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里的说话声更大了些,甚至夹杂着或争执、或嬉闹的声音,可当我环顾四周,依然看不见一道人影。
……大概是又进入了幻境吧。。
这些石台看似破损,细节仍格外精妙。
我走近其中一座附身检查,注意到它上面满是灵纹,还有火焰烧灼过的痕迹。
忽然,一道轻风拂过耳边。
看得这么认真?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易遇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他就在我身后,身形微俯,宛若将我环在怀中。
而我的嘴唇……恰好和他的对上了。
我一时忘了反应。
易遇轻轻笑了声,也就这么和我对视。
直到我回过神,堪堪站直了身子。
我: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易遇:看你专注得很,不想打扰你。
他示意我去看那块牌匾。
易遇:这是炼器基座。那块牌匾上写着“形铸堂”,想来,这儿便是千器殿弟子用来给法器“定形”的地方。不过,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
我点了点头。
这时,那些隐隐约约的嘈杂声更大了些。
我:你能听到那些声音吗?从我来到这里时,它们就一直存在。
易遇:是过去的声音。那些千器殿的弟子曾经在这里练习炼器,失败的次数,也许比成功多了太多倍。于是经年之后,不论是争执、调笑还是惋惜,就都成了这里的一部分。
我:所以,我听到的,是千器殿的回音?
易遇:这么说也没错。
我重新看向身旁的一座座石台。
当年,有多少人在这座“形铸堂”里修习炼器之法,日夜不歇,一寸一寸地铸出心中之物。
只可惜,昔日的辉煌和喧嚣到如今只剩下一片荒凉。
传送阵就在不远处闪烁着柔和的光,我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向易遇。
我:我得继续往下走了。
易遇似是早有所感,唇边笑意依旧。
易遇:应当是“往上”,不是么?
山壁上的回音愈发增大,我对他挥了挥手,往传送阵走去。
……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处庭院。
和上一层的修习场地不同,这一层没有特别多的台座,却有很多散落的器具,池水围成环形,灵气在池底沉凝。
一人站在水边,正低头寻找着什么。
听到我发出的动静,他回过头笑意在脸上绽开。
柏源:你来了。
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朝他走近,发觉他面前的地面上有断裂开、只有半截的青铜剑。
柏源:你听那些嘈杂的声音,又是骂人又是叹息的,就好像他们还活着一样。
他指了指连成一片的池水。
柏源:池底都有清晰的阵法痕迹,这应该是千器殿弟子用来洗练灵器的灵池。
他接着看了看池边散落的器具。
柏源:我想,当年的他们应该是来不及收拾就走了,然后再也没能回来收拾。
他随之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悲伤,更多的反而是兴趣。
柏源:既然来了,我们要不要一起找找,看这把剑的剑柄还在不在?
我:好。
我们在附近搜寻片刻,最终,从一个灵池的池底“捞”出了那把短剑的剑柄。
柄身上,还篆刻着“若衣”两字,大概是持有者的名字。
我顺手把剑柄递给柏源,他眼睛一亮,似是打算把短剑拼好,手却穿过了我的掌心。
柏源:噢,差点忘了,我现在是神识的状态……我还想把剑拼回去呢。
我:我来拼吧。
我调用灵力,将断剑重新拼好。
柏源:嗯,是挺好看的。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自己的那一把。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我:我也喜欢。
柏源扬起一抹笑意,向我靠近一点,额前的发丝飞舞与我的额头虚虚相贴。
一阵风吹过,好似来自幻境,又像是来自我们相融的灵识之间。
半晌后,他后退一步。
柏源:好了,去下一层吧。我有预感,天妍榜首上,一定是你的名字。
我绕过池塘,顺着碎石小道往前走去。
不远处,两名千器殿弟子正围着一把青铜剑争执不断。
女修:你又偷偷改了图纸……
男修:嗯,若衣师姐,你不是喜欢练剑吗?我就想给你炼制一把剑作为法器。
女修:……你知道,我根骨普通,领悟很慢,就算过了这次考核,也可能没办法留在千器殿。
男修:那也无所谓呀,我又不是为了让师姐留下来才炼制法器的。我只是想让若衣师姐你知道,也有人会为你……量身定制。
我正欲听下去,幻境突然动荡,两个人的身影逐渐虚化在池水反射的光影之中。
我:……原来,我在上一层捡到的那把青铜剑,是他们的。
……又是个多情又多事的幻象。
身侧传来熟悉的轻哼声。
下一秒,夏萧因抬手,指尖虚电了一下我的眉心。
尽管没有触碰,我却感觉到灵息相缠,带来一阵轻微的震颤。
夏萧因:我要是不提醒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傻站在这儿看完这一出?
他一瞥我的裙角。
夏萧因:……连沾了水都不知道。
我:我刚才见到了他们说的那把剑。
夏萧因目光一顿,片刻后,指尖从我眉间滑落,似是描摹过我的脸颊。
夏萧因:幻象皆不可信,回忆也不值得你逗留太久。我知道你有时会心软,但在幻境里,停下脚步会给你自己招来麻烦。
我:可是我招来的是你。
夏萧因挑眉。
夏萧因:我可不会自称“麻烦”。好了,别在这儿听亡魂叙旧了。
我应了一声,走出几步后,又回过头。
我:你说我会心软,那你呢?
夏萧因轻笑,语气里带着丝理所当然的骄矜。
夏萧因:我心不软。
话音落下,池塘里飘摇起两缕薄雾,仿佛那两名千器殿弟子的身影再度浮现。
两队千器殿弟子对峙于主议堂之内,气氛剑拔弩张。
我一边探索,一边偷偷听了一会儿,大概弄清楚了状况。
原来,千器殿有一个祖传的神炉“天火炉”,千百年来,一直镇守着整个幽瀑岭的天脉。
而在预言中,当天火炉里的天火熄灭,千器殿也会走向覆灭。
就在一个月前,有人发现天火炉里的火焰摇曳不定,一副将要熄灭的模样。
这引起了每个人的恐慌,全宗门也因此分化成两派。
一派主张强行激活天火,不惜燃尽天脉也要重铸器道,另一派主张停炉静守,寻找其他重铸器道的方法。
男修:若衣师姐,这么多年,我一直追随于你的身后……偏偏这种时候,你为什么不肯站在我这边!
主议堂里灵气躁动。地面时不时有裂纹蔓延。
我听到耳熟的名字,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女修:……你明知,我从未愿意参与内斗。
男修: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千器殿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了!哪怕是放弃整个幽瀑岭,只要抱住天火,我们就还有希望!
女修:那也不该以毁掉千年天脉为代价……抱歉,师弟。
男修:师姐!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有些人的确是为了维护传承,而有些,只是怕死!
“锃”的一声,我看见女修手里的青铜剑被灵力硬生生地震成两段,一半掉落在地,另一半留在她的手里。
然后,她缓缓转身,再没回过头。
地面的裂纹越来越多,周围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我走上前去,弯腰想要查看断裂的剑身。
顾时夜:别碰。
顾时夜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刻,地面的裂纹突然爆开,灵气带着火苗四下乱窜。
顾时夜神色如常,虚影护在我身前。
顾时夜:别去触碰过往的“锚”。
他垂着眼,“视线”与我对上,伸出一只手,拇指轻轻落在我的唇边,阻挡了一点爆裂的火星。
直至躁动的灵气慢慢归于平静,他的拇指仍未离开。
我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顾时夜:怎么不躲。
我:我不会躲你。
顾时夜:嗯。
他终于放下手。
顾时夜:离开吧。这一层执念深重,会影响到你。
我忍不住笑。
我:你担心我太难过?
顾时夜:嗯。怕你舍不得离开。
我:……我会认真通关的。等我通关了,我就去找你。说好了。
我一脚踏出传送阵,就听得头顶雷声轰鸣,高处的天幕闪过几道赤红色裂痕。
不对,是火光。
漫天火光中,千器殿的长老们乱作一团,弟子们纷纷逃散。
千器殿弟子:快跑,快跑啊!天雷降临……天火被引燃……千器殿要完了!
千器殿长老:我们,我们不是已经把天脉稳住了吗?!为什么……
混乱中,青铜剑的剑柄落在我脚边。
名叫“若衣”的女修就这样从我身边走过去。
白衣掠过被火光映红的池水,一步一步走过断壁残垣,走向幽影崖边。
女修:天罚降临,天命已至……原来……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男修:若衣师姐!
女修听见声音,怔然回眸。
天火在云层里翻涌,炸裂成一道道赤色雷霆。
两道身影最终相拥,随后天地翻转,火焰化作炽热白光,将一切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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