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丧尸相比之前少了很多。
形单影只的几乎已经见不到，多数三两成群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走。
处于陌生的环境，你无法确认他们究竟在朝哪里走。
紧急翻开主神空间，划过“发令枪”“隐身丸”“传声筒”等一系列用处不明的道具，终于找到功能贴合也最便宜的东西——“望远镜”，为使用者提供三秒钟视野扩大。
积分不多，能省则省。
你没做太多思考，挑个高地选择购买使用。
辅以感知强化，你注意到丧尸在不远处聚集如蚁群。
顿挫抬起的头颅连成水面皱起的涟漪，青黑的海里乱流拧成泥石流摧枯拉朽崩腾。
你极目远眺，所有衣衫褴褛步行向前的背影里，有人独站高台，忽而似有所感，回身向你投来一瞥。
深色布料在动作间流转出一点紫色光泽，和蹙起的眉下一双琉璃眼相呼应。
在你聚焦到他身上时，天地都虚化褪色，只有兜帽下露出的白发在空中些许抖动清晰如近在指尖。
丧尸在他身边走过。
你下意识想伸手把夏萧因拉开。
抬手间一切飞速后退，脱出口的喊声戛然而止。
在最后的视线里你看到，那些丧尸绕开他，继续向前。
时间到。
后退踉跄一步重新站定。
更大的茫然替代惶恐席卷上心头。
为什么夏萧因可以站在丧尸潮中毫发无损，那些丧尸又为什么对他视若无睹？
哪怕时间短暂，也足够你看清他装束整洁，动作自然。
这个世界真得存在所谓“异能”吗？
……
借助交通工具和侧影，紧赶慢赶，来到你在那短短三秒钟看到的地点时夏萧因果然已经不在原地。
你东张西望着，猜想若是真有异能，能在语言不通各自为政的丧尸里集结这么一大批向同一个方向进军的怎么也不该是泛泛之辈。
或许就是异能丧尸也说不定。
在此之前你从未尝试过与其他丧尸交流，事实上你并没有自己变成丧尸的实感，仍是从人类的角度称呼自己的“同类”为丧尸，好像这种名词上的区别能提醒你最终要回到人类社会，因此要始终保持人类的自觉。
“嗬—”你出于习惯对着年轻女性丧尸开口。
你好——
她歪着头转过脑袋，垂在身边的手无力摆动，“嗬—”
随后像发条驱动的玩偶，脚尖右摆，直直换了个方向离开了。
你确信参与交流的双方都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
接下来你又进行了多次试验，均以失败告终。
比如面前这位脾气差的丧尸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前压一步开始怒吼，碎屑顺着污水从口中喷溅。
你不得不自行退让。
……
寻觅无所获，又实在难以忍受满身污渍，你短暂离开队伍去找水池清洗。
城中景观喷泉水坛大多干涸，你最终还是不得不绕进建筑物。
然而一走出丧尸聚集区，你忽然有种被窥伺的微妙不适感。
稳住向前，你有意识绕路。
来人很谨慎，你需要花点功夫，因而打开一扇门预备掩饰身形反向观察。
“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嗓音含着几分愠怒，突兀在身后响起。
一个激灵将门撞合，顾不得已经宣告失败的反追踪。
你讶异回头，昏暗的环境里夏萧因站在桌边掩着外套，双手抱臂，拧眉盯着你。
眼睛像黑夜里绽开的烟花，在暗处熠熠生辉。
“嗬——”
我不是故意的——
实在是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人会在这里啊。
不出所料，你说出的话仍然是意味不明的轻吼。
夏萧因神色放缓，换了一个更舒展的动作。
“丧尸？”
他手间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如果你没有看错，是一柄匕首。
夏亲王精湛的刀法还历历在目。
你缓缓举起双手，慢慢下蹲。
“还想看我换衣服？”
你低下头。
拉链声在静寂的空间里响起，混杂在硬质布料弯折的脆响声里。
积攒的素材允许你在此时自行配上动作和画面。
说起来，你确实很少见到夏萧因作这样简洁利落的运动风打扮。
冲锋衣样式的外套与之前的西服华裳相比，减少几分温和的矜贵，更添利落的肃杀之气。
“好了，站起来吧。”
你偷瞄过去，发现侧对着你的人实则也注视着你。
和你目光相对，他轻哼，挑眉睁圆眼睛。
“能听得懂我说话？”
点头。
“刚变成丧尸不久？”
点头。
“想重新变成人吗？”
点头，点头。
突如其来不明所以的问题，但确实是你心中所念。
你仰头直愣愣看着夏萧因，观他面色平和，只是眼神复杂，仿佛透过你看着什么旧日岁月。
“那就跟我走，别和那群丧尸混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
夏萧因有办法让你变回人？
不过通过异能变回人和通过使用恢复药剂变回人之间有什么区别吗，这种殊途同归的法子系统能认吗？
毕竟明面上任务是找到恢复药剂。
你思考沉默的时间太长，没注意到夏萧因已经走到你面前递来毛巾。
不过你本来也不曾真正对他设防。
“房间有水，陪我去梳洗梳洗。”
……
说是陪他，实则是你自己从头到脚被洗了一遍。
处理妥当后，夏萧因领着你去房间。
“天黑了，按照人类的作息，现在应该睡觉。”
你被他埋进被子，被子上还披了件他的外套。
夏萧因在你身边合衣躺下。
似乎自易遇喂你喝过那不知名的药水后，你就很少再进行晕倒式的睡眠了。
此刻显然也毫无睡意，你睁着眼，翻身看夏萧因的脸数他的睫毛。
他的睫毛浓密，尾端上翘，合拢时像绸缎扇面。
数到五十二的时候，扇子打开了。
“睡不着？”
夏萧因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长调。
“真是娇气。”
手覆上你的眼睛，摇篮曲在你耳边低沉响起。
轻缓的乐声慢慢低下去，你猜测夏萧因已经入睡，又不免觉得奇怪。
起初见其余丧尸不攻击他，以为他也是丧尸的一员，又因为他行动自如，疑心他就是异能丧尸。
可丧尸不需要睡眠。
答案似乎只剩下异能人类。
那驱动丧尸潮的显然另有其人。
联想到奇怪的窥伺视线和跟踪者，你似乎得出了答案。
轻轻转身，你挪开夏萧因的手，最后一次确认他双目紧闭。
盈盈的月华渗进来，化作白发流淌在他脸颊。
如玉的皮肤泛着莹润的微光，好像蒙着一层薄纱。
难怪人言月下观君子，灯下看美人。
你下床准备完成探查揪出丧尸潮的幕后真凶。
为避免影响夏萧因休息，甚至调用了灵巧确保动作幅度够小。
然而你刚迈下去一步就被扣住手腕。
淡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分明不带一丝睡意。
“你要去做什么？”
拉着你的手使力，将你拽回坚硬的怀抱。
“丧尸群里到底有什么，引得你半夜不休息也要去？”
不出所料，夏萧因脸上阴云密布，长眉斜挑，眸中清明而暗藏风暴。
嘴到用时方恨语言不通。
你开始摆手摇头，又怕指尖戳破他的皮不敢在他伸来的手心写字，急得团团转。
他不知联想到什么，神色又缓和下来，“算了，我知道丧尸不用睡觉。你既然不是要回丧尸群，想必是呆闷了要出去走走，我陪你就是了。”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夏萧因给你套上他的外套，一边整理一边嘱咐你外面风凉，又说虽然现在是丧尸没有痛觉不会生病，但身体总还是同一个，等恢复成人受的伤病还是一并要继承的。
你越听越奇怪，难不成夏萧因也是丧尸研究员，要不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还是说这些话是他编来哄你的？
没等想清楚，他已经收拾好东西，过来牵住你的手往外走，“外面难免有其他丧尸诱惑你，你可得跟紧我。”
“你要是跑了，我是不会去找你的。”
……
夏萧因并不是单纯带你外出散步。
他偶尔会故意松开你的手，说他要去做什么，实则藏在哪里看你。
往往接下来会有几个摇摇晃晃的丧尸走过来。
你不知道这种有意无意的试探是要做什么，莫非他真是丧尸潮的带领者么。
但就你对夏萧因的了解，这又绝无可能。
你绕开丧尸折回去找他几次，最后终于决定呆在原地不动静观其变一次。
来者是个瘦长的丧尸，打扮较其他干净些，一脚深一脚浅朝你晃过来。
莫名的怪异感再次蔓延上你的心头，这丧尸乱发掩饰下的双眼流转着点神采，但举动又并无异样，仿佛只是一个新诞生的嗅觉不好的倒霉蛋。
你准备好侧影，想看看这又是怎么回事。
瘦长丧尸“嗬嗬”着向你伸手，在即将碰上你时被飞来的匕首划断几节指骨。
这丧尸尖利地吼叫起来，自己往外逃窜。
又是一把匕首甩过去，不知射中何处，它匍匐着倒地不动了。
夏萧因没有分给它任何一个眼神，大步上前揽住你往外走，“还是要我跟着你。”
……
不知何起的试探已经结束，夏萧因这一次的目的地很明确。
绕了几个弯，银灰色的改装车带着熟悉的装置出现在眼前。
你终于在此刻确定夏萧因的阵营。
如此说来，你们互相以为对方是丧尸潮的罪魁祸首，故而各自出招试探。
只是眼前的车辆既有西部基地的科技风格，又有北部基地的武器设施。
这一局的最终目的地，究竟在何处呢？
你看了一眼天色，在后座躺下，梳理脑中的线索。
就在视线被升起的车窗挡住的那一刹那，几架无人机升空返航。
它们记录了丧尸潮的大致数量和方位，但很不幸，没有识别出司令特殊交代要找的“人”。
北风卷云一路呼啸向南，夹杂着冰霜雨雪，从硝烟弥漫的北部基地吹到这里，化成自由落体的雨砸落在车前窗上。
……
柏源顶着雨回屋时，易遇站在窗前用手拂去迷茫的雾气，透过水痕四散的一方净处向外看，某位基地领袖的车座恰好行至此处，溅起连绵的愁绪如珠帘，车里顾时夜刚刚打开电子屏上的实时视频记录，看到银灰色的改装车打开了雨刮器。
“回来了？”
“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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