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十六）
周斯桐请探亲假回家，一方面是为了看看嫂子和小侄子，另一方面也是想躲着点儿史今，躲着点儿七连的人。回家看看这个家刚出生的孩子，对她自己来说，似乎也是个散心的意思。
可是那毕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回家并没有让她真正的高兴起来。看着她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她从心底里为他们高兴，心里也有点羡慕。同时，也觉得自己和史今的未来，未必能有这么幸福美满。
周斯桐拿拨浪鼓哄着侄子，闻苏在一边叠孩子的小衣服，回头看她，笑着说：“小妹这么喜欢小久啊？”
“我当然喜欢小久了。”周斯桐抱着一身奶香味的侄子说。
闻苏说：“不用着急，你早晚也会有的。我记得你说你喜欢小姑娘，正好。我们生个小小子，你生个小姑娘。多好呀。”
“只怕未必吧。”周斯桐不抱什么期望似的，“不一定有了。”
闻苏看着周斯桐回来的时候，就瘦得“一把豌豆尖”了，在家待了十多天，也并没有把她养胖一点儿。本来是个小鸭蛋脸，这回都瘦出了尖儿。上手一模，骨头都硌人。
——这可不行。要这么回去，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闻苏当机立断，跟周斯杨说：“你可别让小妹一个人回去。她现在这个样儿，坐那么长时间的火车你能放心吗？正好，你的陪产假也就在这几天就结束了，你正好跟她一起走，送她到北京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弄稳妥之后你就直接回哈尔滨。”
周斯杨问：“那你这边呢？孩子可是刚满月。我就自己走啊？”
“我这儿能有什么事儿？月科里的孩子好带，爸妈谁不能搭把手？再说了，就算你不去送小妹，也就只能多留三四天，也没啥用。你还是跟着去看看吧。”闻苏也替周斯桐担心起来，“我怎么瞧着，好像不太好似的。”
“本来就没能陪你多长时间。”周斯杨摸了摸妻子的头发，又咬牙恨上史今了，“都怪那个小土狗子。把小妹伤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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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斯桐兄妹回到北京的时候，伍六一正带着许三多学腹部绕杠。
伍六一好不容易把许三多扛到了杠上，扬着脸看见远处走过来一男一女，都穿着便装。
男的个子不小，身姿挺拔，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衫，拖着个拉杆箱，拉杆箱上还放了个包。女的挺瘦，齐耳短发，戴了个发箍，看着跟女学生似的。
伍六一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哟，这是小周收假回来了？那男的是谁啊？”说着往前走了一步，想看看那男的是谁。
许三多在杠上凝神看了两秒钟，没提防伍六一走了，还没绕满一圈，“叭叽”一声又摔地上了，这一下摔得狠，眼冒金星直叫“哎哟”。
周斯桐猝不及防看他一摔，被唬得一展眼：“哎呀！”
周斯杨站在杠边问：“他们搁这儿练什么玩意儿呢这是？”
“可能是腹部绕杠吧。”周斯桐说，“许三多，你这是练腹部绕杠治晕车呢吧？”
“是。”许三多已经爬了起来，“班长，是班长叫我练这个。他说在这个杠上晕一次，以后就不会晕了。”
周斯桐一抬手，示意他接着练。
伍六一也没说话，继续让许三多往杠上爬。许三多抓着杠上不去，好不容易扒住了，还是转了半圈，又“叭叽”一声摔在了沙坑上。
周斯杨问：“他是哪个连队的？”
周斯桐朝连队门口努了一下嘴：“七连一排三班的。”
“史今那班的啊？！”周斯杨惊讶得差点破了音，“你不是说七连是尖子吗？还说三班很不错吗？他们班的兵就这样啊？”又放低了声音说：“这是啥啊这是？你不会被他忽悠得好赖不分了吧？”
“你有毛病吧你。”周斯桐白了他一眼。
伍六一听得窝火，从单杠边撤了下来，先朝周斯杨敬了个礼：“您好，请问您是——”
周斯杨也客气，同样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周斯杨。”
伍六一留神到他不同于常人的姿态，再注意到他腰上的警用皮带，想想周斯桐曾经说过，她有个哥哥是警察。顿时就想明白了：“您是小周老师的哥哥？听说您是警察？”
“是。”周斯杨上下打量了伍六一一番，他看得出这个伍六一不是个普通的兵，应该也是个尖子，“你也是七连的？”
“七连一排三班副班长，伍六一。”伍六一站得笔挺，不想让他看轻了三班。
“哦，三班的。”周斯杨点了点头，“是史今那班的吧？我没记错哈？”
“他是我班长！”伍六一斜瞥了他一眼，补充道，“在新兵连的时候，他就是我的班长。自打他当上班长以来，他就是模范班长了！”
“嗯，好，他是模范班长。”周斯杨笑着附和。
“你不信。”伍六一笃定的说。
这个时候本来是午休时间，然而许三多在外面啪啪的摔，早就把有些人吵醒了。再一看，外面还站着两个穿便装的人，大家怎么能不看这个热闹呢？
果然，不多一会儿工夫，七连有不少人都围了过来，看伍六一和周斯杨对峙。
周斯桐十分不解：“你俩别再打起来。部队可是有制度的，哥，你们公安队伍也不允许你在外面打架斗殴！”
“谁要跟他打架啊？我吃饱了撑的？”周斯杨难得笑容里带了点儿痞气，“你哥我就是见不得你被人骗了。不是哥说你，你是念书的时候比哥强点儿，可我瞅着你这小脑瓜怎么灵一阵儿笨一截儿的，别人说啥你信啥。史今带出来的兵，就这素质？你跟咱家里说他是带的团里最出色的连队里最出色的班？这话你自己信吗？你觉得我能信吗？”——周斯杨说话真是有一套，声音也不高，也没说一个“不好”，但谁都听见了，而且听了心里都不舒服。
“哎，你什么意思啊？”甘小宁先不干了。
伍六一更听不得这话了，单手叉腰，把脑袋上的帽子往后一递，白铁军就自动的给接了过去：“班副，把他给整服了！”
伍六一活动活动手腕，说：“你是小周老师的哥哥，你说别的都无所谓。但你要说班长不是最好的班长，说三班不是最好的班，就是不行。”
周斯杨把手腕上的手表卸了下来，递给周斯桐：“来，给哥拿着。”
白铁军和甘小宁靠在一起，喃喃自语：“阿甘，你说小周老师她哥哥和咱伍班副比，谁能赢？”
甘小宁咧嘴一笑：“那还用说？伍班副在咱团里可是最棒的八个兵之一！奖状在咱连长办公室挂了一面墙！”
“我可听说，小周老师的哥哥是特警。经过特殊训练那种。”白铁军摸着下巴说，“我觉着吧，也不能太轻敌。”
俩人正在赌呢，高城从二楼冲了下来，嘴里结结巴巴的叨叨着：“干什么、干什么呢你们？没事儿干了？伍班副！你这是要跟谁激啊？”
伍六一扭头，表情宛如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连长，他刚才怀疑咱们七连三班的作训水平！”
高城眉头打了死结，扭过头看了看刚从单杠上摔下来，还一脸无辜的许三多，心说看见许三多有所怀疑也属于正常，但表面上还是一脸的苦大仇深，等着周斯杨做自我介绍：“小周，不介绍一下？”
“高连长，这是我哥。”周斯桐说，“哥，这是七连连长。”
周斯杨把手表揣回自己兜里，朝高城敬了个礼：“高连长，我是周斯杨。”
高城也回了个礼：“七连连长，高城。”
高城拿眼睛一搭周斯杨，基因强大，兄妹俩长得挺像，都秀气。只不过周斯杨常年训练，肤色要比妹妹更健康一些，眼神即便在平时也十分锐利。
——多好个人儿啊，可惜不是自己家的。高城开口了：“怎么，怎么回事儿？你想和我的兵比比？”
周斯杨离老远就看见了才走过来的史今：“格斗已经比过了。你们三班长格斗还是不错。”
高城有些惊讶，低声问周斯桐：“什么时候比的？”
白铁军的关注点更精确：“班长和你哥谁赢了？”
周斯桐：“……我没问哎，哥，那次你俩谁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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