神绑定就等于将两个人的生死绑在一起。
错误的结合会比白白浪费很多资源。因为你也知道，制造一名超级士兵的代价有多大。”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现在总部科学室研究出了一种新药，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临床试验。只要不是完全结合的超级士兵就可以用过这种新药解除绑定状态。”
“不过这需要双方一起服药，并且配合后续十几天的跟踪治疗。现在我们还缺少足够多的志愿者。毕竟处于半结合状态的超级士兵并没有那么多。”
卢米娜安不知自己是以何种心情听着戴文侃侃而谈，眼神复杂地看向对方，良久，问：“会有危险吗？”
“没有生命危险。否则我也不会向你推荐。”戴文微笑，手指了指她，又指向门口，“你们每一位都是整个人类社会的巨大财富。”
“现在就能做吗？”
“这需要你们同意。”她说，“药的话，已经准备好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