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十五）
高城发现三班长和他女朋友不对劲了。
高城自诩早熟，总说别人幼稚，可是他一直在心里觉得三班长史今挺稳重的，而且做得远比自己好。周斯桐那也不用说了，虽然高城嘴上说她小丫头片子娇气包，但人家小周能慧眼识史今，这就了不起。平时做工作，那也是一把好手。是个稳稳当当的好姑娘。
人家俩人谈恋爱，也一直都是好好谈着的，像评剧里唱的是“他帮助我，我帮助他，争一对模范夫妻立业成家”。
这几天不对劲。平时他们俩也不总是见面，见了面也未必总是黏在一起说话。但你看我，我看你那个劲儿，那就是小情侣蜜里调油的意思。
但这一个多星期真是不对劲。谁也没躲着谁，还照常的见面，见了面也未必不说话。可是眉梢眼角就是透着冷淡。周斯桐是总偏着头不去看史今，史今有时候还抬眼睛看看，看两秒钟又挪开，然后低头，跟做了亏心事似的。
高城心说，今儿，承认吧，你没了我不行。留下许三多也没见你多美啊，连个小林黛玉都搞不定。
于是高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喊史今：“三班长！过来！”
史今应了声“到”，跑步过去，立定：“报告，连长。”
“怎么着，这几天惹小周生气了？不是我说，最近小周学校里忙，她刚考完期末考试加上她要发表论文，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的，你多注意，多关心她。别一天天就看着许三多，他成绩能一口吃个胖子啊？他也不能事事都指着你吧。”高城别扭的关心着史今和周斯桐，“你没看这个礼拜回来小周都瘦成豆芽菜了？那脸色都不好。明天休息，你那车让别人去擦。你去陪陪人家。”
史今笑了：“谢谢连长，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高城皱眉，“小周过两天就走了。你不送送人家啊？”
“走？走去哪儿？”史今瞪大了眼睛。
“你还不知道呢？”高城也有些惊讶，“她请了半个月的探亲假要回家一趟。说是她嫂子生了，做姑姑的回去一趟，看看侄子。”
“噢……我知道了。”史今有点失魂落魄的，周斯桐不是个能憋住事儿的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什么都没对他说，就要离开部队，离开他那么久。
有的时候，史今并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对的还是错的。他只是去做了而已。他并不知道许三多能不能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兵，他只是这样希望着，也是这样竭尽全力培养他。为此他付出了很多。
在许三多来之前，七连一排三班在连里，营里，团里都是拔尖的存在。自打他来了之后，三班就成了全连垫底班。揣鸡蛋之后，流动红旗也被七班扛走了。其实史今根本没看出来许三多有什么成为一个战斗人员的价值，他只是希望许三多有这个价值，然后他说服了自己去相信许三多的确有。
然后这样去带他，不抛弃也不放弃。为了当年那句承诺，那个应许，他对许三多不抛弃也不放弃，但他似乎也为此，把他的心上人给弄丢了。
后悔吗？史今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心疼得好像碎了似的。他只是想哭。
是伍六一先找的周斯桐，说他跟连长申请了，给周斯桐弄了把枪，想跟她去靶场打一场比赛：“你跟甘小宁比过，还没跟我比过呢。”
周斯桐知道伍六一不会想和自己比赛的，毕竟他之前就觉得甘小宁丢人，跟个没怎么接受过训练的小姑娘比枪法还比输了。这次比试，应该只不过是伍六一想要单独和她谈谈。谈的内容，大概也就离不开他的班长史今。
伍六一扛着枪：“你跟我比一场，要是我赢了，你就跟班长和好，成吗？”
周斯桐感觉有些好笑。伍六一与她同岁，比她还大几个月，十八岁入伍，部队生活又单调些，这导致伍六一在男女感情上一片空白。周斯桐问他：“这是能打赌的事儿吗？”
伍六一追上来说：“班长这几天很难过。他瘦了，你也瘦了。你俩都不高兴，那为什么不和好呢？”
“这不是说和好就和好的事，六一。我们都很痛苦，可是事情不解决，我俩就没办法和好。再痛苦也不能，否则就会一次比一次痛苦。”
“是为了许三多吗？”伍六一问。
“不是。”周斯桐看着伍六一的眼睛，说，“说句实话，许三多在我这里并没有那么重要，我也没有那么在乎他。在这件事情上我在乎的就只是你的班长。仅此而已。我们都应该好好的想一想。枪，还比吗？”
“比！”
这次用的是轻巧的□□手枪，七发子弹只打五发，射程五十米。
伍六一和周斯桐一起射击，射击之后他跑着去拿了靶纸：“42环，有一枪打了七环，小周，退步了。你之前从没打过八环以下。”
“这两天压力大，手不稳。”
“是你的心不稳吧。”伍六一个子高，向她低头，“算我求你，小周老师，好好考虑一下。班长怎么样我知道，你怎么样我也知道。我们都是朋友，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你们难过。”
走的那天，史今还是去送了周斯桐。大家都知道史今手不方便，可是大家头一次，谁也没说帮周斯桐或者史今拎行李。史今一个人，一只左手，把行李袋替她拿了一路，她自己只背着个包。
许三多傻乎乎的想冲下去帮班长拿行李，被伍六一抓住后脖颈拽了回来，差点勒得翻了白眼。
“没长眼色。”伍六一瞪了他一眼。
白铁军说许三多：“三多呀，你刚才那样儿，可真够没眼力见儿的。人家小两口告别，你去干啥去？”
“我帮，帮班长拿东西。”
“用不着你！坐下！”伍六一厉声呵止，然后趴在窗台上暗中观察，不一会儿，窗台上凑满了一堆脑袋。
其实史今和周斯桐也只说了几句话：“路上注意安全。替我向你哥哥道喜。回去多吃点儿，你太瘦了。”
他说一句，周斯桐答应一声“嗯”。走到门口，告了别，史今又喊住她：“回家了，要高兴一点儿。”
他站在原地看着周斯桐上车，离开。一直到连车屁股也看不见，才放下朝她挥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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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斯桐的嫂子闻苏是个护士，在哈尔滨工作。生孩子是在齐齐哈尔生的，毕竟要人照顾。周斯杨也请了陪产假，陪媳妇生孩子。
孩子刚满十天，周斯杨正抱着拍嗝。
周斯桐先到床边去看了嫂子，大包小包的营养品摞了一桌子。闻苏半坐起来，又被周斯桐按下：“好好躺着。”
“回自己家带这么多东西！”
“你看你脸都白了，生孩子伤元气的，那我不得给你补补嘛。”周斯桐感叹，自家哥嫂长相都不错，尤其是她这个哥周斯杨，是标准的大色迷，眼光高得很。看不上史今的原因之一就输他觉得史今长得土。他一直以自己的择偶标准而骄傲：“你看咱找的媳妇，十里八村就没有比我家苏苏更好看的，是不是妹儿？”
周斯桐说：“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现在来看确实如此，至少大侄子生出来就挺好看的。在那一天出生的新生儿中是最标准最俊俏的一个。不胖不瘦，还有头发，睁眼就是双眼皮。
闻苏看着周斯桐，发出惊叹：“桐桐，你咋瘦成这样了？瘦得一把豌豆尖。”
“减肥。”
“少扯淡。”周斯杨先发了话，“你跟那个小土狗怎么样了？”
“啧。说什么呢你？”周斯桐不高兴，“叫谁狗呢？”
“噢噢噢，史今，你跟史今怎么样了？”
“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俩嘛，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还能不能成。”周斯桐趴在床边碰她嫂子的手，回家的感觉确实是好。在外面她永远聪明睿智，为别人解惑。可有些情绪，她只能传递给家人。
然而她的冤种大哥一听这话，简直喜上眉梢：“是吗？怎么搞的不一定能成？”然后暗自咕哝：“不能成的话，那咱家这不是双喜临门吗。”
（周斯杨确实不太认可史今，设定周斯杨是妹控、宠妻狂魔、超级无敌颜控，文中他叫史今“小土狗子”也是一个梗，女孩子家里总是对女婿起点什么外号。小土狗这个称呼是我一个朋友对史今外貌的评价，不含任何贬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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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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