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雨下完，春季的花陆陆续续地落了，他们也正式迎来队内考核。
从保姆车到演播厅短短的距离，有粉丝围着他们，举着手机高喊：“周普！笑一个周普！”
周普非常配合地龇出了他的八颗洁白的牙齿。
陈在林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脸上，或许是被笑容感染了，也无意识地勾起了嘴角。
“让你笑了吗陈在林！”粉丝队里又爆出一声喊。
伴随着起起伏伏的笑声，衬得氛围更欢乐。
这要是放在以前，陈在林是不会理别人怎么看他的，但是现在很乐意配合粉丝地做了个拉链拉嘴的动作。
周普含着笑看这人一眼，大拇指一指，对着粉丝嘲笑：“这人表情管理太菜。”
周普在心里保佑自己不要抽到陈在林。
最后拿出号码看一看，第一个登场，但又着实松了口气，不是陈在林。
但也不完全轻松，因为是……杜羽。
周普隔着几个人杜羽对视片刻，咬了下下唇，主动走过去和杜羽握了下手。两个人都没多说什么，彼此心知肚明，都会尽力而为。
他不会看不起别人，也不会看不起自己。
现在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拼了命地往前赶，既然是经过选拔的人，实力未必比他差多少。每一场比赛，就算导师全都公平公正，他也有被淘汰的可能。
他要拿出最好的精神状态，堂堂正正地站上舞台。
周普今天站在舞台上，都经历过一个自我怀疑的阶段，之前陈在林问过他：“在不知道结果之前，你是怎么确定，自己的坚持是锲而不舍而不是固执己见？”
他当然不确定，他也犹豫过怀疑过，这是不是一种固执己见自我感动？
他想：“世道是世道，我有我的道。普通也好，平庸也罢，我将永远忠于我自己。”
他穿着一件浅蓝牛仔夹克，站上舞台时，亮片装点在身上闪烁，光彩夺目。
他张口唱——
“能不能把我分成两半
一半送给别人一半留给自己
一半郁郁寡欢一半开怀大笑
一半沉默不语一半滔滔不绝
一半按部就班一半肆意妄为
一半追名逐利一半自娱自乐
一半清醒警惕一半糊涂随意”
陈在林坐在候场室的沙发上，满耳旋律，眼波流转。
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有过短暂罹患精神疾病的时期，可能是抑郁倾向。那种状态很奇怪，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是老年痴呆的那种不知道。
他在审视别人的同时也审视自己。当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时，会怀疑从前的自己是否真实存在，或者那只是被歪曲的历史？
那时候的他怀疑自己，怀疑别人。怀疑一切。
感觉不自由，感觉被监视，感觉被操控。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时常觉得自己就是一件物什，是基因，家庭，学校，社会共同打造的一个……产品。
家庭是原料商，学校是加工商，而社会是消费者，消费者需要什么产品，供应链上游就去打造什么产品。
而现在的他只是无数个他之中的幸存者。是流水线上筛出的合格品。
他是一块制造出的食品，由别人统统瓜分掉。没有一块属于自己。
他是一个指标，一个数据，一个表象。教育的优势在他身上彰显，社会的病症在他身上体现。
于是他不着边际地思考，什么是由自己决定的部分？他没完没了地追问，努力的意义，甚至存在的意义。
他像一个偏执狂，发疯般想要找到那个答案，却让自己陷入更痛苦的境地。
大脑过载的后果，就是几乎走向报废。他开始频繁地失眠、噩梦。走马灯一样闪过生命里的碎片。
梦里像是看默剧，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无比，每句话都带着字幕。他会突然注意到平日里不曾注意的东西，灵魂仿佛解离□□，变成了隔岸观火的旁观者。
一遍遍观察别人，审视自己，是获得警惕心、洞察力的过程，但也意味着将过去的自己送上审判架、亲手打碎，于是那一颗心早就千疮百孔、不复当初。
因为周普是从前的他，所以他们创作会有重合的部分，比如说《初恋》，陈在林写过。但《一半一半》完全是周普自己完成的。
这首……陈在林猜测这首歌会比他今天的《梦想家之死》还火。
《一半一半》更像是《梦想家之死》的续。
它既是一种疯狂的设想，也是一种答案。
*
导师沈燃双手交叉，手机屏幕刚刚还停留在上一期的视频上，评论区的提醒让他很头疼。
网友：
［杜羽初选的时候出场我都惊呆了。太像林溯了，连嗓音都像。我都怀疑沈燃是不是因为这个给他过的。］
［爱屋及乌嘛。］
［爱屋及乌？这种爱屋及乌林溯不生气？］
沈燃也是个冲浪少年，看到这些评价翻回第一期视频，一瞬间福至心灵，怪不得那天看杜羽怎么看怎么顺眼。他的穿搭简直是林溯的翻版。
天地良心，他选人的时候都是按歌选的，绝对不是看他像林溯才选他。
一曲结束，主持人走流程：“请导师做选择！”
沈燃久久没说话，杜羽受过专业的训练，和周普不分上下。
但他完全没办法忽略周普，这小子的个人风格实在太强烈。
什么格式都圈禁不了他，像是生来有一种不被抑制的蓬勃天性。
可能最开始是因为广场舞王子的视频火了，来参加这个节目，火是迟早的事，那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因为那份赤诚之心什么时候都拿得出手。歌词很喜欢，但是音律还是那句话，不符合传统音律。
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乐理知识。因此在音乐创作上不按常理来，别具一格。当评卷人变成了听众，也是两极分化。不是0分，就是满分。
在喜欢的人那里就是独树一帜，在不喜欢的人那里就是一意孤行。
思考良久，沈燃拿起了话筒。
“我选……”短暂的停顿后，他将手伸向了周普，“周普。”
他恰好是满分的那个。
不等主持人再次公布结果，他又转头问杜羽：“杜羽，你觉得我为什么淘汰你？”
杜羽嘴唇动动，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被留下的周普并没有太多的得意，认真地听台上的人说话。
“你缺乏自己的辨识度。”沈燃说，“可能音乐创作确实是从模仿开始的，但你最终还是要走出自己的风格。”
“希望下一次再见到你。是以杜羽的名字站在舞台上。”
而不是小林溯。
杜羽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于是弯腰鞠上一躬，抿着唇回答：“谢谢老师。”
聚光灯下，主持人举起周普的手，宣布结果：“恭喜这一轮，周普晋级！”
这章稍微有点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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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队内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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