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受宇髓三名老婆之邀,富冈要去一趟音宅,又因为不死川昨晚的言论,两人便一起出发了。宇髓的老婆们似乎格外青睐富冈,或者说那张脸。刚入屋,女人们便将富冈拉走,宇髓顺势对他们摆手。
“你们现在关系很好嘛。”宇髓揽着人进屋。又来了,理所当然的语气,长兄的架子,自从从伊黑那得知不死川嗜甜口后,宇髓便不依不挠地送些撒糖粒的洋饼干。
“怎么了?一副不华丽的样子。”宇髓带着人在庭院里踱来踱去。
“很重。”不死川右肩的压力不减。
“一看你表情就知道,又在纠结来纠结去,放不过自己。”宇髓语调轻佻。不死川实弥身上时不时会现出兄弟们的影子,攥着一股劲,为了某个概念可以磕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不后悔的劲,不惜生命也要一路走到黑。很危险,不把自己当回事,容易自毁,太残暴。
“别装出年长的样子!”
宇髓弯身,与不死川额头相抵,梅色的眼瞳要将人看穿:“鬼消失了,以后怎么办?”不死川难得没反抗或语出不逊,然后宇髓直起身板,笑两下,捏了捏不死川僵硬的后颈,“果然是这样的问题。”
“……”
“没什么不一样吧,人还得继续往下活。难道你就不活了?到此为止了?我跟你稍微不太一样,我的生活并不全是被鬼毁的。即使鬼消失了我身上也有洗不掉的罪孽和血。但我还是有活下去的权利。如果命运没有要我的命,那就是要我好好活下去。”
不死川怔了一会,艰难地问:“怎么活?”
“不知道,”宇髓天元耸肩,“那是你自己要考虑的事……但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先叫我一声大哥听听,小鬼。”
“滚!”不死川听后转身就走,并非被刻意邀请,最后他兜兜转转去了厨房。
怎么活?
不可能再当剑士,需要斩杀之物已成为历史。也不可能当普通人,残肢断臂,毫无社会经验,又缺人引荐,加之频繁的换药以及每月一次的体检。那还能怎么活?
从宇髓家中偷摸出门是迫不得已。富冈和不死川躺在同间房内,隔宇髓的主卧有好一段距离,但三名老婆恐怕太容易让人忘形。女人的呻吟穿透层层墙时,不死川还在盯富冈的指甲看,白日里富冈被拉住手涂了指甲,散发出幽幽的刺鼻油漆味。前风水柱同步察觉,两人对视一眼。
不死川恍惚间意识到,他和他们不一样。只有富冈和他,在有限的生命前站着,即使一动不动,死亡也像一个正在视线内慢速行驶的火车,他们是下一站的乘客,等在候台。它马上就要到站。不死川头一回发现只有富冈和自己一样。或许这一想法已在他体内寄宿许久,蛰伏。也许就像灰尘一样:单个的粒子是看不见的,但是众多粒子汇集就必然产生尘雾。*当他像富冈发出“一辈子一起”的请求,那是他的本能在求救。希望富冈能接住他的手。
似乎有某种暗号,不死川与富冈齐坐起身,匆匆披了件外褂,悄摸出了门。他们需要独属两人的夜晚。
宇髓的住处在城郊,隐在一片林子内,靠矮山。两人对此地并不多熟悉,但附近又无可供游玩之处,他们只好上了山。
山脚处的路修得实,怕是被山脚的居民踏出的路,越往高处走,路越窄越陡越不平。在山上反而让人熟悉,他们执行任务的场景大多在人烟稀少处,险路是常态。但介于二人目前的身体状况,出门急又忘了取灯,如若不想灰头土脸地进蝴蝶屋,两个人必须更加细致小心才行。于是两人不自觉握起对方的手。
越往上走,他们为山路喘得越大声,有时甚至没了路,陡峭的台阶断续地在不同的坡上延续。两人互相扶持,爬岩石、摸索着台阶的方向。只是一路往上一直往前走,这山似乎要同黑暗融为一体。不死川无端想起自己的疑虑:世界很大,还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吗?从清晰的边界出来,走入一片混沌,这片混沌会指向何方?不是柱,不是普通人,他们还可以是什么?
不死川一刻不停地想要往前走。向前,即使不知前方会是什么,即使没有希望,只顾走,不要管其他任何。这是不死川实弥的生存之道。只要一直走,山的尽头是平原,河的尽头有海,海的尽头定还会有新的陆地。
如果只需要不断地走,就一定能抵达某个地方,又怕什么呢?
不死川打定了主意,明天他就能收拾好行李。他所需的东西不多,钱不够可以通过爽赖联系产屋敷,但主公此前出手已十足阔绰,之前余下的钱起码够三个月内不发愁。
事情越想越简单,无数条繁杂的线,就像散落的毛线一样,只要一点点缠,便能缠回规矩的毛球。很简单。
他们不知在山中行进了多久,又到一处平缓之处,但阶梯再次断了行踪,面前是断面。
“不死川,没有路了。”富冈陈述事实。
不死川见东方微亮,拉过富冈一起往平台边缘走,边缘处少树枝遮挡。红日移动得很快,淡黄的光晕迅速转为橙,不多时太阳便露出边角。天际的云边被染色,天光大亮,墨蓝的夜幕被洗刷,太阳如剪纸,尚能被视线捕捉。
“不会没有路的。”不死川笃定道。
他们此前出任务,昼伏夜出,柱的实力让他们的任务往往在日出前便能解决,更别提往日的心境,他们并没有时间和心力欣赏日出。可现在不一样了。
太阳越发刺眼,刺得眼睛痛。富冈义勇闭上眼,太阳在他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强光的圆形,在一片虚无中无声地移动和存在。日光拥抱了他的眼皮,热量传递,他的前额也被烤得发汗,一颗心在胸腔内跳动,彰显其活力。
成为水。富冈义勇再度想起师父的话。若是水,便跟随山的起伏走,跟随风向走,进入洼地便成为湖,夹道峡谷便成瀑布,没有终点便融入海。水不被赋予形状,可以被随意赋形,成为万物,容纳万物。当一件物品可以是任何形状,那么它便没有形状。富冈义勇可以是任何样子,所以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何模样。
也许是头一次,也许是头一次,富冈义勇正突破水的包裹发表自己的声音,企图拥有自己的模样。他想变成什么?他想拥有什么?
富冈义勇想说点什么,感到心中澎湃、宽阔,他搜寻了很久那句话到底如何表达,乃至不死川被他捏得都有些吃痛。沉默如风一般接纳他们。
“我想去看海。”富冈义勇突然说。
“好啊,”不死川即答,他知道,他知道富冈义勇会同他一样,只有他们会一样,“去看海。”
完
*“如果有人活着,我也将醒着。”摘自《在场》帕切科
*“也许就像灰尘一样:单个的粒子是看不见的,但是众多粒子汇集就必然产生尘雾。”化用自《变形中心》托卡尔丘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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