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焦躁地坐在办公桌前,盯着手中的文件。审神者并不能像刀剑男士一样穿梭于历史中,也不具备实战的能力,却受到时之政府的重视,归根结底是拥有着“唤醒器物之心”这样一种我自己也不知道的能力。能够通过锻刀使刀剑以人类的形态出现,就说明我确实拥有审神者的能力。
“我出去一下。”我突然站起来,正奋笔疾书的长谷部停下工作,像狐獴一样警觉地盯着我。
“好的。”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目送我走出房间。
我只顾沿着长廊向前,不时有人和我打招呼,我简短回应后又继续向前。本丸实在太过庞大,但好像还无法令人满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打开门,对着毫无感情的刀匠自言自语。我真想摇晃一下他的肩膀好让他想起自己近期的使命是锻造古备前的八丁念佛。
“主上,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知何时开始慢条斯理跟在我身后的长谷部说道。
“没错,所以一定是我的运气太差了。”
“话虽如此,这也不是您能做主的事情,运气也不会突然变好。我们应该去神社参拜……”
我打断他的话:“本丸里有神社吗?”
“没有。”
“现在去神社肯定会抽到‘凶’吧……”我绝望地想道。但如果只是我的运气差而已,换个运气好的人不就行了:“长谷部,你来替我锻刀怎么样?”
“只要是您的命令……”
我不由分说地将委托符和加速符塞进他手中。万一我身上的晦气太重,影响到他了怎么办?我不禁退到了主屋的长廊尽头,远远地望着锻冶所。
长谷部合上第四道门,转过身寻找我。我朝他挥挥手,似乎将他吓了一跳。他交叉手臂,在胸口比了个巨大的错误符号。并不意外,但我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就换个运气更好的来吧,我朝着他打出更换选手的教练手势。
“好的,主公大人。”物吉贞宗微笑着,仿佛已经习惯了成为替补选手。
我拉着长谷部一起蹲在主屋的长廊尽头,躲在柱子后看着物吉的背影。
“有必要跑这么远吗?”长谷部冷静地问道。
“要是我们的运气影响他怎么办?”
身后传来轻轻的嗤笑:“第一部队每天一起出阵,什么时候失败过?”
“刚才你就失败了。”我反驳道,长谷部哑口无言。
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流程,物吉抬起手臂,看不清他的表情,心跳变得无比猛烈。
结果还是不行啊……
“我说不定得从幸运物开始。”我想起晨间节目里我从来没相信过的星座运势。
于是物吉提议道:“试着问问狐之助怎么样。”
“它连这都能做啊!狐之助!”我惊喜地喊道,狐之助便像是从空中落下一般翻滚到了我跟前。
“主公大人,您有什么吩咐?”不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十分可爱的狐之助说道。
“我想知道今天的星座运势。”
“好的。”狐之助并未对我这奇怪的吩咐起疑,在显示屏上用爪子点来点去,我透过半透明的显示屏观察它嘴角很短的绒毛。
“您今日的运势排名第三,人际运指数三颗星,当您成为领导者的时候事情会顺利地进行;财运指数四颗星,如果投资在自己身上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健康运指数四颗星,或许会感到疲劳,此时可以尝试淋巴按摩。顺便一提恋爱运是五颗星。”听到最后一句,我的心都冷却了下来,前面的占卜可信度也大打折扣。
“这种的就不用听了,我想知道的是锻刀的运势。”
“星座运势里没有那种东西,不过听起来运气也没有那么差吧。”长谷部替狐之助解围道。
“工作和学习的运势是三颗星,请您务必小心谨慎,做出决定时可以征询同事的意见。”
“那幸运物呢?”我问道。
“蕾丝的窗帘。”
“没有吧……”我思考着。
“没有。”长谷部肯定道,他对这座本丸了如指掌。
“这绝对是时尚网站做的星座占卜吧。”我评价道。
“这种事不如试试拜托石切丸吧,说不定您是染上了污秽呢。”长谷部揶揄道。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别说那么可怕的事情。”
“石切丸大人肯定很乐意为您祛除肿包的。”物吉也笑眯眯地说道。他拉起我的手,将我拖向主屋。
“我身上可没有长那种东西……”
“听起来很有趣呢,”听完这段莫名其妙的前言,石切丸居然露出了微笑,“但是依我看,您确实没有被奇怪的东西缠上呢。”
“所以说……要是打扰你了就算了……”我盯着地板尴尬地说道。
石切丸站起身,我对他的身高有一定心理准备了,但显然不够。他的身体如此高大,行动却慢悠悠的,就像鲸鱼一样。我坐在桌前,茫然地看着他。
“请在此稍后,让我准备一下。”
“好的。”我注视着石切丸优雅地消失在障子后。
“石切丸大人要动真格了。”物吉小声地说道。
“他要做什么准备?”
“每年的新年,石切丸都会进行祭神仪式。还挺复杂的呢。”长谷部漫不经心地说道。曾经的主人明明都有着信仰,他却像个无神论者。
“不过很灵验呢。”物吉补充道。
片刻过后,石切丸重新出现在障子后。他换上了神官般的衣服,帽子让他不得不弯下腰进门。他手中还拿着一支绑满白色纸条的短杆,这种道具被称作“御币”。
他端详着整间和室,说道:“这里太小了。”接着就走向了喧闹的庭院之中。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石切丸浑身散发着庄严的神圣气场。庭院中霎时沉寂下来,就连五虎退的老虎也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路。我跟在他身后,来到了池塘边。映着转为红色的斑驳的枫树的水面被微风轻轻吹起波澜。石切丸在此驻足:“这里不错呢。”
“我要做什么呢?”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时间有限,今天不能为您进行大祓的仪式了,就简单地进行除厄和祈愿的仪式吧。”石切丸沉着地说道。
我回过头,发现长谷部和物吉在缘廊下便停下了脚步。物吉双手握拳为我加油,但原本在庭院中活动的其他人也全都看向了我这边。比起未知的仪式,众人的视线更让人倍感压力。
与我截然相反,石切丸仿佛进入了无人之境。他背对着我,口中念着祛除灾厄的大祓词。蓬松的御币发出“沙沙”的声响,微弱得要融入风中,如同神明的脚步声愈发靠近,而后拂过我的肩头,仿佛落雪般轻盈。
“请您将手放上来。”石切丸摊开手掌,他掌心中躺着一枚小小的白色纸人。我将右手搭在他手上,他又念了几句咒语般的话,便抽回了手。那枚纸人被他放在池塘的水面上,随着涟漪漂向池中央。池塘的水是从本丸外引来的活水,纸人不久后便会流向下游吧。
“您身上的厄运已经被它带走了。”石切丸淡然地说道。他从容的声音仿佛也带着不容质疑的神力,我就这样飘飘然地前往了锻冶所。
“完全不行啊!是不是水流得不够快?!”我双手拍着桌面,挣扎着要去看看纸人漂流到了何方,却被长谷部拉住。
“就算您跑去看了,水也不会流得更快。”
“顺其自然。”石切丸温吞地说道。
和室敞开的拉门外,忽然传来惶恐的声音:“那个……不好意思……这个是主上的东西吗?”
我回过头去,有着鲜亮色彩的少年眼巴巴地看着我。
“哎呀。”石切丸连惊讶也很沉稳。我将视线移向下方,少年的手中捏着一片皱巴巴的纸,还有水滴不断淌下。
“哇啊!我的厄运!”
“我刚刚才发现龟吉在池塘里捡到了这个。听说是主上的东西,实在是对不起。”他低下头,双掌在额前合十,将我的厄运又拍死了一遍。肩头那只乌龟也低着头,话说海龟也能在池塘里游泳吗……
“没关系,”我摆了摆手,才想起这不在我的专业领域内,我偷偷看向石切丸,“没关系的吧……”
“当然没关系,”石切丸的肯定让我顿感安心,“浦岛,请将它交给我。”
“好的。”那枚已经看不出人形的纸人像从刚洗过的衣服口袋里掏出的纸巾一样团在石切丸掌心。
“那么我就去为主上除厄了。”
“拜托您了!”平日里总是很有活力的浦岛虎彻忧心忡忡地看着石切丸离开。
“石切丸大人都说了没问题,就不用担心了。”物吉不知道是太过乐观还是在安慰浦岛。
“但是主上不是说那是厄运吗?我是不是搞砸了石切丸的仪式?”
“没关系的,其实也没什么厄运啦。”我干笑了两声,比起厄运,我的情况其实只是不走运而已吧。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我们正在找提升运气的方法,浦岛知道吗?”再这样下去,我或许得在全本丸集思广益。
“啊!我知道一个!”他兴奋地说道。
“什么?”
“海里有一种叫鲷鱼的鱼,听说是能为人类带来好运的鱼。而且呢,鲷鱼有一块形状就像鲷鱼的骨头,这块叫做‘鲷中鲷’的骨头能够当作幸运的护身符来使用。”
“但是那是很高级的鱼吧?”我只在宴会上见过而已,平时根本不会出现在餐桌上。
“没关系。我去为您带回来。”浦岛仿佛大放厥词般拍着胸口。
“你要去哪里?”
长谷部解释道:“本丸的近郊不止有山,海也是有的。”
“就算是附近也不能一个人吧……”
“没关系,我会叫上千代他们的。”浦岛急匆匆地跑出门外,比起焦急,更像是迫不及待了。要是真能带回鲷鱼这种稀有的鱼类,本身就足够幸运了吧。
虽然锻刀的结果不理想也不能算是失败,但是对我而言是第一次迎接没有见过面的刀剑男士,我无论如何也想在此拿出成果。古备前的二位最近也不怎么出现了,似乎是发现了我一见到他们俩就神经紧绷。
“吃上鲷鱼之前,您就先用这个垫垫肚子吧,”长谷部将一只热腾腾的纸袋塞进我手中,“蜂须贺虎彻让我交给您的。”
“什么?”
香甜的气味从浸着一点油渍的纸袋中源源不断地冒出,我好奇地打开纸袋,浅褐色的鲷鱼烧正挂着一副“差点就被烧焦了”的呆滞表情。这莫非是鲷鱼的替代品吗?
“蜂须贺说他弟弟给你找了麻烦,要是没能带回鲷鱼也请原谅他。”
“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他只是比较溺爱弟弟而已,而且您应该更喜欢甜点吧。”
“但是要是真的带回了鲷鱼,晚饭不就要吃不下了吗?分你一半好了。”不等他拒绝,我已经从中间掰开了鲷鱼烧,热度和油润的触感浸润指尖,“长谷部喜欢头还是尾?”
“给我尾巴那边就好。这好像是蜂须贺和长曾祢一起做的,您今天可真走运呢。”那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像其他兄弟一样亲近,就连我也见识过,长谷部不知是又在揶揄还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那我应该能遇上八丁念佛才对。”我忿忿地咬下一口热气腾腾的鲷鱼脑袋,被面皮包裹着的内馅猛地释放出夸张的热量,我只能张开嘴狼狈地哈气。
旁边的长谷部笑得更加猖狂了,但我现在腾不出口舌回击。等到热气散去,才真正品尝到红豆馅的味道。和曾经吃过的鲷鱼烧相比,外皮似乎有些厚了,因此格外有韧性,为绵密而柔软的红豆馅带来一些新颖的口感。这样显露出笨拙之处也是他们不宣之于口的情谊的印证吧,想到这里,便感觉红豆馅也变得更加甜蜜。不过这应该是小豆做好的馅料才对,只是热量激活了味蕾,所以能充分感知到甜度了。
“是不是应该再带壶茶来?”长谷部默默地说道。因为锻冶所在远离食堂的位置,所以在这里进食的心态都变得像在野餐。
我附和道:“配上茶就更好了,回去喝茶吧。”
在这里和刀匠死磕也没什么用,我干脆大摇大摆地空手而归。却没想到迎面碰上了千代金丸:“主上,成果如何?”他带着冲绳口音的语调温厚地扬起,我一时慌了神。
“虽然只钓到一条鲷鱼,但是别的鱼也钓到了不少呢!”浦岛爽朗地举起右手,一条鲜红色、体型较宽的鱼吊在绳子上。
“居然真的能找到啊!”我凑过去仔细打量着传说中能带来好运的鱼,海腥味隔着一米就能闻到,如龙翼状的尖利背鳍贴着身体收起,红色的鳞片仍然湿润,在夕阳下反射着金光。
这条鱼要是出现在宴会上一定十分醒目,但要是想要分给全本丸的成员就有些勉强了,本丸太过庞大似乎也有些麻烦呢。
“接下来就交给烛台切和歌仙了。”难题也抛给了料理番的二位,我已经能够想象出他们为难的表情了。
期待着二人会如何分配这条宝贵的鲷鱼,我准时坐在了餐桌前。
“让您久等了。”烛台切照例先来到我桌前,将餐盘摆好。
今天的晚餐是标准的和食料理,原本的主菜是盐烤鲭鱼和蔬菜。最为期待的鲷鱼做成了刺身,鲷鱼肉切成较薄的片状,虽然只有寥寥数枚,但是更显得珍贵。
“因为浦岛带回来的鱼特别新鲜,所以就直接做成刺身了。听说您想取‘鲷中鲷’,头尾和鱼骨就用来煮汤了。”主厨为我揭开汤碗的盖子,里面盛着似乎仅点缀以葱碎的清汤。
半透明的清汤的表层浮着密集的油点,如闪亮的星空般反射着光线,足见这条鲷鱼的肥美。吹开封住其热量与香气的油脂后,鱼汤的本味才真正爆发。新鲜海鱼的鲜味,佐以生姜、洋葱等调味材料,不仅去除腥味,还增加了鱼汤的风味。
鱼身去皮脱骨后仅留下晶莹的淡粉色鱼肉,表面亦泛着润泽的油光。酱油顺着匀称的薄片上鱼肉细腻的纹理渗开,丰富的油脂使刺身柔韧的口感恰到好处,口中被鲜甜味占领。若是切得再厚一些或许就会感到油腻,对刺身厚度的把握也能展现出料理者的功力,像这样就让人意犹未尽。于是最后一枚刺身,我用奢侈的鲷鱼汤泡饭的吃法来消化。
餐后烛台切才为我盛出了煮得松软的鱼头。为了留下“鲷中鲷”的部分,使用的并不是平常处理鱼肉的方法,而在鱼头部分多留出了一块鱼腹肉,大概这也让鱼汤变得更豪华了吧。
大家都想一睹“鲷中鲷”的真容,餐厅内的局面变得像是《白色〇塔》里教授做外科手术时被众多医生围观学习的情景了。虽然就连我自己也感到好奇,但今天我也做了太多出风头的事情了。据精通料理的烛台切所说,“鲷中鲷”是在两腮附近、胸鳍之下,前端扁平而带有眼睛般的小孔,尾端逐渐变得细长的骨头。看似两块不同的骨头组合而成,中间也确实容易断开。我用筷子小心地卸下胸鳍,将附近能够松动的骨头全都拆卸下来摆在一旁,直到将纤细的尾端从鱼身中抽出。仿佛主刀医生终于摘除了粘连极深的肿瘤,身旁爆发出愉快的欢声。
一条鲷鱼中能够抽出两根这样的骨头,虽然位置是对称的,形状却也不完全相同,每一根都是独一无二的。于是我将另一根还给了浦岛虎彻,留下一根用纸巾包起揣进口袋,之后只要洗掉上面的汤汁就能一直保存了。
能够想到的方法都已经用过了,今天一天里我已经被充分熟成,变作了幸运之人才对。
“主上,您要去锻冶所吗?”长谷部好像打算跟在我身后。
“请让大家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去就好。”如果一个人回来,岂不是太丢脸了?
独自穿过黑暗的长廊,夜间清冽的空气将心情也洗刷一新,心中竟生出了被这座本丸守护着的感觉。味蕾上残留的鲷鱼的余味,就是大家与我一心同体的力证。
将此刻汇集于我心中的念想凝于手中,我鼓足干劲,拉开锻冶室的纸门,炫目的光线自刀身绽出。
“我是八丁念佛!不知何故名号混杂,打造者与传承各有不同版本。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真是个难懂的刀剑男士哩。总之,恭喜兴盛之年!”
“诶?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是古备前的哥哥们还没来吗?”乘着好运而来的八丁念佛轻浮地搭上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长谷部竟站在主屋的长廊尽头等待着。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也许在笑着吧。到底是谁带来了好运?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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