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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这处树林两旁都无悬崖,郭芙不可能会掉下山。杨过心想难道是掉进猎人的捕兽坑了?他一边用玄铁剑在地上横扫找坑洞,一边喊:“芙妹,芙妹。”他围着小红马找了一大圈,没有发现一个坑洞,郭芙也没有回声。

杨过焦急万分,喊道:“芙妹,你在哪里?你生我的气,骂我打我都行,不要躲起来啊。”

四周只有他的声音。郭芙仿佛凭空消失了。

杨过拍了拍小红马,头抵在马身上,语音里带着哭腔:“马儿,如果你能说话就好了,你肯定知道芙妹在哪里。”

小红马的鼻腔里发出“哼哼”两声,甩了甩马头,往旁边挪动几步。

杨过苦笑道:“你的主人这几天是不是没少在你面前骂我,你都不想让我靠一下?”他突然瞥见小红马的前蹄旁有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他捡起来,是一个银制的火镰,做工精美,中间镶嵌着一颗红玛瑙石。从上面的图案来看,并非中原的花纹,是蒙古的风格,在火镰的背面上刻有蒙古文字。

杨过想起蒙古男子身上会挂火镰。他惊诧道:“难道芙妹被蒙古人抓走了?”

这个火镰花纹繁复,那颗红玛瑙石色泽红艳如血,是上好的玛瑙。能够用得起这样的火镰的人,定是非富即贵。

杨过想到了一个人,他像是在跟自己说,又像是在问小红马:“是不是霍都?”

小红马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激动起来,仰颈嘶鸣。

杨过咬牙切齿道:“真是霍都!极有可能是芙妹和他打斗时,这个火镰掉下来了。他劫持了芙妹?这个狗贼!”

“马儿,谢谢你,我马上就去救她。你快回郭府去,郭伯母看到只有你回去了,应当能猜到芙妹遇险了。”他把那个火镰系在鬃毛上,希望黄蓉能看懂。

小红马在他肩头蹭了蹭,表示感谢,随即扬蹄向前疾奔而去。

杨过出了这片树林,举目望去,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山野。他正愁往哪边走,突然想到那日他从一个蒙古兵手里救下一个姑娘,那个小村子在襄阳北面不远处。在去临安路上,郭芙告诉他了蒙古集结大军,由忽必烈率领,再次南下攻打襄阳。算算时日,蒙军也到襄阳了,那蒙古兵极有可能是从蒙军大营出来的。

杨过在心里盘算好了蒙军大营的大致方位,带着大雕朝西北方向疾行。郭芙被霍都劫走作为人质,身处险境,随时可能被杀。他晚到一步,郭芙就多一分危险。杨过不留一点喘息之机,一时用轻功,一时狂奔,他满心想的都是郭芙的安危,没察觉到累。

大雕不会飞,为了跟上他,也竭力狂奔,行至半程,杨过越跑越快,大雕也跟不上了。

天黑下来,杨过看见远处有点点火光,再走近些,他在古墓中练就的夜视此时派上用场,他隐约看见前方那片开阔平地上搭建着数十个营帐,重重叠叠,一眼望不到头,那处正是蒙军大营。

杨过心头一松,他总算找到了。他跟大雕说:“雕兄,我不能带你过去了,你就在这片小树林里等我吧。”

大雕点头,“哇哇”叫了两声。它走进旁边的小树林,很快庞大的身躯掩藏在重重树影中。

杨过上到一个小丘,趴到草丛里躲着,下方就是蒙军大营。

大营正中间的营帐最大,前面停着一辆马车,上面插着大纛,是忽必烈的战车,那是忽必烈的营帐。在其两边各有一排营帐,最大的营帐略小些,杨过料想这些营帐不会是个普通士兵住的,多半是住着忽必烈手下各级将领和招募来的武林高手。

营帐太多了,不知郭芙被关在哪一个营帐里。

杨过见蒙军大营中守卫森严,琢磨着怎么样能一个营帐接着一个营帐找人,又不会被发现。他正苦恼,突见下方大营中有三个人出来,他顿时想到了一个办法。

杨过下了小丘,悄悄跟上那三人,走到大营旁的小树林里,他纵身一跃,跳到那三人身前,玄铁剑架到三人脖颈上。

杨过道:“把衣服脱下来,能听懂我的话吗?”

一人道:“能能能,英雄手下留情,我们是汉人。”

又一人道:“我们不是蒙古兵,是被抓进去干苦工的。”

杨过仔细打量,那三人都是汉人模样。他微微松开玄铁剑,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凶狠:“少废话,快脱衣服。”

三人不敢多说,麻利地脱下身上的蒙古袍子。杨过选了一件看上去合身的,他用玄铁剑把袍子勾过来。

他又问:“你们知不知道霍都王子的营帐是哪一个?”

中间的那人说:“四王子,不对,忽必烈营帐右侧的第四个。”

那三人吓得瑟瑟发抖,求他不要杀他们。杨过把玄铁剑一转,在三人脖颈上用力一拍,三人晕倒过去。

深秋之夜,更深露重,杨过把另外两件袍子盖在他们身上,说道:“在下救人心切,不得已伤人,对不住了。你们醒了之后,就快跑吧。”他在中间那人手上塞了他身上最后的一锭银子。

郭芙被霍都抓来,就被关在他的营帐里。霍都点了她的穴道,她动弹不得。

霍都从奴隶手中接过托盘,返回营帐,把托盘放到郭芙面前,温声道:“这是煮的新鲜羊肉和奶茶,你吃点吧。”

郭芙被放到椅子上,她头发散乱,随身的长剑被霍都砸断,脸色通红,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她冷声道:“滚。”

霍都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切下一块羊肉,送到她嘴边,笑着说:“尝尝我们蒙古的羊肉。”

郭芙又说:“滚。”

霍都身为蒙古王子,自持身份高贵,向来是别人捧着他,连碰两个钉子,再也维持不住云淡风轻的样子,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目光阴狠。

他拿起割肉的小刀在郭芙脸边比划,相距不过一两寸,阴恻恻道:“中原有句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很喜欢这句话。”

郭芙冷笑一声,道:“中原还有一句话叫做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你学到这句了吗?有本事就杀了我。”

霍都怒道:“你以为我下不了手?”

郭芙心里也害怕,但面上不露丝毫惧色,绝不让敌人看笑话。她闭上眼睛,平静地说道:“动手吧。”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只听“哐当”一声,随即下巴一疼,郭芙被迫睁开眼,霍都丢了小刀,捏着她的下巴,狞笑道:“我已命人写信向令尊求亲,明日就送到贵府上。郭大小姐,你就要做我的王妃了,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霍都的手又冷又滑,触碰到郭芙时,她心头一缩,像是被蛇缠住了。他的脸离她只有约莫两拳之隔,一张扭曲的丑脸离得这样近,她觉得无比恶心,喉头翻涌,哇的一下,吐了出来,喷了霍都一脸。

“你......你.......”霍都气得说不出话,又不能打郭芙,撂下一句狠话,“等会儿再跟你算账,反正你也跑不掉!”他甩开营帐门帘,吩咐奴隶准备热水,走了出去,去另一个营帐洗漱换衣。

确认霍都不会去而复返,郭芙赶紧跳下椅子,活动手脚。

原来,霍都跟随忽必烈出征,大军行至襄阳城外,安置在城内的探子来报郭芙独自出城了。霍都对郭芙的美貌念念不忘,又想捉住她,拿她要挟郭靖,就算郭靖不投降,杀了他的爱女,也算一个小功劳。

霍都跟着郭芙进了那片树林,他躲在远处,很快见郭芙骑马回来,他纵身一扑,用沾了迷药的手帕捂住她的口鼻。

郭芙快要昏迷过去时,扯下了他挂在腰间的火镰,用最后一点力气把火镰丢到小红马的马蹄边。她盼着杨过追来时,能发现这个火镰,以他的聪明机智,一定能猜到是谁把她掳走了。

霍都以为点了郭芙的穴,她就不能动了。郭芙曾在李莫愁手上吃过大亏,回家后找黄蓉教她桃花岛的点穴和解穴的功夫。不到半个时辰,她就把穴道冲开了,只是一直没想出逃出去的办法,才装作不能动。

郭芙把门帘掀开一条细缝,见营帐外蒙古士兵七人为一组,数十组巡逻队交替巡逻,她若是杀出去,只怕还没到大营门口,就力竭而死了。

郭芙经历了许多事情,性情不似从前那样的莽撞,遇事也会思虑再三才下决定。可是这次,她想来想去,除了拼得一条命不要闯出去,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心里正烦着,一个奴隶突然闯进来。她不想多看一眼,喝道:“我不吃饭,滚出去!”

那人抬起头来,“嘘”了一声。

郭芙回头一看,紧皱的眉头骤然松开,心里大喜,压低声音说:“杨过!你看到那个火镰了,是不是?”

她扑到杨过身前,紧紧抓住他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被掳到蒙军大营,郭芙面上再镇定,心里也是害怕极了,此时哪里还记得起她和杨过还在闹别扭。

杨过反握住她的手,往前一拉,温柔地抱住她,犹如珍宝失而复得,万分珍惜。他道:“芙妹,从前都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这些天压抑着的伤心、难过、委屈和愤怒一股脑喷涌而出,郭芙在他背上用力锤了几下,杨过配合地喊痛,郭芙还不解气,扒开他的衣襟,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杨过忍着痛,一声不吭。郭芙尝到血腥味,慌忙松开嘴,但见他的右肩已被咬破,印上深深的牙印。

郭芙轻轻碰了碰那道咬痕,小声说:“不疼吗?怎么不躲?”

杨过微微笑道:“一点都不疼。芙妹,你别不理我。”

郭芙这时候才发现杨过的眼睛很好看,亮晶晶的,湿漉漉的。他满脸委屈,像被抛弃的小狗,若是平日,郭芙倒要生气,问他:“你先抛下我的,你委屈什么?”但此刻,她一颗心软得不像话,柔声说:“不会了。”

两人额头相抵,相视一笑。

营帐外兵刃相交的乒乓声将他们从旖旎中拉了回来,郭芙和杨过都觉扫兴,叹了口气。眼下他们身处敌营,不是互说衷肠的时候,他们要先逃出去。

杨过撩开门帘,往外一看,跟郭芙说:“他们在练兵。大晚上的还练兵,难怪蒙古战绩彪炳。”

郭芙打他一下,不悦道:“那又如何,我爹爹练的兵也不差。不许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杨过笑道:“是,遵命。”

两人正商量着怎么逃出去,听到外面有人给霍都请安。霍都的身影映照在营帐上,他要进来了。

郭芙和杨过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

霍都进到营帐里,见郭芙站在中间,有一瞬的惊讶,随即笑起来:“郭大小姐的功夫长进了不少啊,我点的穴,你也能自行解开。”

郭芙冷笑道:“就你那点雕虫小技,哼。”

霍都耸耸肩,不跟她斗嘴。他突然脸色一沉,厉声道:“谁?出来!”

杨过从屏风后走出来,笑道:“霍都王子,你好啊。”

霍都脸色大变,王子的风度仪态也维持不住了。他自知武功不如杨过,杨过和郭芙二人联手,他更打不过。

他正要向外喊人进来,郭芙趁他慌乱之际,猛扑上去。霍都看不上郭芙的功夫,对她不舍防备,却不想正中郭芙下怀。

他突然感觉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那把割肉的小刀插进他的腹部。杨过冲过来,捂住他的嘴,堵住他的声音。郭芙拔出刀,又捅了四五下才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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