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在林确信，周普真的信了他的告白。
天台在十二楼，他们本该乘电梯下楼，但这小子以电梯太慢为借口，从消防通道噔噔噔下楼了。
那速度快得活像身后有只背后灵，慢一秒都要被抓走。
陈在林知道他是为了避免在电梯这种密闭空间的尴尬，但又觉得好笑：
回寝室还不是得共处一室？
周普也确实尴尬，以前虽能感觉那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但好歹还能骗骗自己，现在陈在林一说明，他反而不能自欺欺人下去。
他现在想避嫌，又想避嫌得不那么刻意。
自打住进学员中心，他们平时都是同吃同住、形影不离。
所以，如果自己现在找借口离开房间，也太刻意了。
刷开房门，周普就忙不迭告知陈在林：“你用浴室吗？现在太热了，我想先冲个澡。”
正午阳光丰沛，趁着气温高冲澡，多合适的借口。还能趁机把自己关进浴室冷静冷静。
“不用。”陈在林心知肚明地配合。
“嗯。”掏出自己的换洗衣物，周普出于惯性地指尖勾起衣服下摆，想把上衣脱下进浴室。
结果一侧头，察觉陈在林还在看他，就缓慢地把手放下了。
最后，衣着完整地朝浴室走去。
陈在林碾磨了下唇齿。
以前的周普，别说换衣服了，亲密的肢体接触都不会躲开，而他那时候也没对周普动过别的心思。
现在想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他失去这份福气了。
他也不是贪色，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也没做什么吧？不过是告了个白，至于对避他如蛇蝎？他又不会违背周普意愿做什么。
这仅仅是回避吗？
不，这分明是不信任。
于是，陈在林勾着衣领把人拽回来：“以前跟你打架，你倒是不怕。现在说一句喜欢你，你就怕了？”
周普向后退半步，明知故问：“我怕什么？”
“怕我图谋不轨。”陈在林轻笑。
周普：“你图谋不轨不是事实么？还不允许人紧急避险了？”
紧急避险，挺会用词。
“……”陈在林失笑，“原来现在我对你来说，都算是危险了。”
“谁知道你什么成分。”周普嘴硬。
“行，那你就这样吧。”陈在林妥协了，眼皮垂下的弧度似乎带了那么点落寞。
没急着进浴室，周普又瞥他一眼，摸了下鼻尖说：“你告白得那么突然，我哪能这么快就接受？我总得先避避嫌吧。”
“而且我也怕我穿的太少，害你有些不太正常的想法。”
陈在林的心瞬间软了。
今时不同往日，是得给周普时间好好想想。
于是他轻拍了下对方后背，似是安抚：“你不用担心。”
周普：“得了吧，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人成天装模作样地吓唬人，实际上对他没有什么威胁性。
谁知陈在林下一秒说：“就算你穿得严严实实的，我也一定会对你有不正常的想法。”
周普：“……”
他现在开始担心了好吧！
陈在林笑笑，这种敏感时期，又不能占便宜，口头调戏一下得了。
“但想是想，做是做。上次在KTV是我不好，往后就算我心里再怎么想，也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做什么，我也不希望你讨厌我。”
他又补充道，
“我喜欢你，所以没办法不去想。也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会再去做。”
周普视线一偏，避开那灼热目光：“行，我知道了。”
焦灼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
陈在林舒展眉目，手指在周普的衣领边描了一圈，低头凑近了，凤眼直勾勾地望向对方眼底：“不过你得定时给我发放点福利吧，毕竟我是你的第一个粉丝。”
由于身高差，周普需要抬眼看人，近距离的眼神相触让他晃了神。
——陈在林好像还挺性感的。
不对，这货绝对是在明晃晃地勾引人。
可是……自己好像真的有被勾引到，毕竟这是以前的他呀。
周普后脖颈发热又不甘示弱，不客气地上手轻拍了下那张“性感”的脸：“福利？给你个刺激的脸部按摩怎么样。”
简称一个**兜。
笑了笑，陈在林抬手覆盖住比他稍小的手背：“甘之如饴。”
“……”
砰！
周普逃进了浴室。
靠，陈在林是对他开了色戒吗？自己都骚不过他了。
虽说陈在林的这一通正经又不正经的解释，确实消解了他们告白之后的隔阂，但青涩如周普，短时间内还是做不到毫不在意。
所以即便冲完澡出来，他看都不看陈在林，换了干净衣服就往床上坐，佯装刷手机。
这一刷，还真刷到想看的东西了。
微博当天最底层的热搜是：#陈年普洱：陪你走过籍籍无名#
周普瞟了眼一边的陈在林，确认对方没盯着自己，便塞了半只耳机点进去。
视频剪得唯美。
将他们从粒城的长隆广场、旧城区街道到临昭的舞台的片段完全收录，中间还剪了段空镜：临昭的出租屋、收费站、地铁、朝阳、落日。
碎片化的镜头拼凑起来，再把那小歌一放，还真有点相依为命的宿命感。
周普切了小号，手指放在博主头像旁边的关注上，又做贼心虚地瞥了一眼陈在林。
他不是磕他们自己的CP，他就是想学习一下博主的剪辑方法，毕竟自己也是个小UP主了。
这么想着，就心安理得地点了关注。
关注完再随便转悠转悠，去陈在林的实时广场看看护林鸟们又在吹什么彩虹屁。
还没点进去，99 条新发微博就把他惊到了。
陈在林都火到这种程度了？
结果定睛一看，都是黑评。
而且还不是踩陈在林的作品，是直接人身攻击。带着照片。
陈在林在gay吧独自喝酒的照片不知道从哪儿流了出来。
大大的三个红字“死基佬”，像审判似地被谢慈粉丝P在他脑门上。
周普气不过，开始噼里啪啦地拿小号和他们对骂。
或许是他的表情向来藏不住，陈在林很快就注意到了，并且走过来揉了一把他的发顶：“怎么了这是？”
然后一眼瞄见屏幕上充满辱骂的对话。
周普告诉陈在林：“谢慈粉丝还好意思骂你死基佬，他们偶像还给男的下药。”
陈在林倒觉得无所谓，毕竟喜欢男生又没什么错，谢慈粉丝骂他的理由根本不痛不痒。
但没想到周普反而较真地问他：“你交男朋友的时候劈腿了？还是做了别的违法背德的事？”
“没有过。”陈在林如实回答。
“约过很多人？去过银趴？”
“也没有。”陈在林顿了一下，“海州那次是第一次动了念头，但你出门之后，我就让他走了。”
他们激烈争吵的起源竟然是假的。
周普不疑有他，只是没好气道：“那你当时还骗我要跟他过夜？”
“是我不好。”陈在林道歉，“当时知道你要跟许砚书走，情绪就不太稳定。”
当时也是罕见地被情绪支配了，故意那么说的。
想到自己也编了谎话，周普又气平了：“我说跟许砚书走也是骗你的，算了，我们扯平了。”
陈在林唇角弯了弯。
“所以。”周普总结陈词，“你现在就应该理直气壮地怼他们：‘我就喜欢男的怎么了，我不缺德也没犯法，你们管得着吗？’”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陈在林闭了下眼，微微摇头，“他们凭着照片勉强算猜测，如果我公开说明喜欢男生，天天和我走在一起的你也会被骂死基佬。同性恋毕竟还是性少数群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骂就骂呗，反正我喜欢男的这件事是真的，不可能藏一辈子，早晚会被骂。而且你有前男友，也早晚会坐实的。”周普想了想，“而且性少数群体也不一定吧……我感觉身边的gay还挺多的。”
“没必要现在说。”陈在林说，“等以后我有更多作品证明自己，我们可以大方承认是gay，公开恋情都可以。”
“嗯……也是。”说完，周普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占了口头便宜，抬手敲了陈在林一下，“没恋情公开什么公开？”
陈在林轻笑一声，没继续调戏人，只是说：“至于你觉得身边的gay多，因为你是一个gay。”
“你是gay，所以去gay吧。碰见的人几乎都是gay。你是歌手，就和很多歌手有交集，而艺术系多同性恋。”
“周围人的观点只能代表你这一类人的观点，不能代表所有人的观点。”
这么想想，或许之前他们也都活在了各自的茧房里。
周普周围的老师同学，家长亲戚，誓师口号，无一不告诉他是吃苦，是拼命，是学海无涯苦作舟。
陈在林周围的酒肉朋友，交友软件，消费广告，传达给他的是享乐，是消费，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而身份决定环境，环境影响认知，认知维持身份，死循环一样。
或许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彼此的循环才开始被打破。
陈在林洒脱笑笑。
可周普做不到一笑置之。
虽说此时应该平淡地等事态过去，但周普低头看见源源不断的谩骂涌现，还是替陈在林难受。
他们说：［不喜欢陈，感觉他心机重城府深，不如周普有少年感。不过陈在林也都三十了，少年不起来了。］
周普发现，总是有人说陈在林心机重，城府深。
在陈年普洱CP中粉丝也是更喜欢自己多一点。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陈在林从前也是他。
从前嘲笑他的天真和单纯，现在又厌怕他的心机和城府。
笑容与善心在无人的角落被一点一点搓磨掉，他把自己磨成适应世界规则的样子，站在所有人眼前时，人们又说更喜欢从前的他。
所以，周普有点心疼陈在林。
自己没遭过的那些罪，却都是陈在林一点一点熬过来的。
如果他们都知晓，一定问不出来“你为什么不开心、不纯良、有心机”这种话。
周普再抬头，看一旁静坐的陈在林也愈发怜悯，连带刚才的笑都像是强颜欢笑。
片刻，他终于试探着问：“那就让他们这么继续骂你，你不难受？”
目光一顿，陈在林顺势作思考状：“你这么说，确实有点。”
周普：“你总能想到一个调节心情的办法吧？”
他安慰的心思太明显，这就不能怪陈在林顺杆爬了。
陈在林吐出俩字：“做ai。”
周普：“……”
他错了，网友说的对！这他丫就是一只心机狗！
说完这句，这人又补充了句更直白的：“和喜欢的人做ai。”
“陈在林喜欢的人”此时一噎，简直要心梗。
陈在林身躯高大，靠过来的时候能感受到体温，连目光都是带着炽热温度的。心里想的什么一目了然。
闭了下眼，周普往旁边挪挪拉开距离，试图游出这种暧昧的氛围：“没其它的方法？”
陈在林垂目想了想，抬起眼时又掠过对方的下唇：“和喜欢的人接吻。”
“……”周普忍不了了，“你就没点纯洁的爱好？”
陈在林被逗乐了，手放松的搁在床上勾勾：“拥抱呢，这回够纯洁么？”
周普一咬牙：“过来。”
不就是拥抱么，又不是没抱过。
周普抬手环住了对方，陈在林回抱的很用力，身躯无意识往下压了压，以寻求贴合。
只是简单的安慰性质的拥抱而已，周普却感觉心脏颤颤巍巍的，连衣料摩擦声都带着回音似的。
他好像脸红了，还好这个姿势陈在林看不见自己的脸。
其实陈在林是有心机的，他抬起手抚过对方有些泛红的脖颈。
心想，人总是喜欢折中调和的，这种话术用在恋爱上也屡试不爽。
不过……他存心想占周普便宜，可这小子还真的一动没动，让他以安慰的借口抱了这么久。
怎么这么好骗？又这么好心？
他低声在对方耳边说：“周普，不要太心疼我。”
“谁心疼你了。”耳边的气息惹得周普不自在地挣开，“别太自恋。”
陈在林喉结不可自抑地滚动着。
不要心疼一个男人，因为他会得寸进尺，就比如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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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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