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纨绔子弟一样,一直垂着眼,拿我的手在手中把玩。
直到锣鼓声中帷幕收起又拉开,众位演员出来谢幕又退场。
戏唱完了。
顾时夜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
顾时夜:也不过如此。
声音虽轻且冷,但戏院老板和陪同的官员们是都听到了。
顾时夜回去之后没再提这件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从第二天起,这洛宁城内就再没上演过方可任何一场戏。
这结果虽然是我有意引导的,但是我最初的时候也没想到……顾时夜会如此在意此事。
他也不需要再出面或出手做任何事,他的态度已经为他解决了一切问题。
此后过了半个多月,洛宁城里也越来越冷了。
后楼装有地暖,室内倒是一直暖暖和和的。
顾时夜在书房里办公,我就窝在他旁边的地毯上看各地商行管事们给我发来的电报。
一方面是各地商会的经营和发展情况,另一方面是捐赠情况。
资金充裕之后,我便安排各地管事以顾记商行的名义给当地捐建学校或教学楼。
这些义举也见诸各大报纸。
因为我是顾记商行的所有者和负责人,虽然我从未公开露面过。
但众人关注并认可了顾记商行的所有者时,我的影响力还是会随之增长。
我偏头看了顾时夜一眼,他似乎在专心致志地处理着公务。
没想到他突然开了口。
顾时夜:那个唱戏的,当时到底是哪点吸引了你?
他声音冷冷淡淡的,好像并不太关心问题的答案。
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敢情这事儿还没翻篇呢?
我翻身从地毯上坐了起来。
我:他扮相好,身段好,唱得也好呀。
顾时夜:扮相好?身段好?你喜欢那样的?
我走过去,低下头,趁他不注意在他眉心亲了一下。
我:不是啊。
我曲下身子,隔着衬衫用脸贴住他的心口。
我:我喜欢这样的。
顾时夜手中的笔“吧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我心疼地想着这根的鼻尖不会又摔坏了吧,转瞬就被他修长有力的手抱了起来。
他把我推倒在书桌上,那根笔就滚落在我身边。
我:顾时夜。
顾时夜:嗯。
我:你的文件不要了?
顾时夜:……再整理就是。
毫无劝谏和转圜的余地。
我索性伸起手,抱住他的脖子。
助纣为虐。
顾时夜把我抱回了卧室。
我缩在他的身边,困得睁不开眼。
只听见他冷淡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顾时夜:你早知道那个唱戏的有问题?
我心中一凛身体还困倦着,但精神却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知道顾时夜出手必然可以查清方可“陶陶粉”的问题。
毕竟洛宁一向军事科技发达,领先于四洲,在生物医药方面也有研究。
当初在波瑞阿斯号上的时候,他们也能轻易拿出大量对付那怪物的试剂。
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会选在这种时候问我这个。
我故意不睁眼,伸手去抱他。
我:……四哥你说什么?什么问题?四哥我好累啊,我困了,我要睡觉,你别说话。
顾时夜: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反手抱住了我。
我听见他低声在我枕边说着——
顾时夜:下次你想做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蹭在他的衬衫里,突然想到,这次顾时夜会如此配合,恐怕是早已看穿了我去剧院另有目的……
实在太累了,我顾不得想太多,真的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有金家的支持,金小姐在电影业的发展也称得上是蒸蒸日上。
她最新一部电影取得了不错的票房,于是又举办了一场庆功会,并邀请了我。
我到了会场后,金小姐迎上来把我拉到一个僻静处说话。
金小姐:方可彻底销声匿迹了。是你做的?你设的局?
我对着她微微一笑。
我:是我做的,怎么了?
金小姐:倒是我小看你了。
她说完,端着酒杯就离开了。
金小姐已经开始怀疑我了,而且失去方可这个竞争对手后,她一定会将矛头对准我。
看来我需要先下手为强了。
回到顾公馆后,我便叫住了正给顾时夜送茶的方叔。
我:方叔,有件事要麻烦您。
方叔:夫人您请说。
我:前段时间跟您提到过,有不少夫人给我递了帖子。正好我最近一段时间不太忙,我想在家中举办一场茶会,邀请这些夫人来聚聚。您觉得如何呢?
方叔:都听夫人安排。您准备把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我:就这周六下午吧。
方叔:夫人这日子选的好,我马上安排人去办。
实际上,在顾公馆举办茶会,并不需要我做除了“选个时间”外的任何事。
从邀请到置办,自有方叔带领顾公馆的佣人去做,我只需要在茶会时出现就可以。
茶会就办在顾公馆前院的院子里。
能把帖子送到顾公馆的人家本就不多,所以受邀前来的夫人也不过十人左右。
自从顾时夜独自住在这里以来,顾公馆里就没办法任何娱乐性质的活动。
是以据方叔说,接到邀请的夫人们都有些受宠若惊。
等到人到齐后,我坐在主位上,对着众人笑了笑。
我:因为最近收到了夫人们的邀请,又没有时间一一赴会,心中愧疚。所以索性就在这里办茶会招待大家,希望诸位夫人不要嫌弃。
众人又是一通恭维客套话。
顾时夜这么多年来身边从未有过人,更别说住进顾公馆。
而顾时夜又向来难以接近,所以这些想要接近顾家的人,自然会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茶会开始后,并不用我多说话,参会的夫人们就会努力地讲这种有趣的事让场面活络起来。
续过两次茶之后,众人就变得放松了下来。
夫人甲:不知道您家是哪里人?之前在洛宁竟没见过您。
我对对方歉意地笑了笑。
我:时夜不喜欢我对外提起家里的事。
反正顾时夜不在,有事往他身上推就是了。
其实是我身份太多了,我还没想好要用哪个身份的设定。
等到我分清各位夫人谁是谁之后,我特意看向金夫人。
我:听说您家千金拍的电影前些天上映了?
金夫人:是啊,您也听说了。
我:听说了,当时还好奇来着,金部长家的千金怎么还去演电影呢,没想到是真的。我是觉得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还是潜下心来多学习一些科学文化知识比较好。
正常情况下我是不会干涉人家追求梦想的。
但既然是竞争关系的玩家,就很难再顾忌这些了,何况对方也不是真的追求梦想。
其他夫人听我这么说连忙纷纷附和,金夫人只能干笑着听着并表示认同。
金夫人:是啊,我和她父亲当时也不同意,但实在是拗不过她。
夫人甲: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惯着呢,您啊就是太心软了……
目的已经达到,等天色略晚的时候,我就结束了茶会送各位离开。
当天晚上顾时夜也没提这事,好像不知道我在他院子里折腾了什么一样。
结果过了两天,顾时夜晚上回来,脱了外套之后突然问我。
顾时夜:金副部长家的女儿怎么招惹你了?
我:什么?
顾时夜: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不是你之前去了那个金小姐的宴会,回来就在院子里开茶会,还特意提对方演电影的事。据说金副部长夫妇回去后就教训了女儿一番,不许她再演电影了。
他在我身边坐下,用指尖点我鼻子。
顾时夜:不是你干的?
我:是又怎么了?
我伸手抱过他的胳膊。
我:四哥,你要管教我么?
顾时夜:嗯,是要管教。
我:那你管教吧。你要怎么管教?
我凑过去在他唇角轻轻咬了一下。
我:这样管教么?
顾时夜望向我的眸子变得暗了一些。
顾时夜:嗯。
我:那我屡教不改。
顾时夜:嗯。
他说着,把我压倒在沙发之上,禁锢在他与沙发之间的狭小空间之中。
他的唇随之覆下。
半晌后,顾时夜撑起手臂,目光晦暗地看着我。
顾时夜:管不了。
洛宁的冬天越来越冷,雪都已经下过了两场。
洛宁大学早已放了冬假,我平时不是去报社处理商会的事务,就是窝在顾时夜的书房里蹭办公桌。
顾时夜在前楼也有办公室。
据方叔说,往年顾时夜一般都在前楼办公,这样他方便及时召见和会见各级官员。
但今年可能是因为我在的缘故,他的办公地点就从前楼的办公室转移到了后楼的书房。
晚上我睡得正熟,突然听到旁边有响动。
我睁开眼,看见顾时夜正披上衣服向外走。
我听到外面副官压低声音和顾时夜汇报事情的声音。
片刻后顾时夜重新进屋,站在床边穿好衣服。
我:怎么了?
顾时夜:没事。你继续睡。
说完他就离开了房间,我可以听到他和副官下楼的声音,脚步听上去有几分急促。
我也没有了睡意,窗外传来簌簌风声,我转头看去,不知何时外面竟飘起了雪花。
第二天一早消息便传了出来,赤罗人趁着入冬,奇袭了洛川西部的西平城。
戍兵守城不利,已弃城后退至东边的九水城布防。
消息一出,全城震惊。
赤罗人是北大洲西部的一个势力。
在世界乱势之下屡次进犯洛川流域土地城池,并强占位于西部的西平城长达五年之久。
直到六年前,尚且年少峥嵘的顾时夜率军从赤罗人手中夺回西平,并逼迫对方签订合约。
双方交界处才回归了暂时的平静。
没想到不过六年,对方又再次卷土重来。
我想了想,六年前,差不多就是我刚认识顾时夜的时候。
算算时间,应该是他平定兰口之前。
他竟然在那之前就做出过如此壮举,难怪当时看起来举重若轻,并不把兰口和马家的势力放在眼里。
顾时夜一夜未睡,夜以昼继,连着又在前楼里开了一天的会。
我不时能听到汽车驶入顾公馆的声音,都是被召来议事的各级官员。
我也守了一天没睡。
后来傍晚时实在抵不住困意,在后楼客厅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开门的声音和脚步声。
我连忙醒过来,看见果然是顾时夜回来了。
他大衣未脱,肩上和袖口还有落下的雪花在渐渐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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