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陈在林到工位时,察觉到四周的窃窃私语,再转眼一看,桌上竟放着一捧玫瑰。
包装纸上贴着便签,上面的字更让他蹙眉。
他随即点开微信,把那人拉出黑名单:[桌上的花你放的。]
下一秒——
珊珊:[是呀,喜欢吗?]
陈在林:[我说过,我是gay。]
珊珊:[那你现在不是没有男朋友。]
陈在林:[但你有未婚夫。]
珊珊:[哎呀,我跟他还不一定呢~]
陈在林面无表情地将鲜花扔进卫生间的大垃圾桶:[扔了。]
重新拉黑人之后,他几乎一天没再点开微信。
本来年底就忙,饭都顾不上吃,他快晚上七点才下班,点开周普的对话框,发语音:[自己点个外卖,我八点去夜色接你。]
周普刚巧在线。
Dreamer:[吃完了,我现在都在去的路上了。]
Dreamer:[八点早了,我还在台上。]
Dreamer:[不过你要能提早来也好,正好来这里听我演唱。]
Dreamer:[表情包]
一只柴犬笑咪咪的表情包,黄毛柴犬一边咧着嘴一边向前凑。最后像是亲在屏幕上一样。
挺亲昵的一张表情包,却让陈在林心中的异样逐渐扩大。
其实出差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周普现在多了很多小猫小狗的表情包。
陈在林问:[这个表情包不是你自己存的吧,从哪弄的?]
他问出的话有自己的推测。
一来周普说话直来直去,也并不在意微信聊天用表情包缓和语气,刚买新手机时,甚至还会喜欢发嘲讽微笑。
二来周普这人还没脱离高中的影响,做什么都争分夺秒,肯定把时间花在他认为最重要的事上。
综合看,特意花时间去挑选和下载表情包,不像他能做出来的。
果然,周普回:[哦,从夜色的朋友那里存的。]
陈在林:[昨天打电话也是这人?我出差时给你打视频的也是他吧。]
Dreamer:[嗯。]
陈在林垂眸,几乎笃定道:[他经常给你发这种表情包?]
Dreamer:[是啊,他经常发这种表情包,怎么,犯法了?这条狗你在通缉令上见过?]
Dreamer:[你别给我做调查问卷了,挺烦的,我一会要上台了。]
陈在林盯着手机屏幕,眸光阴沉。
虽然单看一个表情包没什么,但几个条件加上自身的直觉,他几乎可以确定。
不是这个表情包不对劲,是给他发表情包的人不对劲。
屏幕这端的周普刚准备把手机扔在木桌上,下一秒,只见陈在林语出惊人:[他喜欢你。]
瞧见这荒唐无稽的几个字,周普差点把手机摔了。
他把手机屏幕向内倾斜,生怕让坐旁边的何一轩看见,敲了几个字过去。
Dreamer:[陈在林你有病吧。]
Dreamer:[别胡说八道。]
骂完人,周普就不再回话了。
陈在林磨了下后槽牙,拎起大衣起身,出公司直奔夜色酒吧。
到的时候正赶上这小子登台。
周普从明亮的灯光下走上舞台,顶着一款灰黑鸭舌帽,只露出半张侧脸、一小截下巴,舞台下的人就开始亢奋了。
酒吧内暖气打得足,顾客褪去厚外套,露出里面单薄的衣衫。
陈在林站在人群偏后方,看到纯黑吊带裙的女人激动地晃动女伴的手臂:“快看,小帅哥来了!”
身着薄衫的女伴踮起脚尖,隔着人海朝前看:“这就是你说的唱歌巨好听的小帅哥?”
“是他,你等他开嗓,你会被迷住的。”
“感觉像十八岁似的。”
“嗯,看上去刚上大学。”
“这就叫养成系小奶狗。”
“一会儿他下台,我们再去要个微信。”
这场,周普没用上新吉他,他站在其他乐手正中间,开口调就很高,这是一首比较燃的歌曲,甚至还加了舞台动作。氛围调动了听众,很快就有人站在卡座上吹口哨。
舞台下燥热起来,淹没了女人话音的末尾。
薄衫女人大声:“你说什么?”
吊带女人被挤在人群中一起摇摆,晃了晃手机:“我说——要微信,微信!”
陈在林没有跟随人群动作,却没办法控制自己不一起听。
周普一身墨蓝棒球服,陈在林没见过,可能是新买的,露出下半张漂亮的脸拎着话筒唱歌的模样,新潮又蛊惑。
陈在林意外又不意外。
他对周普的最初印象是清纯男高,所以意外于这人站在舞台上的不露怯。
但他又明白,周普做什么事都认真,想要学什么也很快。这只是他的另一面,无论是坐在书桌前,还是站在舞台上,都可以切换自如。
这小子前两天还拍着门说怕落后,怕被时代淘汰,现在却能站在舞台上带动所有听众的情绪。自信的模样像是走在前方的佼佼者,哪有一点落后的样子。
而这才过去一个月。
想到这里,陈在林察觉到内心有些许矛盾和动摇。
他一边在心里自暴自弃地想着:“别做梦了,认清现实,别再做没结果的挣扎了。”
另一边又萌发了微弱的期待:“如果周普能替他从头来过,是不是会和原本不一样?”
他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在这十年里经过无数次的质疑、推翻、重塑,并不稳定,直到他觉得没有什么是长久的。
周普却在他的废墟上建了一间小屋。孤独,危险,又一尘不染。
他一面嘲笑着它势必因狂风暴雪而倾倒——因为那废墟就是这么来的,一面又期望着它能伫立到最后。
~
唱了两三首,周普拎起暂时放在一边的吉他,下台,换了戴冷帽的男生登场,氛围似乎也随着周普下台骤冷。
陈在林双手插兜,抬眼,心说:发表情包的就是这个男的?
之后,周普被围在男男女女的中央,不知听见了什么,摇了下头,又低头认真地说话,笑出一口白牙。
旋即视线一挪,在人群中与陈在林四目相对。
周普抬抬眉,偏了下脸示意出去说。
他清楚夜色的结构,拐向后门,追着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只剩陈在林抬脚跟上来。
边往外走边聊。
“跟别人说什么呢,笑成这样。”陈在林眸底情绪不明,“把微信给她们了?”
“没给,他们说我唱歌特好听。”周普一回想就笑了,“我说让她们关注我在悦动音乐的账号。”
你确定她们只是想听音乐吗?不过没给……陈在林就稍稍放心了。
心刚回归原位,周普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了,说:“陈在林,我抽空写了一首新歌。”
陈在林沉吟:“嗯?”
“这首歌是专门写给你的,我不会拿到舞台上去演奏,以后也只会唱给你听。”
这话把期待值拉满了。陈在林扬起眉毛,有些意外。
眼见着鱼上钩了,周普有些恶劣地舔了下嘴唇:“我现在唱给你听听,你凑过来。”
陈在林比周普高,只能微微弯腰,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然后就听见这小子用有些跑调的声音唱:“你是一只猪,又笨又傻的猪~”
陈在林:“……”
看见对方凝固的表情,周普后退两步,一拍手掌开怀大笑起来,肩膀颤抖着,上齿不挨下唇,陈在林都怕他笑得撅过去。
尽管被整了,但陈在林嘴角也勾起了笑。
大手一捞,勾着周普的后脖颈把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他捏后脖颈的力量就像提溜一只猫似的,垂着头凑近和周普说话,连呼吸都能感受到。
陈在林:“我是猪,和我住一起的你是什么?”
周普笑的间隙还回怼:“我是你的饲养员。”
“会做饭吗,还饲养员?”陈在林嘲道。
周普又笑了,弯出的卧蚕上是一双浸润了些许泪的眼,亮得很,像是被云朵簇拥的太阳。
怎么笑得这么……
陈在林移开视线:“行了,赶紧走吧。”
周普含着笑意,推开夜色后门:“嗯。”
后门人少,只有一条窄窄的柏油路,路灯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磨磨蹭蹭出了门,周普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搓着手臂,呼出口雾气。
陈在林瞥他一眼:“外面的羽绒服呢。”
“差点忘了,我的羽绒服还在休息室。”周普低头看棒球服,“身上穿的这件衣服还是何一轩的,我得还给他。”
那个男的衣服?陈在林下颌无意识地紧绷。
周普背着新吉他转头就往回走:“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等他推开休息室的门,裤兜里的电话铃响了。
何一轩唱了一首便下了舞台,抬头瞧见他,又挂断手里电话:“唉你刚才去哪了?”
周普边褪外衣边说:“我家里人来了,正打算走呢。这个衣服还你。”
眼见着他披起羽绒服就要走,何一轩:“我送你出去。”
周普诧异:“这倒用不着。”
何一轩拍拍他肩膀:“走吧,连见见叔叔阿姨。”
叔叔……?也是,陈在林这个年龄。哎,老男人。
周普压着笑意:“也行,见见叔叔。”
何一轩走到酒吧外,才发现自己好像天真了,他以为周普的“家人”是指父母之类的,没想到是一个高大男人。
——就站在昏暗的灯光下,马路的对面,一声不响地注视着他们。
半晌,何一轩迟疑道:“这是你的家人?”
“嗯我叔叔。”周普揶揄着,又在何一轩疑惑的停顿中改口,“好吧,我表哥。”
何一轩低声:“你表哥为什么会来接你下班?你们住一起?”
怕自己遇到危险这话,周普不可能说:“哦,他怕黑又怕鬼。平时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家。我送他。”
“……他怕鬼?”何一轩触及男人的锐利目光,不由瑟缩了下,小声说,“我感觉他比鬼都恐怖啊。”
“……”周普在马路这边遥遥相望,“有这么夸张?”
酒吧后门的吊灯很亮,照得周普头发和睫毛都融着暖黄的光。
他就站在台阶的最高一层,单肩背着吉他包,和陈在林隔路相望。
确实,也不怪何一轩说。
陈在林站在灯后的阴暗处,头发眉骨都拓下阴影,让人看不清双眼,只能瞧见对面有个垮着脸的黑衣人。
那脸阴沉的,说他下一秒会掏出刀子杀人灭口都不夸张。
寒冬凛冽,积雪未消。
如果不是路灯照出陈在林的影子,周普真的要怀疑这人是不是一只孤魂野鬼。
主要是很“孤”。
可能陈在林之前说的有道理,他们确实属于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不过……周普心里叛逆地想:总有一天,他要把陈在林拉到自己的世界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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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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