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晚总是降温快，冷风呼呼地吹刮着，吹散漫天灰云，独留下明亮闪烁的群星。
食堂容不下众人兴高采烈地聚众吃猪，后勤人员便把那四头死沉死沉的猪都抬到了广场上，方便各个中队的人各自发挥。
四头猪，一个中队一头。
齐桓来到袁朗办公室找人的时候，差点被里面烟雾缭绕的样子吓一跳。
门窗紧闭，整间办公室尽是浓烈的烟味，袁朗的身影隐隐绰绰地立在窗边，手上还有一点红星闪烁。
过年熏腊肉都没这个架势。齐桓心里想着，嘴上也没把住，挖苦着问道，“队长，你的办公室被谁用烟/雾/弹/偷/袭了？”
袁朗咳了几声，“唰”地打开窗户，满屋子的烟便顺着风向外跑去。他的面容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抬起手深吸一口，一支烟便是又到了尽头。
“什么事？”袁朗搓搓脸，试图重启自己麻痹的神经。
齐桓向前几步看了眼办公桌上已经爆满的烟灰缸，眉头一皱又是要劝。
“等会儿！”袁朗坐回位置上，打断了对方的话，他连连说道，”我知道，我没事。我只是想着先把铁队的报告写出来，等南瓜选拔结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我心里有数。”
“你一下午都没休息？”
袁朗苦笑：“你看我像是有时间吗？”他边说着边操控着打印出一份文件，装订整齐了放在一边。
“行啦，找我什么事啊？”袁朗疲倦地揉着眉心，又要去拿桌子上的烟盒。只是桌上的烟盒都已经空了，他只好叹着气后靠在椅子上。
“四个中队四头猪，南瓜们怎么办？”
袁朗狡黠地笑了笑：“考核没结束吃什么猪，自然是没有的。”
齐桓有点于心不忍：“他们毕竟也辛苦了这么久，之前的演习都没吃什么……”
“行了齐桓，许三多的训练方案虽然好，但是在心理磨练上并没有专门针对性地做过什么。他总是太心软……”袁朗神色柔和，缓缓说道，“能力固然重要，内心的稳健同样重要。今天的晚宴看似是犒赏大家的，其实暗地里的扣分早就开始了，你要是多留意一点，说不定能看到二中队的人拿着名单在下面划得挺开心，这工作还是崔伯言那小子要过去的。”
“至于通告呢，你就不用担心了。反正我坏人做惯了，做这种事情向来得心应手。”袁朗不在意地摆手，“还有事吗？没事就下去吃饭吧，你要是不盯着他们，我看那群臭小子都要飘，别喝太多，明早还要训练。记得告诉他们啊，谁明早迟到了，训练翻倍。”
“是！”齐桓敬礼，“队长你也早点回寝室休息吧。”
袁朗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等齐桓回到广场的时候，广场上早就热闹地有些不受控制了。
四个中队混作一团，一中队前脚刚偷吃一口三中队的猪耳朵肉，后脚自家的猪尾巴就被四中队的人偷摸带走了，三中队撕扯了一块二中队的猪前蹄，又和一中队抢起了猪脸肉。
队员们哄闹着把酒水洒地到处都是，整片广场最安静估计就要就属南瓜队列了。
因为他们面前既没有烤猪也没有液/体/手//雷，只有食堂大叔的拿手好菜——剁椒肉沫米线。
齐桓环顾了一圈四周，看到几个二中队的边手上拿着本子“唰唰”写着什么边还有精力一口咬住队友手上的猪腿肉，狠狠地撕下了一大块来满场跑。
几个中队长都没来，因此广场上完全没人顾忌纪律什么的。齐桓找了找，终于在三中队的队伍末尾找到了许三多，他就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一群人打闹，安静地像是一棵树，沉默着守候着基地的老树。
“怎么不去吃点？”
齐桓坐到许三多身边，捏捏他的后脖颈。
许三多只是笑笑：“吃饱了。”他隐晦地瞥了一眼身后沉默地气氛沉重的南瓜队列，“真的没有再多一头猪了吗？或者来几个野味也好。”
齐桓只是摇头。
许三多叹气，也不再多过问什么，他知道这背后的一切都是队长的命令。
“三多！——”悠长高昂的喊声从前面传来，只见吴哲双手举着硕大的猪蹄正往这边冲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其他中队的人，还有不少三中队的在帮忙堵着人，成才就是其中一个，他甚至差点淹没在人群里。
“我/靠！”齐桓没忍住爆了粗/口，“这群家伙在做什么呢？”
许三多也是瞪大了眼。
吴哲完全没有要刹车的样子，直直向许三多冲过来，边跑还边喊：“完毕同志，快点接收物资啊——我跑不动了啊啊啊啊——”
许三多把猪蹄抱了个满怀，甚至在没反应过来时就条件反射性地拔腿就跑。
一群人又是呜啦啦地开始追着许三多。吴哲在齐桓身边停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毫不在意地把油腻腻的手搁在齐桓的肩膀上，断断续续地解释：“我们，看三多太安静了点……就，一起，快乐快乐……”
齐桓看着自己肩膀上的油渍，脸色有点难看。
吴哲讪笑着举起手来：“别在意细节嘛菜刀，三多怎么回事啊，我看他今天兴致不怎么高啊？”
齐桓看了眼明显已经坐不住的南瓜队列，摇头：“我也不清楚，可能单纯不怎么喜欢这种疯闹的场景吧，之前听队长提起过一嘴，就算是钢七连的聚餐他也是沉默地待在一边，宁愿帮司务长般苹果也不和人一起胡闹。”
“三多确实沉稳些。“吴哲若有所思地，转而问道，”队长呢，他不来吃点？“
“几天几夜没合影了，现在估计回去补觉了。“齐桓没好气地说道，”我去他办公室的时候啊，那一间办公室一个人，他硬生生吸出了一屋子的烟，就像是一群人在里面抽烟似的，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
吴哲看着不远处许三多和成才玩起了配合，满意笑笑：“这时候就该庆幸我们食堂是24小时供应的了，至少队长醒来不至于没饭吃。“
“报告！“
齐桓和吴哲听到这声熟悉的清亮嗓音齐齐回头，是【袁朗】。
他正捧着空碗看着他们。
“报告，请问可以去哪里再打一碗？“
齐桓立马挂上“屠夫“专用面具，冷声呵斥：”干得不多，吃的不少。自己去食堂打。“
“是！“
【袁朗】立刻捧着碗筷利落离开。
另一边，许三多和成才再能跑能跳也扛不住一群人黑压压地扑上来，他笑得脸都累了，气喘吁吁地推开身上的人，示意自己要先回宿舍换套衣服。
众人只好恋恋不舍地和三多摆手再见，继续玩起了抢猪蹄的戏码。
所有人都在广场玩闹，宿舍楼里安静极了，只有许三多一人的脚步声。
长长的走廊没有开灯，许三多对于路早就了然于心也就没有多此一举去打开，而是摸着黑直直向前走着。眼睛适应黑暗的速度很快，许三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只觉得背后风声袭来，他侧头躲过，转而抓住对方的手向里一拉，另一只手五指成拳闪电般地砸向偷袭者。
他和偷袭者一招一划地打了起来，全是军队里简单质朴但招招致命的招数。漆黑的环境中许三多看不清对方的脸，他只是觉得对方的身高和气息有点熟悉。
在又一次相击中，许三多借着巧劲挣脱，并狠狠一脚踹到了对方的胸膛上。他身形一闪，一手按住墙壁上的开关，一手时刻准备着对方的再次进攻。
来者居然是【袁朗】。
他皱着眉揉着胸膛抱怨道：“教官你用劲可真大。”
“怎么是你？”许三多机警地看了看附近，”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来这里，这违规了，是要扣分的。”
【袁朗】指指不远处地上的剁椒肉沫粉丝，口气有点委屈：“我看你今晚什么都没吃，就来送点，但是这一身衣服太显眼了，没钥匙我又进不去，只好在楼道里猫着等你。”
许三多看着有些冷了的粉丝，心里熨帖但还是狠下心冷着脸：“不要妄自做一些事情，这和你无关，企图和教官套近乎，这也要扣分。”
【袁朗】耸肩，拿起地上的碗，语气有点可怜巴巴：“那你还吃吗？”
“碗放下，人可以走了。”许三多不与【袁朗】对视，生硬地说道。
高挑的青年上前几步将手上的碗筷放进许三多的手里，他的脸上还有这次演习中留下的伤，垂眸的时候黑长的睫毛遮掩住了神色，倒显得有些凄惨。
许三多刚想说什么，【袁朗】就趁着他双手没空的间隙帮许三多整理了刚刚打闹时凌乱的衣领，他笑笑：“等我加入了老A，我们会同队吗？”
他们靠得很近，许三多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在说话时身上的热气腾腾地冲着他而来。
“你能不能加入老A还说不准呢。”
【袁朗】语气不无遗憾，眼里确实是笑着的：“是吗？教官你不会故意多扣我分吧。”
“我不会做这种事情，这没有意义也不公平。”
青年越说贴地越近，语气也越暧昧，他先是了然地点头又询问道：“我今天下午看你从办公大楼出来，看起来神色似乎不太好，是因为‘他’吗？”
他们都知道【袁朗】说的“他”是谁。
许三多几乎是瞬间皱眉，侧步拉开了距离：“这和你无关。”
【袁朗】没有在意许三多的态度，只是退后几步将二人的距离退还到正常的社交距离：“抱歉，是我过界了。先走了教官，不然那对黑白无常就要起疑了。”他潇洒地挥挥手，三步跨两步地跳着楼梯离开。
许三多还站在原地，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袁朗】说的黑白无常是齐桓和吴哲。这个形象居然能与二人联系在一起，许三多一边开门一边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走廊深处走出来一个人，是袁朗——他一副刚洗完澡的模样，连头发都是湿的，边走还边用毛巾擦拭着，“我刚刚好像听到有谁跳来跳去的声音，谁啊？“
许三多的手上还有【袁朗】刚刚送来的剁椒肉沫粉丝，说是凉了其实还是温的，温度透过金属碗传到他的手心上。
他突然觉得这碗烫得他有些拿不住。
许三多直觉不能告诉袁朗真相，他下意识说道：“是成才。“他磕绊地解释了一下，”下午的时候我水喝多了，晚上没肚子吃猪肉，成才……成才他，他怕我晚上饿了，就送了一碗粉丝过来。”
一口气说完后，许三多怯生生地瞥了一眼正不断走进的袁朗，有些紧张地扣着碗的边沿。
“是吗？”袁朗的语气有些玩味，他抚了抚许三多的衣领，声音渐渐染了笑意，“这么紧张做什么，不是不怕鬼吗？我刚刚吓到你了？”
袁朗的右手有些冰凉，当他的指腹擦过许三多暖和的侧颈时，凉得许三多不禁哆嗦了一下。
“没有。”
“我下午就说了吧，不要喝太多水。”袁朗半搂着许三多走进寝室——许三多和齐桓的寝室，“吃吧，我看你吃完也回去了。”
睡了一觉的袁朗明显精神很好，他站在窗户边上向外看，只能看见广场上灯火通明。
“不再去和他们玩一玩？”
许三多边吃着边摇头：“不了。”他犹疑地看着袁朗的背影，“队长你吃吗？”
袁朗转身，看起来心情不错：“我就不吃了，你吃吧。”
许三多停了下来：“你也没吃饭吧？”
袁朗打量着房间回道：“等会儿铁队让我们几个中队长一起去开会，开完会吃夜宵，不用担心我。”
许三多便又放心地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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