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上的疼痛难忍,陈星榆闭上眼睛,一整晚没有睡着。天刚蒙蒙亮,她听到一声微弱的开门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吴女士吗?”陈星榆问道。
“诶。”吴女士答应一声,打开室内的灯,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怜爱地望着脸色苍白的女生,“傅医生和陈书记今天有事,他们让我来医院照顾你。”
吴女士按照陈明彰和傅舒窈的要求,整理几件换洗衣物带来医院。
骨折手术已经结束,如果恢复状况良好,才可以安排洗澡。
吴女士还问陈星榆有没有东西想要带到医院,毕竟住院时间久,难免会产生负面情绪,能有别的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陈星榆望着窗外的景色,树叶飘零,大片枯黄。
她不知道她还要在病床上躺多久,再过一段时间是市内的期末联考。从前为得到亲人的关注,她力求在每次考试中取得优秀的成绩。
如今和睦的家庭关系的表象破裂,按理说她不必再取得优异的成绩来博得关注,但优秀一词早已刻入陈星榆的骨髓。就算受伤又如何,她不准自己放松警惕,成绩优秀是她的习惯,改不掉。
陈星榆让吴女士回家取书桌上各科的笔记本以及一些外文书籍,笔记用来复习,外文书籍用来放松。
吴女士叹口气,想劝陈星榆好好休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房门轻轻关上,留一室寂静。
“哇,这病房客厅好豪华。”葛星辰特有的大嗓门。
“嘘,你声音小一点。”赵晴晴刻意压低的嗓音。
“大惊小怪的。”陶涛怼葛星辰。
三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异常明显,陈星榆不想注意到都很困难。
赵晴晴将捧着的花扔给陶涛,一下冲到病床前,一把抱住陈星榆,呜呜地哭起来:“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陈星榆只觉得胸口压了块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我好着呢,你快起来,重死了。”
陶涛和葛星辰把从花店挑的花束放在床头柜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赵晴晴你再不起来,陈星榆没事也会变成有事的。”
赵晴晴哭够了,摸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从陈星榆的身上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啊。”
陈星榆没想到赵晴晴会哭得如此厉害,眼泪如决堤般喷涌。
她捧着赵晴晴的脸,用病服的袖子给她擦去眼泪,像哄小孩子似的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陈星榆侧头瞪一眼正在看戏的葛星辰二人,眼神示意了一下茶几上的抽纸,受到「威胁」的二人赶紧放下二郎腿,恭恭敬敬地把抽纸递给赵晴晴。
赵晴晴狠狠抽了几张纸,擦得鼻头都红了。她这几次的月考成绩不稳定,上一次甚至跌到年级十名开外。知道成绩的赵父和赵晴晴深入地谈论了下,无非就是离青北还差多少。
赵晴晴不想去青北,从小对航天感兴趣的她自然最想去北航,但她知道父母是不会同意的。
之后陈星榆出事,赵晴晴心中紧绷的弦一下子断掉。于是在看到陈星榆没事后,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情绪收不住,哭得厉害。
大哭一场后,赵晴晴的压力释放出了点。
“真是的,明明我是病人,怎么反而是我来安慰人。”陈星榆开玩笑道。
沈耀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赵晴晴擦眼泪的场景。
“怎么还哭上了?”他放下陈星榆的书包,坐到椅子上疑惑地说道。
“就是啊,跟个小孩子一样。”陶涛毫不留情地说道,赵晴晴听到后拿起手边的抽纸就向陶涛扔去。
“我把你的书包带过来了。”沈耀说道:“那天你出事后,陈靖宇本来想帮你来收书包的,我没允许。我想,你应该不想看到他吧。”
陈星榆的笑容凝滞,没有回应。
气氛一下子古怪起来,陶涛和葛星辰对视一眼,赵晴晴也不说话了。
最后,陈星榆打破沉默,说道:“谢谢啊。”
沈耀察觉陈星榆在回避,主动转移了话题:“手术情况怎么样?”
“还行,医生说过两周就可以进行康复训练了。”陈星榆回答道,复又问道:“对了,我出了事,学校里是什么反应?”
陈星榆一直躺在医院,手机不在身边,没办法了解到外面的情况。她不知道陈明彰会不会如傅舒窈所说,将此事压下来。
但转念一想,市|委书记的女儿和儿子在学校发生争吵,女儿跌落楼梯,这如果被有心人知道,在社会上的舆论肯定会发酵。
更何况,鸣龙为了声誉,也断然不会任事情曝光。
问题疑问出口,陈星榆就觉得还不如不问。
显而易见的答案,不是吗?
一瞬间,陈星榆没了兴趣。因为她太了解陈明彰和鸣龙管理层了,为了利益有什么不会做的?当初轮流劝说她去文科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在这件事上,陈明彰倒是难得没有和鸣龙统一步调。
沈耀的答案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所有老师缄口不言,学生中但凡有讨论这件事的,都会被老师「请喝茶」。
很像陈明彰的风格。
过一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会淡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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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过了三周的时间,陈星榆被允许下地走动了。她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缓缓挪动脚步,靠着双臂的力量撑在两侧的扶手上逐步恢复活动。
复健的过程很难熬,陈星榆往往不能坚持很久。好在医生说陈星榆的骨头恢复得很好,相信再过不久就能痊愈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星榆能不用靠着扶手走动了,但右脚着地时,还是会有痛感。此时距离期末联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她一直靠的是沈耀等人的笔记来弥补课上老师讲解的内容。
在陈星榆复健的过程中,陈明彰和傅舒窈没有来看过她几次。
陈靖宇倒是经常来,只是陈星榆一直拒绝见面,陈靖宇次次无功而返。
令陈星榆意外的是,雷鸣和桑夏竟然也会来医院看望她,毕竟他们之前没有多少交集。
那天陈星榆前脚和桑夏谈完话,后脚就在学校出意外。再加上陈靖宇支支吾吾的样子,桑夏认定陈星榆出事一定和陈靖宇有关。
她把这个猜测和雷鸣说了之后,得到后者的一句想多了。
桑夏和雷鸣说,就算陈星榆出事和陈靖宇无关。现在兄妹俩僵持的关系也算得上不对劲,陈靖宇近段时间的状态萎靡,作为老师的当然要关心,更不用说桑夏作为心理老师,有义务为学生进行心理疏导。
“所以老师来看望我,只是为了问我哥的事情?”
陈星榆撑着拐杖从床边走到沙发处,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吴女士把切好的果盘放在桑夏和雷鸣的面前的茶几上,就出去了。
听到陈星榆的问题,桑夏尴尬一笑:“倒也不全是。老师我呢,能感觉到你们兄妹俩之间闹矛盾了。原本我们也不想插手的,只是最近陈靖宇的学习非常不在状态,我只能来你这里了解一下情况。”
桑夏余光瞥到雷鸣在神经大条地吃着水果,恨铁不成钢地撞了一下雷鸣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说两句。
雷鸣|顿悟,放下签子,随意地说道:“你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勉强。”
桑夏闻言,震惊地看向雷鸣,像是在问他为什么要和她唱反调。
陈靖宇的状态不对,和她有什么关系?陈星榆疑惑。
被蒙骗的一直都是她不是吗?
他陈靖宇做错了事,接受审判的为什么是她呢?
陈星榆想,如果有一天桑夏和雷鸣知道了陈靖宇和她妈妈做的「漂亮事」,还能不能心平气和地站在她面前,问她陈靖宇状态不对是不是和你有关?
她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定会是个有趣的场景。
对话没有持续很久,沈耀的到来打断了这场谈话。
他应该是刚放学就赶到了医院,书包还没有脱下来。甫一进门,就看到陈星榆三人面对面地坐着。
沈耀和两位老师打了个招呼,自然地走到陈星榆身边坐下,将整理的笔记摊在茶几上。
桑夏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挑了挑眉。
陈星榆照旧挑了点不痛不痒的小事以搪塞桑夏的问话,沈耀来之后,注意力分散到了笔记上。
雷鸣见缝插针地提出离开,拽着桑夏离开了病房。
“诶,你干嘛?”桑夏甩开雷鸣的手,问道:“我还没问完呢。”
“没看出来人家根本不想回答吗?”雷鸣走了几步,又退回去问道:“你难道不觉得问题出在家长身上?”
“兄妹俩闹矛盾,家长不可能不知道。”桑夏附和道,而后她想到了陈家父母的情况,说道:“他们的家长常年不在家,工作忙得很,怎么可能注意到?”
“这就是问题所在,桑老师。你找兄妹俩中的任何一个人谈话,都只是治标不治本。”雷鸣说道。
…
“他们来问你什么了?”
休息间隙,陈星榆继续看习题册。沈耀则起身倒了两杯水,放到桌上。
陈星榆正演算着一道物理大题,听到沈耀的问题,干脆停止演算,将草稿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陈靖宇的那些事。”陈星榆向后靠在沙发上,仰头闭目养神。
“所以,你是怎么摔下楼梯的?”沈耀问道。
陈星榆睁开眼睛,笑了笑,说道:“你很好奇吗?看来学校的解释不是你满意的答案。”
沈耀嗤笑一声:“那种理由小孩子才会信。”
鸣龙给出的解释是楼梯经年失修,学生没有注意,才摔下了楼梯。
乍一听很合理,生物器材室本就偏僻。
那栋楼是鸣英建校之初就在的,后来随着鸣英扩建,那栋楼也就荒废了。后来只能用作学校的杂物库,一些上课需要用到的器材也会放在那。
不过沈耀不会信这个理由,因为他也算是整场事件的直接见证者。
陈星榆知道如果她像对待桑夏和雷鸣那样糊弄沈耀的话,沈耀肯定要生气。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把陈靖宇和林雅南的事情告诉别人。
于是,她只能说:“再等等吧,等我回校,我一定告诉你们。”
事已至此,她已经不想再和陈靖宇虚与委蛇了。
至于后面陈靖宇会发生什么,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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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星榆住院之后,陈靖宇就被林雅南接到了她的家中。
陈明彰和吴女士打过招呼,让吴女士认为陈靖宇是住到了亲戚家中,吴女士这才放下心住在医院照顾陈星榆。
陈靖宇和林雅南发生了无数次的争吵,为成绩、为家庭,甚至是为陈星榆。
林雅南对陈靖宇屡次去医院看望陈星榆十分不满,她认为两个人既然已经撕破脸,陈靖宇又何必去自找苦吃。
“妈,好歹她是我妹妹,我去探望有什么不对的?”陈靖宇身心俱疲。
况且,害陈星榆摔下楼梯的是他。就算吃闭门羹,他也不可能放弃去医院的。
林雅南沉默许久,继而说道:“你去医院看望陈星榆,是真心去道歉,还是只为了让自己求个心安?”
“妈你说什么呢?”陈靖宇的眉毛拧在一起,说道:“你是这么想我的?”
林雅南是不可能对傅舒窈低头的,上大学的时候是,现在也是。她不允许陈靖宇低头、摇尾乞怜。
意外既然已经发生,去求得人家的原谅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那个人是傅舒窈的女儿。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林雅南面无表情地对陈靖宇说道:“我不允许你再去医院。趁着陈星榆住院的这段时间,你给我好好用点心在学习上。月考成绩还是一塌糊涂!”
“妈。”陈靖宇叫住林雅南,低头盯着双脚,声音模糊:“如果我能考上青北的话,我们一起离开星洲吧,去北京。”
“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陈靖宇想,他受够了。
如果当时及时和陈星榆坦白,事情还会不会到这个地步?
世上没有后悔药,陈靖宇只想及时止损。
就当是为陈家,为林雅南,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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